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頁
沈俊不禁臉色蒼白,說:“大人,下官願奉養先生,何至於……”
趙清漪道:“家父不需你奉養,你賠償銀錢,他的十年心血等於捐於國家,盡了忠義,就是家父最光榮的事。至於奉養,是我的事,不勞你假仁假義。沒錢的話,你的新人和新岳父有錢呀,先借呀!你的新岳父官那麼大,你肯定不會辜負他女兒的呀,所以他們也沒有像我一樣讓你賠償的一天,你怕什麼呢?”
明霞郡主不禁捂著肚子哈哈大笑,李笑跺腳而笑,王尚書怒極霍然而起,范大人不禁又拍驚堂木。
范大人說:“君子訥於言而敏於行,趙氏,適可而止。”
趙清漪福了福身,說:“謝大人誇獎!”
范大人道:“本府何時誇你?”
趙清漪道:“范大人吉言,民婦非一介無知愚婦,可為君子。君子者,國士也,民婦今後定以此為目標。”
范大人都不禁莞爾。
趙清漪斂衽上前,鋪開紙張,提筆揮灑,不過一盞茶功夫已寫好了兩張和離書。
范大人拿起一看,不禁訝然,因為這一筆王羲之的蘭亭序行書字體風骨已成,便是朝中也沒有幾人能寫出這種功力。
趙清漪道:“民婦斗膽,請大人為民婦加蓋官印或私章為證。”
范大人問道:“沈俊,你意下如何?”
沈俊憤然,道:“如此……婦人,下官無福消受。”
趙清漪說:“你按了手印可以去籌錢了。”
“……”
趙清漪跪了下來,道:“范大人,一事不煩二主,久仰大人乃范公之後,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民婦肯請范大人為民婦將兩萬兩銀子捐於大夏朝廷,全家父與民婦對聖上和朝廷忠義之責。”
范大人道:“你當真要全捐於朝廷?”
趙清漪道:“民婦有原來的嫁妝約價值三百兩,還有婆婆收走的一隻嫁妝金鐲和一支銀釵足矣。民婦亦有錯,當日家父看中其才將民婦許他,難免有其貨可居之嫌,豈能不為此自承後果?但大夏王法青天為民婦做主,這筆銀子其實本就是朝廷對民婦的恩典,民婦獻於朝廷也是理所應當。”
范大人笑道:“有女巧舌利如槍呀!本府若不為你辦了此事,你倒會說本府未對朝廷盡臣子本分了。”
王尚書沉著臉道:“范大人,你這是……”
范大人道:“王尚書,本府做這個公證,也是你等尋來,今無百姓在場,本府所聞之事,本府不會外傳。但是和離之事既已定,那……”他是不會外傳,但在場的人就不一定了。好在百姓沒有來觀看。
王尚書一拂衣袖,狠狠瞪了沈俊一眼,沈俊心中恨得要死,還是在和離書上簽字按手印。
雙方各執一份。
趙清漪道:“范大人,現在草民已非沈俊之妻,草民想要三個兒女的撫養權,求大人做主!”
沈俊怒道:“你有何面目要我的孩兒?”
趙清漪道:“你五年未歸,未養未教,民婦恐你不能盡為人父之職。”
沈俊罵道:“荒謬!他們是我的親生骨肉,當日離家為求取功名,不得已為之,如今我自然會好好教養。”
趙清漪道:“你身有公務,如何教導,王氏能教導我的孩子嗎?你準備請西席教導他們嗎?我對《四書五經》倒背如流,正可教他們。你不在五年,也我是我教大郎的。”
沈俊道:“你信口開河,你堪堪讀過《四書五經》,居然妄自尊大說倒背如流。”
“也人知以無,言知不;也立以無,禮知不。也子君為以無,命知不,曰子孔……”
李笑撫掌道:“好一個倒背如流,果然不假,倒背《論語》如此流利,本公子還是頭回見。”
……
沈智雲、沈曉雲、沈歸雲進了公堂,除了沈智雲年長,其他兩個孩子還沒有怎麼見過世面,縮手縮腳。而一起進公堂的沈二良和張氏也好不了多少。但張氏見了趙清漪就來氣,知她為難兒子,打兒子的臉,上前去就想煽她,趙清漪退後一步。
“沈老夫人自重,我已和你兒子和離,不再是你兒媳,你不能像從前一樣打我了。”
張氏氣在頭上,聽不太懂官話,怒著用方言道:“你這小蹄子,以為來京城我就治不住你了!憑你也配我兒子?”
趙清漪拿出最強的台詞功底,語帶連珠不容打斷,用官話擲地有聲地說:“老夫人早覺我不配你兒子,怎麼不做主早日休了我?卻因沈俊當初只是百無一用的書生,娶了我來養家,讓我做牛做馬奉養你們十年,沈俊高中狀元,你們不需要我像這十年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日夜辛勞,不需要我時常從娘家拿貼補,來養活你們了,你們沒有我不會餓死了。現在沒有我給你洗衣、做飯、侍膳、洗腳、按摩、打扇,沒有我任你抽打,也有丫鬟代勞了。所以,現在你毫無顧忌地說休棄了。我現在不是這個家的支柱了,而是占著沈俊正妻之位,妨礙你們家攀個顯赫的岳家得到更大的好處的絆腳石了。是妨礙沈俊得到才貌雙全的美色的黃臉婆了。是呀,從前不但要讀書,也沒錢享受,沒功名時,才貌雙全的高貴血統的千金也難嫁他呀!現在他正是春風得意時,得要加緊滿足美色慾求,何況一邊享受美色,還有個好岳父會在朝中提拔他。原來當官有這樣便宜的捷徑呀,抱抱美人就能仕途更順利了。這樣的好事,可不就誰妨礙了就要滅誰?可前朝陳世美的前例也怕呀,所以,道貌岸然裝一裝糟糠不下堂,娶的是平妻,得個有情有義的名聲。但是沒用的原配完成了保名聲的使命後就是累贅了,不能讓他顯示自己對顯貴的能在朝中拉拔他的新岳父的忠心,原配也該死了,千金小姐平妻可以當正妻了。誠然沈俊文章做的好,但偽君子學得更好,我想孔聖人和亞聖知道有沈俊這樣混進去的偽儒家弟子,棺材板都要按不住了。謝天謝地,我們現在已經和離了。我父雖然只是一個秀才,但也是知道禮義廉恥的孔聖人的忠實信徒,他一定後悔教出怎麼都學不會人樣,品性連野獸都不恥的下賤東西!用沐猴而冠來說沈俊,那還侮辱了猴子!欺師滅祖能為君王社稷盡什麼忠?爬上高位必弄權斂財反骨噬主,敵國勢大時必貪生怕死賣國求榮。家父識人不清,追悔莫及,我嫁給沈俊這種畜牲,進過你們這種家風的家,我當是被野狗咬了。沈俊禽獸不如,與我不是同道,物以類聚,王家愛爭就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