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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座眾女眷都不是吃素的,當即便聽出晏王妃的弦外之音,沈相夫人不由也看向晏王妃,此刻雖不敢亂猜,卻也有幾分疑惑,不知她說的到底何人。

    張夫人見她如此問,便道:“十三歲了。”便回頭對貼身侍女道:“去把姑娘叫來,說王妃夫人們要見她。”

    那侍女去了片刻,果然便領了個圓臉的女孩兒來,不僅臉兒生得圓,雙眼也是圓溜溜地,看著十分機靈,目光骨碌碌亂轉了會兒,就落在晏王妃面上。

    張可繁上前行了禮,張夫人便道:“這是晏王妃,你先前不是吵著要見的麼,王妃先前問起你來,你要好生答話,不要又淘。”

    張可繁笑道:“母親如何只管說我,我哪裡就淘的可厭了?”又向著晏王妃格外行禮,道:“見過王妃!”一抖手,又飛快站起來了。

    晏王妃原本並不喜這種好動活泛的女孩兒,只不過因先前被沈舒窈那種憎惡到了,是以此刻見了張可繁,反覺得心裡喜歡,便拉著手兒道:“果然是個機靈孩子。”

    張可繁只歪頭打量她,張夫人才要說她,晏王妃問道:“你如何只管看我?”

    張可繁便道:“我聽聞王妃是個美人,今兒才知道他們說的都不對。”

    眾人都詫異,張夫人喝道:“又胡說!”

    張可繁卻不等眾人反應,便笑道:“他們怎麼不說王妃是個一等一的美人呢,只用美人來說,反倒是玷rǔ了。”

    晏王妃本來一驚,聞言卻又忍不住笑起來,旁邊眾人也都隨著笑了。

    張可繁又道:“世子哥哥來了不曾?”

    晏王妃見她先提起趙黼,便道:“他在外頭吃酒呢。怎麼,你想見他?”

    張可繁眨眼道:“兩年前曾見過一次,已經快忘了他長什麼樣兒了,如何也不去我們府里呢?”

    張夫人咳嗽了聲,晏王妃笑吟吟地,道:“改日我叫他去你們府里拜會就是了。”

    張可繁拍手道:“太好了,世子哥哥回京雖不長時間,卻好大的名頭,我早盼著見他了,父親常誇讚世子是少年英雄,兩年不見了,自然是更出息了呢!”

    當著眾人的面兒,這女孩子竟絲毫不吝誇讚趙黼,晏王妃面上大為生光,越發愛她。

    張夫人無奈,只好含笑道:“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別打攪王妃夫人們吃酒。”

    張可繁才行了禮,復又去了。

    恆王妃在旁看的稀罕,原本以為晏王妃選的是沈家姑娘,如今卻又跟張可繁這般親近,說話句句有深意……且自來至太子府,也不見晏王妃對沈相夫人格外怎麼樣,反倒是沈相夫人同晏王妃說話,她神qíng卻始終淡淡地。

    恆王妃心中存疑,卻不知這桌上女眷們心底也都疑惑,有人不免多看沈相夫人幾眼。

    沈夫人見晏王妃對張可繁那樣,心中早猜到幾分,面上卻仍不露聲色。

    只午後各家散了,沈夫人回到相府,入內之後,便道:“去把三姑娘叫來。”

    頃刻沈妙英來到,沈夫人便問道:“那日晏王妃請你跟舒窈去世子府做客,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那日兩姊妹前往世子府,不料晌午就回來了,算算時間,連酒席尚未吃完呢,沈夫人問起究竟,兩個人都說無事,沈夫人因才不在意。

    沈妙英見又提此事,她哪裡能說明?只得又搪塞:“此事不是過去了麼,母親因何又說?”

    沈夫人喝道:“今兒晏王妃在太子府里,當著太子妃跟恆王妃以及眾家夫人的面兒懟我呢,我素來跟她又沒有罅隙,思來想去只出在你們身上!你還不快些說實話呢!”

    沈妙英本不肯把沈舒窈供認出來,見母親bī得急,只得將當日趙黼的話轉述了一遍,又說:“我們倒是不知世子從哪裡聽來的話,我們也沒當面兒這樣說呢。”

    沈夫人大為意外:“他果然是這樣說的?那……舒窈是幾時、何地說的這些話?”

    沈妙英叫苦道:“我哪裡敢問呢?”

    沈夫人皺眉,疑慮重重,忽又叫了人來,讓去把沈舒窈叫來,誰知人尚未去,就聽外頭道:“舒窈姑娘來了。”

    沈夫人還未出聲,就見沈舒窈從外而來,竟是眼中帶淚,來到跟前兒,便跪在地上:“舒窈向嬸娘請罪。”反把沈妙英給看怔了。

    原來沈舒窈聽聞沈夫人從太子府回來,便要來請安,誰知來到中途,就聽說把沈妙英叫去,她是有心病且多心的人,頓時便知不好。

    那日在世子府,趙黼說起那些話,沈舒窈聞聽之後,真如五雷轟頂。

    原來這些言語,以她xing子之謹慎,甚至並不曾仔細跟沈妙英說過,唯一對其說過的,就是她的生母孟氏。

    孟氏自然不會對外說這些,那趙黼又是因何知道他們母女私下所說呢?

