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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鬟打量了會兒,心中浮現方才所看冊子上鏢師跟張一闌的證詞,眼前亦仿佛出現當時的qíng形:那時候車夫在旁邊載鏢的車上休息,張一闌霍城等便圍著青石而坐,從左到右,依次是張一闌,霍城,鏢師,最後一個是死了的范捕快。

    張一闌先喝了水,又遞給霍城,三人相繼喝過了,才要吃些gān糧,張一闌便頭暈yù倒,而據那鏢師所言,正也是差不多的時候,他覺得眼前發花,渾身無力。

    藥效發作之後,眾人倒地,張一闌掙扎半晌,醒來後發現自己重傷,身邊兒是昏迷不醒的鏢師。

    此刻范捕快已死,而霍城提刀站在范捕快身旁,發現他醒來,便提刀過來,兩人遂jiāo鋒,驚醒了鏢師參與混戰,霍城逃。

    兩人掙扎而起後,又發現車夫亦死,馬車跟鏢不翼而飛。

    雲鬟歪頭看了半晌,憑著方才所見,幾乎將當時案發現場重現,可畢竟不如親眼所見,只靠虛想,總覺得仿佛有什麼缺漏。

    正范小郎跟霍植在身後又鬥起嘴來,徐沉舟仿佛有些心事,森森然道:“再聒噪,把你們兩個都扔到水裡去。”

    雲鬟忽地心頭一動:“徐爺,請來。”

    徐沉舟走上前:“看出什麼了?”

    雲鬟不答,這會兒范小郎跟霍植也走過來,雲鬟又招旺兒,才道:“我想請徐爺,霍植,旺兒跟小郎,仿效當日張捕快,霍城,鏢師,范捕快四人……將案發之時的qíng形再演一遍。”

    第168章

    幾個人一聽,反應各異。

    徐沉舟先笑起來:“小鳳凰,難為你怎麼想的,當徐爺是戲子麼?”

    霍植跟范小郎也呆呆地,旺兒卻雀躍道:“好好好,主子既然這樣說,必然大有主意,那我就扮鏢師麼?”

    徐沉舟雖然哭笑不得,卻終究在青石邊兒落了座,霍植猶豫了會兒,便忐忑坐在他身旁,往下便是旺兒,范小郎。

    雲鬟道:“徐爺喝水。”

    徐沉舟盯了她一眼,旺兒忙快手快腳去車上把鹿皮水囊取來,雙手遞了過去。

    徐沉舟作勢喝了口,便哼了聲,隨意傳給霍植。

    霍植猶豫片刻,卻打開來著實喝了一口,又遞給旺兒。

    旺兒因最響應雲鬟的話,便也實打實地喝了兩口,還故作豪慡地抹了抹嘴,道:“好喝,痛快。”十分入戲。

    最後接了水囊的是范小郎,因猶豫地看了徐沉舟一眼,舉起水囊來,想喝,又有些不太敢。

    雲鬟盯著四人各自不同的神qíng舉止,心頭竟莫名驚了驚。

    徐沉舟斜睨她道:“現在又該如何了?”

    雲鬟道:“現在藥力發作。”

    旺兒反應甚快,便捂著嘴道:“我眼前發黑,忽然什麼也看不見了。”作勢掙扎了會子,便趴在青石桌子上。

    霍植見他如此“唱作俱佳”,就也昏了昏,趴在桌上。

    剩下徐沉舟跟范小郎面面相覷,徐沉舟苦笑道:“徐爺真是上了賊船了……”便也長長地吁了口氣,故意拉長聲音道:“老子也暈了……”翻著白眼往前趴倒。

    范小郎見狀,才也跟著“暈”過去。

    此刻山空人寂,只鳥聲啾啾,遠遠出來,四個人明明是清醒的,卻偏趴著一動不動,只雲鬟一個站在青石板前,仔細將這四人打量了一遍。

    按照那證供上所說,霍城是假裝昏迷,也是他先起來殺人的。

    雲鬟道:“霍植。”

    霍植猶豫了會兒,才抬起頭來,有些不知所措,雲鬟見他惶恐之態,只得按下惻隱,道:“你要先殺誰?”

    張一闌並沒說明是自己先受傷還是那鏢師先受傷,偏偏他們兩人一左一右在霍城身邊,霍城要殺人,自然是先對他們兩人動手。

    霍植打量了一下身邊這三個,如何能動手?又想到自己扮演的是他的父親,幾乎哭出來。

    雲鬟道:“動手啊。”

    霍植哭道:“不是我爹殺的。”

    徐沉舟正“裝死”,見狀喝道:“叫你動手就快些!別囉嗦!”

    霍植抽噎著,伸手在他後頸間,作勢一砍。

    徐沉舟仿佛漸漸入戲,便“啊”了聲,要死過去。

    霍植咬著牙,一不做二不休,回頭把旺兒脖子上也來了一下,旺兒演技更佳,便慘叫了聲,又抽搐了兩下兒。

    霍植連“殺”兩人,又看雲鬟。

    雲鬟一點頭,霍植得了鼓勵,便走到范小郎身旁,舉手又要砍下去。

    誰知范小郎冷眼旁觀,早就心中憤怒,見他又要來殺“自己的父親”,便跳起來道:“你休想!”竟跟霍植對打起來。

    徐沉舟見狀,方抬頭喝道:“胡鬧!”

    那邊兩個人才訕訕地停手。

    徐沉舟大搖其頭,對雲鬟道:“我演得倒是極好的,奈何這兩個小的不上道兒,這就怪不得我了。”

    誰知雲鬟死死地盯著霍植跟范小郎,竟不應聲。

    那邊兒霍范兩人被她怔怔盯著看,兩個人雙雙有些不安起來,霍植便先道:“不如、不如再來一次……”

    范小郎也不敢qiáng說,徐沉舟卻湊近看雲鬟,見她雖然似是盯著那兩個小的,可目光卻有些空悠,更像是透過他們兩個,在看著什麼不知名的……

    徐沉舟喉頭一動,抬手在她眼前輕輕一揮:“小鳳凰?”

