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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公子紈絝倒也不是一點都不懂這種事,沒有覺得有何不妥。周楨抱胸倚著亭子的柱子,看著這套話吹牛不打草稿的女人,真是刷新著三觀。
王之俊想到自己,說:“怕是只不讓你出頭,卻是讓你堂兄去呢?”
他父親不是什麼機會都要留給兄長嗎?
趙清漪說:“那人家是親兒子,我也沒話說。”
王之俊說:“你確是不同。”
趙清漪摺扇敲了敲王之俊的肩膀,看看亭外的柳絮,忽然又裝逼起來,吟道“‘白玉堂前春解舞,東風卷得均勻。蜂圍蝶陣亂紛紛。幾曾隨逝水?豈必委芳塵?
萬縷千絲終不改,任他隨聚隨分。韶華休笑本無根。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王兄不必氣餒,柳絮無根之物,尚有它的機緣。”
楊允、劉霖是標準紈絝,而李文毅雖然好琴,詩書讀得不多,只有王之俊父親是科第出身,他雖是庶子,都還沒有考出秀才功名來,但從小倒也是讀書的。
王之俊贊道:“好一首臨江仙!”
王之俊得她“贈詩安慰”,心中也生知己之感,舉杯敬她一杯。
又借了李文毅的筆墨,趙清漪的臉皮連給曹大大道歉都省了,揮毫寫出來贈給了王之俊。
趙清漪想著:這煤礦的利益朝廷爭是要爭的,不過到時一定也有妥協。商人也不能除盡,沒有人組織這個產業了,那這個項收入也就沒有了。
而王文昭家怎麼也是魏家的人,旺財也不能做得太絕。
摸出點底細,於將來管理起來有個章程。
趙清漪又與李文毅撫一曲《高山流水》,喝得半酣,傍晚告辭。
趙清漪晚上偷偷潛進了府衙行轅去見郭延錦,打聽到的一些事總要跟他碰個頭,就不知道他對各縣哭窮的事怎麼處理,賑災的事做起來就像一個尊貴的乞丐。
第451章 糧價
郭延錦這個最尊貴的乞丐並不怎麼開心,儘管知府王文昭是魏家門生,還會聽一聽他的話,也去籌糧賑災了,但是他們面上一團錦繡,真心卻沒有半分。
見到趙清漪摸進來找他,他極為高興,看了幾天糟心的人,總有心悅之人來看他。
趙清漪笑著說:“這幾日,上下官員侍候得殿下可好?”
郭延錦招了她坐下來說話,回道:“一個個跟我哭窮,現在的賑災銀子,一半是我拿出來的,一半是士紳捐的,反而是我欠了人家似的,你說我好不好?”
趙清漪明白這中間的道道,說:“其實全國各地府縣沒有幾處是不虧空的,你們王朝財政太不嚴謹,缺乏財政人才,也缺乏監督,這是難免的。”
郭延錦道:“這些國賊祿蠹!”
趙清漪雖然嫉惡如仇,卻也認得清現實,說:“殿下,你是殺不完的,反而會遭到這股人的反撲。依屬下看,你不如進兩步退一步,然後再完全呈報聖上吧。”
郭延錦道:“如何進兩步退一步?”
趙清漪又先將這兩天打聽來的消息一一簡要說了,並且和他說關係派系的看法。
“這些人其實都不是什麼鐵桿派系,按說王文昭是你的人,建雄軍節度使樊莫是信王的人,不過兩家的公子都是交好的,其族中兒女間姻親又很複雜。這是一個利益網,誰得勢誰不得勢只要不觸犯他們的利益就好。”
郭延錦冷哼:“別說河東道了,朝中又何嘗不是這樣。一個家族中有人燒熱灶,有人燒熱灶,總能燒對灶。”
趙清漪道:“還是要從虧空和下頭不尊朝廷免糧之命胡亂加派的事入手整頓,殺個把人震住他們——這是進兩步,然後該放還是要放的,讓他們補齊虧空——這是退一步。”
郭延錦說:“查帳的事哪有這麼簡單。”
“也不需要都每筆一次性查清楚,你想誰當那隻雞就查誰。”趙清漪也很恨貪官,但是重新換一批新官上去就能不貪嗎?
郭延錦沉吟半晌,趙清漪說:“殿下,我倒是在民間打聽到一個人或可一用。”
“前任洪桐縣令曹敬,現已經貶為洪桐縣的巡檢了。此人本也是進士出身,因為追究前任虧空和不明帳目的事與前任不和,竟然成了一個九品官。雖然此人可能不太會變通,但想能因帳目之事與人相爭,那定然是懂這裡頭的東西的。殿下手中正缺把能用的刀,何不用他?”
郭延錦也明白,所謂帝王心術,做一件事時首先就是找好了鷹犬和背鍋替身,這人能為他所用的話,他也儘量保他。
趙清漪顯然也懂這樣的道理。
郭延錦又說:“銀子是籌到了一些,但是當地糧商是把糧價虛抬,此次進河東道來,並未備下糧食,京里尚要施粥,而糧倉中備著禁軍的糧草用度,調不來那麼多糧食來河東。”
趙清漪說:“他們是捐了銀,又要把錢都賺回去的意思嗎?”
郭延錦說:“災年缺糧,糧價飛漲也是常事。他們剛剛捐過銀錢,孤又不好讓人去抄了他們的糧倉。”
趙清漪笑道:“所以說,這是既當了婊子,又要立牌坊。人家捐過銀子,你還真不好下手,不然就是你不仁了。”
明朝皇帝做什麼捐害士大夫利益的事,都會被苦諫“不能與民爭利”,別說這個時代了。人家捐錢表了忠心,沒有切實的把柄,還真不能亂抄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