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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漪說:
“我部分認同老爺子的觀點。天下之利,真的都是皇帝一人享了嗎?是勛貴,是宗室,是如陸家這樣大地主。百姓載的不是君,而是勛貴、世家等特權階層。這天下之利在於地,將中原所有的地看作是一個大餅,天下人都要在這個餅上分得食物。一個朝代剛剛開國時,經過戰亂死了很多人,那些前朝的宗室、勛貴、地主也死了不少,就空出很多無主之地,然後新朝廷在分賞功勳之後還可重新均分田地給百姓、重新編戶,從此百姓休養生息,過了二十年左右王朝進入興盛時期。這個時候,朝廷之中無論是奸臣當道、還是昏君在位,都是國力上升、百姓安居樂業的時期。
但是再過幾十年就不行了,為什麼呢?天下土地還是原來那些,但是宗室多了,勛貴的子孫多了,還有無數新晉的官員,這些人都要占地、分地,朝廷當官的都是士紳,他們當然要維護自己的利益,他們占有最多的地卻免賦稅,朝廷要維持運轉只有對百姓敲骨吸髓,但是仍然財政困頓。都說苛政猛於虎也,其實苛政跟皇帝一個人還真沒有什麼大關係。
後期王朝困頓虛弱、如果加上天災,失地百姓就沒法活了,當然揭竿而起,同時外夷看你虛弱當然要來打你。一個百年王朝就滅亡了,比如北宋就是這樣,內有方臘叛軍,外有金國入侵。這下子整個上層利益集團積累百年的財富全被洗劫,子孫不是被殺就是抓去為奴。
其實這天下興替,最聰明的就是儒家,誰得天下認誰為主,其它的宗室、勛貴一批批的換,只有儒家弟子繼續為官得利。現在的大變局卻是儒家也受到挑戰,整個西方的文明風俗下,治國安邦完全是另一套有效的學問和方法。”
在場的江湖人也就罷了,陸老太爺不禁感嘆:“趙掌門這了是完全要否定儒家千年的歷史觀,另立一派呀。”
趙清漪說:“儒家的歷史觀也是一家之言,我這也是一家之言,真理是什麼,還是要用事實論證。”
陸老太爺到底是飽讀詩書的人,並且告老之前還是在戶部任事,就是明白她說的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依據,這才感到可怕。他告老時是因為年紀大了,又大病一場,自以為天不假年,沒有想到回家鄉後,身體還被從蓬萊回來的陸煦養好了。
陸家二老爺雖然不是為官的,但是趙清漪的觀點太直白了,讓他聽著不舒服,問道:“趙掌門說的這些,與我們要成立公司有什麼關係?”
趙清漪說:“怎麼沒有關係?我說一句更現實的話,從歷史發展角度的內外態勢來看,我並不覺得大晉江山還能過百年。那我們和子孫的前途到底在哪裡?我們若能勇於進行海外的開拓,無論是為華夏民族還是為了自己的子孫後代,都可創造更好的生存空間。我再說一句犯忌諱的話,當年周得八百年江山,分封諸侯,當時的天下許多都是荒夷之地,經過千年發展才成現在的模樣。此時我們若能開發廣闊的海外無主無王的疆土,猶如去建立各個諸侯國,至於能到達什麼成就,端看各自神通了。”
在場人不少都抽了一口氣,霍青說:“趙掌門還有去海外裂土封王的打算嗎?”
趙清漪搖頭:“我有興趣拓土,不是裂中原之土。”
霍天放道:“海外之事,如今對我們來說還很遠,現在我們只要認識到這一點,基本達成共識就好了。因為你們並不了解海外的天地,趙掌門精通西語,從西夷人中得到了許多消息,她才跟我們解釋。我們其中就算沒有打算去海外冒險的人,我們現在也想吃海上這塊肉。這樣足以讓我們抱成一團,互相合作。”
陸煦看了看自家祖父和叔父,說:“如果沒有自己的海上力量,自己要做生意都不能自主,還要朝人納貢。如果把納貢的錢拿出來組成自己的船隊,不但別人不能搶我們,將來還能做更多的生意。”
朝廷是一定是反對民間養私兵的,但是一切都可操作。江南一帶手工業極和商業其發達,各種有背景的商號聚集大量的人手,便是沒有商號,大戶人家裡連奴才都有幾百人,朝廷哪裡管得過來?
在場的人精也明白,單從防患海匪的角度,都有一定的必要性了。而有了這支海上力量後,將來整個江南的士紳商號都要看他們的眼色。
陸老太爺年紀不小了,但是也要為家庭計算,之前因為海匪的事,今年商號的生意受到嚴重的影響。
屁股決定腦袋,士大夫反對開拓,那是因為他們怕這樣的新興力量動搖他們的地位利益。而陸家雖然也是典型的士大夫,但是他們自己如果是開拓者和將來利益的主要分享者之一,他們又怎麼會反對呢?
意志形態又被趙清漪升華了一下,就像世俗化的宗教一樣,能夠靈活變通適應人的需救,又能好看許多。讓參與的人相信他們遠大的目標:對民族和百姓有利的事,對得起祖宗的事,甚至是去維護儒釋道的文明體系的地位安危的事。
要做一件新的事業,擁有一個明確的意識形態還是挺重要的,便是一個企業都要有企業主體文化。經理人經驗豐富,第一步就是做這個。
然後就公司組織架構進行討論,古代的商號的運營自有一套規則,但是趙清漪要創立現在的公司制度。等他們全都發言之後,趙清漪再起來介紹董事會的制度、財會制度、現在人力資源管理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