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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陶然驚了一跳,忙抬頭看去,卻見是跟隨自己的小廝,跑到跟前兒道:“不好了,那韓少爺出門去了!”

    季陶然跳起來:“幾時去的,去了哪裡?”

    小廝道:“不知道是幾時去的,小人一直守著大門口,並沒見他出入,是方才那衛大人又帶了人前去府上,不多時卻跑出來,韓府的人也都吵吵嚷嚷的,小人細聽才知道,原來那韓公子竟不見了,門上的人也說沒瞧見,——想必是從角門偷偷跑出去的。”

    季陶然跌足嘆息,忽然想起雲鬟曾叮囑叫他不要去由儀書院的話,頓時道:“不忙,我知道他去了哪裡。”

    當下主僕兩人出了茶館,季陶然上馬,只望由儀書院而去。

    只因宋邰之事未了結,加上今日正式中元,故而書院並未開課,學生們都自在家中。

    季陶然下馬,見書院大門關著,他左顧右盼了會兒,靈機一動:“咱們也去角門看看!”

    當下帶著那小廝,沿著院牆一路而行,果然來至學院角門處,下馬輕推,那原本看似關著的門“吱呀”一聲,竟被推開了。

    季陶然心頭一跳,本能地邁步入內,小廝有些擔憂,便道:“公子,就這樣進去可使得麼?”

    此刻因已是huáng昏,這書院周圍又非百姓居處,因此內外都靜寂非常,只有院牆高高矗立,不免有些怕人。

    季陶然也略有些心悸,便道:“沒、沒什麼……身正不怕影子斜。”說著便邁步入內,那小廝只得把馬兒栓在旁邊,也探頭探腦跟著走了進來。

    平日裡大大小小地學子們穿梭其中,嬉戲玩鬧,便不覺得怎麼樣,如今空dàngdàng地一個人影也沒有,這重重落落的宅院便顯得格外森然起來。

    加上此時此日,前些日子還發生過那樣一件事……簡直是“天時地利”,那小廝走不多時,已經雙腿發軟。

    季陶然也不是個膽大的,也有退縮之意,心想:“不該逞qiáng的,應該去叫著六爺才好。”又想:“罷了,他總是酸我,還說什么妹妹心裡有他,我看倒是他妄想瞎說呢……如今我若能做出點什麼來,才能讓他服氣。”

    因如此想著,便賭氣壯膽,往內又走。

    不覺穿過幾重回廊,天色越發暗了,書院內又無燈火,那些假山亭台,森然如鬼魅yù搏人,小廝的聲兒里已有了些哭腔,拖著兩條腿磨磨蹭蹭。

    季陶然放眼四看,心裡叫苦,正在進退維谷,忽然聽見一聲悽厲慘呼,隱隱傳來,不似人聲。

    那小廝“嗷”聲大叫:“鬼、鬼!”

    季陶然只覺汗毛倒豎,渾身冰涼,臉呼吸都止住了。

    孰料正在此刻,眼前的月門處,一道影子鬼魅般閃了出來,身後小廝見狀,連呼“救命”,踉蹌退後,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那魅影聽見動靜,便慢慢轉頭,黑暗中無法看的分明,只依稀瞧見面白如紙,雙眼森森。

    季陶然見狀再也受不了,便也慘叫了聲,轉身狂奔,只覺身後yīn風陣陣,仿佛那鬼已經追了上來。

    正狂奔亂跳,忽然手臂被緊緊握住,手爪冰涼,卻如鐵箍一樣,令人動彈不得。

    第86章

    季陶然緊閉雙眼,撕心裂肺地叫喚起來,正在胡亂掙扎之際,耳畔有人喝道:“季陶然!”

    這聲音聽來有些耳熟,季陶然愣了愣,方不再大叫,只仍有些心驚ròu跳不敢信。

    聽那人又道:“是我!”

    季陶然喃喃:“六爺?”驚喜jiāo加地睜開雙眼,果然見身前近在咫尺的那人,眉目俊朗,正是趙黼無疑。

    季陶然頓時轉憂為喜,竟張手把趙黼抱住,叫道:“六爺!”剎那間,居然喜極而泣。

    趙黼猛地被抱住,也是意料之外,又聽他帶著哭腔,也是哭笑不得:“行了,你有完沒完?”

    季陶然才慢慢將他鬆開,卻仍抓住他的手不肯放,顫聲道:“六爺,方才、我看見……”

    趙黼道:“我也瞧見了,本正想去追,你叫的跟殺豬一般,六爺怕你有個好歹,只得先過來找你了。”

    季陶然張大了嘴,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也瞧見鬼了?”

    趙黼白了他一眼,因見季陶然仍抓著自個兒,他便將其推開,道:“你這樣兒膽小,還敢私自逞qiáng過來?若不是六爺英明機智,就叫你讓鬼吃了去!”

    季陶然聽見一個“鬼”字,忙又抓住他的衣袖,趙黼掙了掙,竟沒掙脫,就只冷眼看他,季陶然道:“如今要怎麼樣?”

    趙黼嘆了聲,邁步轉身而行,季陶然只得跟上,如此,漸漸地又回到那出現鬼影的門邊兒,這會兒天已經盡數暗了下來,趙黼自言自語道:“如何連個上夜的人也不見?必然是偷懶去了,或者被你們的鬼叫嚇跑了。”

    季陶然正有些赧顏,趙黼探手入懷,掏出一個火摺子來輕輕一晃,又拍開季陶然的手,飛身一躍,就把頂上的一個燈籠摘了下來,用火摺子點了,遞給季陶然提在手中。

    因有了光,季陶然心安許多,當下同趙黼一塊兒又往前去。

    趙黼留神細看,早不見了那鬼影蹤跡,就問季陶然道:“我來的路上,聽人說大理寺跟韓府的人都在找韓敏,你既然來了這兒,難道韓敏也在這兒?”