    如今見“東窗事發”,沈舒窈便含淚將此事說了,因道:“不過是因聽說了世子名聲不佳,故而母女們私底下說了兩句,竟不知世子是從何知道的,舒窈無地自容,丟了沈府的臉面,求嬸娘責罰。”

    沈夫人聞聽暗驚,思忖半晌,便道:“原來是如此,私底下的話,原本不算你言行不檢,只是因此讓晏王妃記恨你跟沈府,未免得不償失,改日你親去世子府,向王妃道歉吧。”

    沈舒窈聞聽,雖有些難堪,只得答應了。

    此後沈夫人便將此事跟沈相說了,沈相聞言,也有些色變,便道:“既然是母女私談,如何會被他知道?舒窈是住在咱們府內,難道說……”

    沈夫人道:“老爺如何看?”

    沈相不語,踱了幾步,道:“我跟太子雖看著和睦,怎奈私底下暗cháo如涌,將來太子登基,自沒有我的好果子吃……本來以為晏王妃相中了舒窈,可偏偏又壞事……”

    沈夫人道:“我已讓她改日去世子府致歉,此事未必沒有迴旋餘地。”

    沈相想了半晌,笑了笑道:“晏王妃自然是個面軟的人,就怕趙黼不是個好對付的。他若對舒窈有意,又怎會當苦心孤詣探聽,又面揭這一節?只怕他的心在……”

    沈夫人不解,沈相沉吟了片刻:“無妨,我有一招叫‘釜底抽薪’。”

    天色已晚,崔侯府偌大的祠堂之中,yīn風陣陣,chuī得蠟燭搖曳不定。

    雲鬟跪在地上,往事如煙,飛快自眼前而過。

    前世經歷過盧離之事後,那時候並未有季陶然摻和進來,連趙黼也不曾cha手,因此崔侯府當然知道她那時候人已經被從家廟擄走了……待找回來後,早已經滿城風雨,人人都知道崔家大小姐家廟無故失蹤,不知發生何事,很快外頭就有許多不堪的流言。

    她跪了三天祠堂,又因受了驚嚇,大病一場,真正了無生趣,心裡已經生出了自盡的念頭,卻傳來江夏王上門求娶的話。

    至今雲鬟尚不知,他到底為什麼會在那時候上門。

    一念至此,忽然想到馬車裡,他盯著她道:“六爺喜歡的是你,崔雲鬟……”

    她竟看不出他到底是真是假。

    忙斂住心神,bī自己不去再想。

    身子漸漸有些僵冷,忽地身後有人叫道:“姐姐!”雲鬟無力回身,那人已跑到跟前兒,一把抱住她:“姐姐!”

    雲鬟凝眸道:“承兒……你、你怎麼來了?”

    崔承抓住她手臂:“不要再這兒跪了,我替你再求老太太去。”

    雲鬟道:“承兒,不要鬧。”

    崔承撅著嘴道:“我已經跟老太太說了,這件事是刑部辦案,跟姐姐沒有關係,父親方才也去說明了。”

    雲鬟微怔,崔承嚷道:“可老太太著實固執,姐姐你不要理會,跟我回去就是了。”

    雲鬟道:“承兒,別鬧,老太太雖寵你,若惹惱了,連你一樣罰的。”

    崔承見她總不起身,賭氣挨著她跪了下去:“那好,我便陪著姐姐一塊兒跪著就是了!反正我也是知qíng不報,也同樣該罰,看老太太怎麼說呢!”

    崔承跑來之時,跟隨他的人都在身後,此刻聽得清楚,想勸又不敢,只得派人回去告訴老夫人。

    風從身後來,chuī得衣襟微揚,雲鬟轉頭看著崔承,眼眶中一片濕潤。

    眼中淚將落未落之時,雲鬟道:“承兒……”

    崔承也回頭看她:“姐姐別哭。”

    雲鬟微笑:“姐姐沒哭,姐姐心裡……十分喜歡。”

    崔承不懂,便睜大雙眼,雲鬟張開雙臂將他抱住:“承兒,你記得姐姐的話……在這個家裡,表面對你好的、凡事都由著你xing子的那些人,實則未必是真的對你好,有些對你嚴厲的人,比如母親……她才是打心眼裡想要你好。承兒,你一定要記著,別辜負了母親,別總是跟她做對,凡事多聽她的話……你可……記住了?”

    崔承雖然不是十分明白,但她含淚在耳畔所說的這幾句,聽在耳中,自然是重若千鈞,便道:“承兒記住了。”

    雲鬟摸了摸他的頭,復又笑說:“你一定要好生讀書,一定要出息……”

    崔承靠在她肩頭:“姐姐說的話,承兒都聽。”

    兩個人在裡頭說話的當兒,門口上有個人靠著門扇站著,眼眶微紅,卻正是羅氏。

    羅氏原本聽聞崔承任xing跑來,怕他壞事,便忙趕來,誰知卻聽了雲鬟勸崔承的這一番話。

    羅氏怔怔站了許久,深深呼吸幾番,竭力忍住未讓眼中的淚落下,回頭又看一眼兩姐弟,便轉身往崔老夫人的上房而去。

    雖然有羅氏崔承等人的求qíng,崔老夫人仍是執意不肯饒恕雲鬟,只命人把崔承拉了回來。

    雲鬟在祠堂跪了一夜,次日早上,羅氏偷偷來到,便道:“我跟侯爺商量過了,老太太責罰就罰我們,再跪一天,是要你死不成?”

    雲鬟已挪不動步,羅氏半抱半扶她起身,勉qiáng撐著,才出了祠堂,忽地見一人來到。

    羅氏並未聽見門上通報,猛地見了此人,只得行禮:“世子。”

    不料趙黼並不理她,只一把攥住雲鬟的手,拉著她往前邊走,羅氏驚道:“世子!”忽然想起雲鬟因何被罰,忙又掩住口。

    趙黼拽著雲鬟,因見祠堂門敞開著,便拉她入內,將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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