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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聽得額頭磕地的聲響,走了進去,說:“二弟、弟妹呀,你們今天吃飯這麼晚?”
沈二良、張氏及孩子們都僵在那裡。方氏看著跪在張氏面前,淚眼朦朧,額頭磕青的趙清漪去扶了起來。
“俊兒媳婦這是幹什麼呢,這樣磕著,要是破了相,俊兒回來還不心疼?”
眼看著趙清漪目中一雙接一雙淚水落下來,她慌張地擦了擦臉,說:“大伯母見笑了。是孩子們突然說想爹爹了,我一時控制不住。”
說著,小婦媳狀退居一步,低頭侍候在張氏身後,與張氏、沈二良、三個孩子坐著吃飯形成鮮明對比,這時趙清漪的肚子又不爭氣的叫了一下,她忙作羞愧狀,攏著袖子,頭將埋得更低。
方氏一臉瞭然的樣子,張氏心中惱恨,但家醜不可外揚,便是大伯家也不能讓他們看了笑話去,所以沒有當面說什麼。
張氏見方氏似要說什麼,忙搶先開口:“大嫂一早有什麼事嗎?”
方氏才想正事重要,不去管他們家的家事,說了要借農具。沈二良一家現在只有他種了兩畝水田,不像沈大良家裡一共種了近二十畝,所以農具用過後就空下來了,而沈大良家的三個兒子卻不夠用,才到二叔家借。
沈大良家既租了他們家的田,又是內親,分家也不到十年,沈二良當然不能不借。
方氏回家後,和媳婦操持家裡時,難免和媳婦們說道。一方面是嫉妒張氏,一方面還是有點良心,還有一方面大約是想證明自己的兒子不會比沈俊差,自己這個婆母也是好的。讓媳婦們惜福,沈俊再有才貌又怎麼樣,做他的媳婦看著體面,實則內里的苦不足為外人說。人類本來就是這樣複雜的生物。
而大房的媳婦們聽了,也覺趙氏的命也沒有這麼好。女人就是話多,沒幾日,鄉親間就傳言沈二良家婆媳的事了。大家都覺得趙氏要一個媳婦擔著家計,實在艱辛,婆婆卻連飯都不給她吃,她還無怨無悔。而沈俊一去京里五年未歸,亦沒有送過銀錢回來,實在未盡人子人夫人父的職責。
這是後話了。
第33章
趙清漪帶著沈智雲出發前往趙懷方的家,趙家底蘊超過沈氏,趙懷方的父親也是個秀才,他的祖父卻是舉人。
三代人當鎮上的教書先生,三代人免田賦和他們自己的人丁稅,其實也成了鎮上的一個小地主。
古代窮書生秀才多,那也是一心求取功名奔波成空的那種人,趙家三代卻是成家立業安定在鄉下,積累置辦下一些祖產。所以家境在整個鎮上都是中上的。
趙李氏見女兒回來倒是高興,帶了女兒外孫進屋去看趙懷方,他年近五十,身子也不大好了,初春得外風寒,就纏綿了起來。
趙清漪問道:“爹,你可好些了?”
趙懷方咳了咳,說:“沒有你想的嚴重,你何必非跑這一趟?”
趙清漪說:“我掛念爹爹……”
正說著,趙清漪的肚子又叫了一聲,她早上雖然吃了,卻沒有吃飽。
趙李氏聽了,不禁訝異,趙清漪卻在“強撐”,堆出掩飾的笑來,說:“這走了十里路,早飯吃的早,竟是又餓了,讓爹爹和娘笑話了。”
趙李氏懷疑地看向女兒,女兒卻小心又攏了攏衣袖。
趙李氏忙讓兒媳去熱飯菜。
……
看著女兒狼吞虎咽吃著飯,趙李氏心中不禁一酸,雖然女兒什麼都沒有說,但是她如何想不到。女婿一走五年未歸了,一家子老少的生活壓在女兒身上。女兒曬黑的皮膚、粗糙的手都讓做娘的深感痛心。
趙李氏現在懷疑當年老爺子做主將女兒嫁給沈俊對不對。
趙李氏忽問女兒:“女婿他還沒有信嗎?”
按原主記憶,五月份他會來信,送點銀子來,並讓他們先在家鄉好好過日子,冬季來接他們一家進京。
因為他今年三月高中,當月就娶平妻,然後謀差事、奉承新岳父,又在京中置產,沒有時間或者說精明的沈俊知道時間要錯開才能完成那些事。而他要保住名聲,也要做到糟糠不下堂,會來接一家子進京。可那時王薇已經早出月子,養好身體,不怕原配的到來了,因為已經沒有證據他們通姦了。
在古代,又以夫為綱,權勢就是一切的社會中,就算他另娶王薇,她也打倒不了他們,唯有抓住他們苟合通姦,才是對王薇這個大家千金小姐最致命不解釋的一擊,從而也打擊沈俊。因為人性中的劣根性,對這種事特別敏感,在國法上不能讓他們伏法,可是口水能把他們淹死,而為官者最要臉面。但想朱熹老夫子原本是個衛道士,最後被政敵參一個“子死,兒媳懷孕”,背著扒灰的名聲,最後只能一怒之下辭官,晚節不保。
趙清漪嘆道:“相公在京中也不知如何了。”
趙李氏說:“可是苦了你了。”
趙清漪擦擦眼角的淚水,又欣慰地看著沈智雲,說:“大郎是個好孩子,我有大郎我也知足了。”
沈智雲小孩子被誇,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他對爹的印象很淡,他有記憶以來都是娘辛勞地照顧家小,而爹一心讀書,或是外出會友,又或趕去科考。
祖母原來還比較疼他的,但是隨著小寶的出生,她的心都在小寶身上,因為他是那樣像小時候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