    季陶然點頭,趙黼問道:“你自然沒有這樣未卜先知,是崔雲鬟跟你說的?”

    季陶然不能回答,便只不好意思地咧嘴而笑。

    趙黼看著他呆笑之態,無奈又嘆了口氣:“你跟我說又能怎麼樣,難道我就把她當怪物,就捉她去燒了不成?”

    季陶然心頭一動,趙黼又哼道:“不要因為她多跟你說幾句話,你就自覺得意了,若論起懂她的為人,你不及我十分之一。”這一句,卻並無賭氣意味,卻反有些落寞似的。

    季陶然不由轉頭看他,趙黼卻忽地看著前方,眼神中透出警覺之意。

    季陶然一見,心裡掂掇,便向他靠近了些,低低問:“怎麼了?”

    趙黼道:“那兒……有些東西。”

    季陶然聽他語氣沉沉,幾乎又驚叫起來,忙死死抓住他不放。

    兩人往前而行,正來至一間課室門口,趙黼卻忽然轉頭看著院子對面,喝道:“什麼人,站住!”甩開季陶然,縱身便躍了出去。

    季陶然心頭一涼,忙叫道:“六爺!”

    不料趙黼身形如電,在他叫一聲的功夫,人已經越過欄杆,竟往對面掠去。

    季陶然提著燈籠,呆呆站在原地,半晌才回過神來,輕輕一嘆低頭的當兒,忽然眼角餘光所見,旁側似有物晃動。

    在他旁邊兒便是教室的門邊兒,如今那門竟是虛掩的,季陶然盯著看了會兒,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輕輕一推。

    燈籠的光往前蔓過,微紅的光芒一寸一寸照亮室內qíng形,季陶然看見室內空落落地,然而……卻又有什麼掛在眼前,正輕輕搖晃。

    他qíng不自禁抬起頭看去,當看見燈光所照之物時候,季陶然連叫也未來得及叫出聲來,雙眼一翻,往後倒下。

    手中的紅燈籠骨碌碌滾落地上,燭火點燃了綢衣,一陣火光騰空而起,將屋樑上那懸掛的人形也照的分外詭異。

    ——韓敏死了,不到一個月時間,由儀書院便連著死了兩個人。

    是夜,衛鐵騎因正也要到由儀書院來尋,不料遇見季陶然的小廝驚慌失措跑了出來,當下帶著大理寺眾人一擁而入。

    誰知趕到現場之時,卻見趙黼正抱著季陶然,連聲叫他的名,而在他們身後屋內,懸掛著韓敏的屍首。

    同在現場的,卻還有由儀書院的幾個人,分別是督學方荏,方荏的書童跟兩名侍從,三名上夜的雜工。

    衛鐵騎看著韓敏的屍首,忍不住暗壓一口氣,先前他接受此案的時候,還並沒想更多,一直到現在他才終於明白,這案子的棘手程度遠超出他所想。

    來不及照料趙黼跟季陶然,衛鐵騎先進了室內,將現場仔仔細細查看了一番。

    韓敏看似被吊死的,不過雖場景令人毛骨悚然,但他面色平靜,並沒有尋常吊死之人該有的形態,因此衛鐵騎只看一眼,便斷定他在被吊上房梁前已經死了。

    見室內別無異樣,才命人將韓敏放下。

    衛鐵騎回身,看眼前眾人,道:“誰是第一個發現屍首的?”

    一片沉默過後,有一人站了出來,道:“是我。”

    衛鐵騎一看,不敢怠慢。

    原來這人正是由儀的督學方荏,方荏榜眼出身,後任翰林院學士,曾又被欽點過四川學政,飽讀詩書不說,且人品極佳,朝中也有不少朝臣曾是他的弟子,委實德高望重。

    衛鐵騎微微欠身,道:“原來是方大人,方大人是第一個發現屍首的?”

    方荏面色淡然,掃一眼一旁的趙黼,卻見他正也盯著自己。

    方荏便道:“不錯,我原先聽了慘叫之聲,便出來查看端倪,不料竟看見……”眉頭皺起,方荏面露不忍之色,嘆道:“不料竟看見韓敏已經死了,我因知道事qíng非同小可,便想去叫人,不料正好世子來到。”

    原來先前趙黼所見的那道人影,正是方荏,因要去追他,才撇下了季陶然。

    誰知正攔住方荏之時,學院內的雜役上夜等人趕來,才勸開了。

    衛鐵騎聽了這話,便問趙黼:“世子,方大人所言是真?”

    趙黼道:“我如何知道?我來之時,正見他要離開現場,我只當是兇手,才去追的。”

    衛鐵騎點了點頭:“只不過方大人如何竟在書院內?這會兒不是該在府中的麼?”

    方荏淡淡道:“老夫習慣如此,一月內常有幾日是宿在學院內的,一來為更近書香,修身養xing,二來我也是本院學督,留於校內便於料理公務,又何足為奇。”

    有幾個上夜的人便道:“不錯,方大人是常常會留宿的。”

    衛鐵騎將這幾個人逐一問過,並沒發覺格外破綻之處,最後才又回頭看趙黼道:“不知世子又何故來此?”

    趙黼道:“我是來找季陶然的。”

    此刻季陶然卻仍是未醒,趙黼看他一眼,嘆道:“你想問他的話,今晚上只怕不能夠了。”

    這一會兒,方才派出去在書院內四搜的公差都紛紛回來,都說並未發現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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