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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涯不禁心下訝異,他城府甚深,暗想:他並沒有如何表現自己,這少年怎麼就攀著他說事?他這麼為太子招攬自己,誠王聽了如何想呢?
姚榮雖然聽他說得有趣,卻是不信他有這個真本事,而他自恃文武雙全,對著一個比自己年紀還小的少年居然官居詹事府少詹事,他更不服氣。姚榮見郭延錚沒有出言否認,加上這天子腳下冒充官員也不是這麼隨便的,所以還真信了趙季青是什麼少詹事。
姚榮笑道:“趙兄還會相面呢?”
趙清漪說:“相面、占卜、測字,略懂一二。”
姚榮道:“你看我面相如何?”
趙清漪凝目瞧他一會兒,說:“姚兄命宮寬大豐盈,富貴中人也;日月角豐隆,父母之澤不淺;然而命宮微顯青色、帶紋。只怕會得意而忘形,恐怕難得善終。”
郭延錚、吳涯、范子良、卓昱都不禁臉色微變,范子良暗道:這少年也太過無理,只怕是自己少年得志不將人放在眼裡。姚榮仍是二品大員之子,其父官位可是比詹事府的少詹事的官位要高得多,詹事府到底是太子班底,和地方實權大吏不同。
范子良打圓場,笑道:“相面占卜,江湖術士之技,多有上不得台面的,趙兄如此人物,怎麼還鑽研此道呢?”
這意思就是說他算得不准,但是姚榮自有好勝氣性,就想揭他底說:“你相面準不準且先不說,你會測字,你且再幫我測個字。”
趙清漪一臉高深莫測,搖著摺扇,點頭道:“行,什麼字?想問什麼?”
姚榮拿手指蘸了酒,在桌上寫下一個“榮”字,說:“就測我的這個‘榮’字,測前程。”
趙清漪收了摺扇,在手中輕敲,說:“前程者,未來也。蔓草生於屋檐之上,雖暫攀高門,卻是離了根基,未來不過曇花一現;良木生於堂內,雖免於風雨摧殘,卻是被一小屋框死,猶如青蛙坐於井內不見天地之大。蔓草豈能離地擇檐而生?良木如何長於屋檐之內?此字測前程,先甜後苦,不是正合你的面相嗎?”
姚榮就算不信命,卻也是吃了一驚,心中盤算起來。
吳涯目露精光,此人少年得志,聽范子良所言武藝高強,當真是有些才能不成?
郭延錚更是五味陳雜,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她是曾經在江南和自己有過詩詞往來的女子,他曾為她動過心。
原想她只是個美貌閨秀,沒有想到此人深藏不露,武藝高強,進了東宮也是得太子寵愛。
此時她忽然女扮男裝出現,在他的門客和一個小舅兄面前出現,有些搗亂的意味,難道是太子懷疑他,派她來查他?
不至於,要派哪有派自己的良媛的?
或者她是故意的?當初他給她的詩文也有暗示情意的,她是因為前事怨他嗎?
郭延錚心頭一熱,終又無奈。
郭延錚不說話,吳涯又不太信邪,說:“我也測一個字,可否?”
趙清漪笑道:“什麼字?求什麼?”
吳涯淡笑:“我若不告知兄台吾所求,可否?”
趙清漪挑了挑俊眉,說:“在下勉力一試。”
吳涯也用手指蘸了酒,在桌上寫下一個“道”字。
吳涯也一派神棍之笑,說:“道可道,非常道。世間萬物均有道,吾之道,不可道。趙兄可否斷出吾之道。”
道可道,非常道。就是說道若是可以言說,就不是永恆常在之道。反正道是玄之又玄,難以描述的。
趙清漪想了想,風流一笑,說:“我且試試,准或不准,你心中自知,不可道也。”
吳涯倒有幾分知己之感,點頭贊道:“妙哉,請!”
趙清漪摺扇輕輕敲著桌子,那輕輕的冬冬之聲像是擊在在場人的心裡,終於在眾人提著心時,她淺淺一笑,說:“道,從首,為天;從足,為動。是以,道則為‘天行’也。
隨之卦象也成,‘天’為乾卦,‘動’為震卦,合之為天雷無妄卦。
《易-無妄》云:‘無妄,元亨利貞。’《禮記-中庸》云:‘誠者,天之道也’。
何為‘誠’?誠者,真實無妄之謂,天理之本然也。
無妄之意,是為‘無差錯’,換言之,道法自然,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吳兄所求者,若有違天理本然之道而強求,只怕難遂所願。
妄者,從亡從女,古時意為掠奪女子,是為不法,無妄者,是為守法。
法者,天道也。是以又是讓吳兄不可違逆天道。如此‘無妄’又回到‘道’。
老子《道德經》云:‘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為天下溪,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知其白,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朴。朴散則為器,聖人用之,則為官長。故大制不割。’守雌者,守著大地母神,自生生不息,是為玄牝,回歸本來狀態,守無妄,道自成。吳兄,切記,切記呀!”
趙大神棍語重心長,說者有心,聽者亦有心。郭延錚不禁心砰砰直跳,而吳涯也覺此人真不簡單。
誠王奪嫡本為妄,就是要有違嫡長繼承制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