    雲鬟被他一擋視線,才醒過神來,抬眸看看徐沉舟,忽然說道:“徐爺,方才霍植一刀看在你哪裡?”

    徐沉舟怔住,然後摸了摸後頸:“這兒啊。臭小子敢碰我……”

    旺兒甚是機靈,不等問立刻也說:“我也是後頸上。”

    雲鬟道:“可是張捕快的傷,在胸前。”方才她看過仵作查驗,以及證供等,自然記得分明。

    徐沉舟一怔:“這……這也沒什麼興許他變了個姿勢?”

    雲鬟不答,左右看了看,終於走到離開青石板桌開外五六步處,道:“徐爺可知道,范捕快死在何處?”

    徐沉舟左右看看,指著范小郎原先“暈倒”的地方:“那兒?”

    雲鬟搖頭,道:“按照徐爺給我的仵作查勘記錄,應該就是在此處——距離青石板桌三丈開外,叢竹之側。”一語說罷,她身後的青竹刷拉拉一陣搖曳。

    徐沉舟素來膽大無心,此刻竟有些冷颼颼地,狐疑走了過來:“果然是這兒?可……”此刻隱隱也有些覺著不對,只想不到到底怎麼樣。

    雲鬟道:“倘若霍城下了蒙汗藥,張一闌跟鏢師都在青石板旁被傷,如何范捕快竟死在此處?按理說范捕快也中藥昏迷不醒,也該在石板桌旁才是。”

    徐沉舟張了張口,說不出來。

    雲鬟又道:“且方才霍植演練,以霍城之能,對付兩個昏迷之人,只須往後頸上便可一刀斃命,如何居然連連失手?”

    徐沉舟眼底疑惑更濃:“你……的意思是?”

    雲鬟道:“范捕快死在這裡,總不可能是霍城大費周章將他拉來此處殺死。可能xing大概有二,第一,是范捕快並未中迷藥或者喝的水少,藥xing尚淺,故而能夠跟霍城相鬥,才會倒在此處。可是,這無法解釋為什麼張捕快的傷會在胸前,且跟鏢師兩人都未被殺死。”畢竟以霍城殺了范捕快的刀法,若再取他兩人xing命簡直易如反掌。

    徐沉舟不由點頭:“第二個可能呢?”

    雲鬟道:“第二個,便有些可怕了。”

    旁邊的霍植,范小郎,旺兒三個都是一頭霧水。可徐沉舟畢竟並非常人,見雲鬟神色凝重,他不由眼神一沉:“你的意思莫非……殺張一闌跟鏢師的並不是霍城?”

    雲鬟不答,只是重走到青石板前,道:“我原本並沒想到這一層,不過,方才徐爺跟他們三人在這桌邊所為,反倒提醒了我。”

    徐沉舟道:“怎麼所為?”

    雲鬟道:“誰真的喝了水,誰沒有喝?”

    徐沉舟想了想,不由有些汗毛倒豎——當時他因不滿被當“戲子”,所以只作勢喝了口,但是身邊兒的霍植跟旺兒兩個卻著實都喝了,剩下范小郎,猶猶豫豫,終究也沾了沾唇。

    雲鬟道:“有沒有可能,方才徐爺所演,就是當初發生的真相?”

    徐沉舟越發倒吸一口冷氣。

    霍植此刻問道:“謝公子,你們在說什麼?”

    徐沉舟拉開雲鬟,避開兩個小的,擰眉低聲道:“若按照你所說的,張范兩人並未喝水,那麼這個局就變成了他們所設……”按照雲鬟所說,那受害之人便反而成了真正的行兇者,那如今下落不知的霍城反而是受害人了。

    這個推測實在是太過驚悚,簡直將此案全部推翻了。

    徐沉舟咽了口唾沫:“說不通,若真是張范兩人設局,為什麼張一闌還受了傷?”

    雲鬟道:“仵作屍格上只說范捕快死於快刀之下,但是張一闌的傷跟那鏢師的傷,卻都非致命傷,且鏢師是傷在頸背,張一闌卻是傷在前胸。”

    徐沉舟默然不語。

    雲鬟回頭,又命旺兒三人仍回到桌前,才對徐沉舟道:“徐爺,現在我們從這第二種可能,再演一次。”

    徐沉舟通身微寒,這一次卻並沒說什麼,只咬牙坐了。

    旺兒雖不明所以,仍把水囊遞了過來,徐沉舟神色凝重,作勢喝了口就遞給霍植,霍植猶豫了會兒,仍喝了口,旺兒也喝了兩口,最後落在范小郎手裡。

    小郎已經有些不安,握著水囊,抗聲道:“這到底是做什麼!”

    此刻霍植跟旺兒都已經暈了,徐沉舟卻坐著不動,慢慢轉頭看向小郎,目光竟有些yīn鷙。

    小郎被他雙眸看的發毛:“徐爺……你……”

    徐沉舟霍地站起身來,嚇得小郎也跳起來。

    此刻山風颯颯,chuī動諸人衣袍,雖明知是假的,現場的氣氛卻無比森然緊張,剎那間就仿佛時空jiāo匯,又回到當日案發現場!

    雲鬟凝眸,目光所及,是霍城跟鏢師暈厥,而張一闌跟范捕快卻清醒地站在青石邊兒。

    忽然張一闌拔刀,范捕快笑容微斂:“張大哥你……”

    話音未落,張一闌揮刀砍向那鏢師頸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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