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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河難堪地笑,問她在武德殿好不好。茵陳臉上有些惘惘的,低頭說:“信王待我倒是挺好,就是那種好,好得不誠心,都趕上巴結了。我知道裡頭緣故,不就是因為我家裡有兵權嗎。我爹是將軍,我幾個叔叔伯伯也是,雖說不管京畿這片,可擱在外頭也算封疆大吏。”

    所以人活著,各有各的苦惱。沒權的過完了今天,不知道明天何去何從。有權的又時刻傷嗟,不管是人事也好,婚姻也罷,得不到真心實意的相待。人家看重的只是你背後的勢力,並不是你這個人。

    星河只有安慰她,“想得太多,人活一世處處陷阱,那路就走不下去了。你只要告訴我,你喜歡不喜歡信王,他可是少年才俊,出身不亞於太子爺。”

    茵陳的回答也很直接:“我才不管他出身高不高呢,反正我不喜歡他。我不喜歡他,也不喜歡太子,我就喜歡您。如果您是男的,我一準兒嫁給您,您信麼?”

    都是孩子氣的話,星河撫了撫她的發,“可惜我不是男人,要不我就娶了你。”

    可惜不是男人,她在控戎司當值時,偶爾也會有這樣的感覺。至於茵陳的現狀,背後的勢力不容小覷也是事實。雖然星海的觸手已經深入上林屯兵,甚至北軍新任的衛將軍都是他一手提拔的舊部,但比起上官家光明正大的大權在握,終究差了一程子。  

    誰迎娶茵陳,誰就如虎添翼。當初太子是這樣設想的,自己的親兄弟,能得此助益,就如同他自己得了一樣。現在不知還是不是同樣的想法。人到一定程度時,yù望會膨脹,那位長於皇帝之手,天天近距離接觸權力的信王,還能不能一心向著他的太子哥哥,誰也說不準。星河多年來經手的案子不少,吃這碗飯的人天生就有靈敏的嗅覺,所以她說滿室貴胄個個都有嫌疑,信王自然也包含其中。

    做個假設,如果這事背後真兇是信王,成與敗各有怎樣的結果呢?辦得妥帖,一口氣除掉太子和簡郡王的勢力,剩下一個敏郡王容易對付,不論能力還是親疏,都是他勝出;辦得不圓滿呢,有暇齡公主為他頂缸,畢竟牽扯出公主入宮,與皇帝不歡而散的人是他。先除掉簡郡王那一支,對手當然越少越好,餘下的可以各憑本事,緩緩再圖後計。

    所以茵陳現在在信王那裡,星河也有些不放心,只是不好明說,唯有囑咐她多加小心。實在不願意,等再過段時間想法子斡旋,或者謊稱自己得了重病,到時候宮裡為保太平,自然就放她出去了。

    天漸漸暖和起來,宮牆外的柳樹上抽出了新的枝條,宮裡也到了換chūn衫的時候了。

    一年之中還是chūn天最叫人心生歡喜,漫長的冬日過後總會迎來新的生機。身體不好的人,熬過了嚴寒就有轉機,比如皇帝。先前的變故令他消沉,但日子還要繼續過。彤史又傳來消息,左昭儀的事發生之後,皇帝御幸過溫室宮兩回。本來一切都是照規矩辦事,她得在寢宮外掐時間記檔,但惠皇后體恤她整夜侍立太辛苦,把她調到配殿裡去了。因此接下來的彤簿都是籠統記載,只知道宮裡哪位主兒得了聖眷,但諸如究竟幸了誰,歷時多長,再也沒有詳盡錄入了。  

    星河嘆了口氣,這個時候人人都在使勁兒,看著紅牆綠瓦,處處明媚,其實哪一處不是暗藏殺機呢。近來她也鬧起頭疼來了,梁夫人因敏郡王封王的事兒,見fèngcha針地和她哭訴。一樣的兒子,青霄在外頭籌糧,受盡那些人的白眼,回來又得不著好處,反叫皇帝訓斥。

    “兵馬未動,糧糙先行,多大的責任落在他一肩,到底誰能知道?”梁夫人說到傷心處,抽出手絹來抹淚,“我的兒子不是正根正枝兒,是我外頭和人生了帶進少陽院來的,這麼不受人待見。青主能gān,怎麼不讓他去辦?人家是千金萬金的太子爺,我的兒子是小老婆養的,合著就該咱們費心吃掛落兒?宿大人你給評評理,往後這差事辦是不辦了?老三本來就膽兒小,昨兒在御前又受一通喧排,要不是你父親幫著解圍,後頭還不定怎麼樣呢。”

    星河笑得無可奈何,扶植一位不成器的皇子,將來事成便可挾天子令諸侯,但這一路走來的艱辛,也確實夠人喝一壺。她不住安撫她,“娘娘息怒,氣話在臣跟前說,咱們是自己人,不打緊的。可要是不留神讓別人聽去了,那可是了不得的大罪過。什麼帶進少陽院的,什么小老婆養的,都不是給自己臉上增光的話,往後就不說了。這宮裡哪個是大老婆?就連現在的皇后主子不也是小老婆提拔的麼,您置什麼氣呢。您目下要做的,還是同皇后處好關係,要防著信王和皇后接上頭。您想想,皇后無子,信王又未及弱冠,站在皇后的立場上看,信王比太子更容易控制。咱們呢,郡王有母,優勢雖不及他們大,但咱們郡王純質,不像他們渾身心眼子,皇后也明白這個道理。”  

    梁夫人臉上掛著淚,“如果到了那一天,兩宮太后怎麼處置?”

    星河眼下只想打發她,陪著笑臉說:“天下都在您和您兒子手上了,處置一個沒人撐腰的太后還不容易?”

    梁夫人琢磨了下,發現她言之有理,便慢慢平靜下來。說真的,至親之間xingqíng的傳承,真是充滿了無比的玄妙,敏郡王是個老實頭兒,他母親也差不離。這樣的人拿來頂頭是極好的,但要順利送上高位,確實不是件容易事。

    “您常往皇后宮裡跑吧?近來見著她身邊長御了麼?”

    梁夫人想了想,緩緩搖頭,“說起來將有三四個月沒見著她了……”

    星河隱約覺得不大妙了,進出宮門的記檔,她也走人qíng查看過,並沒有聞啼鶯的名字。這就說明人還在宮裡,既然在宮裡,沒有不上值的道理,可見皇后是把人藏起來了。年下宿家通過騎都尉的關係和惠皇后結了盟,但這位惠後並沒有全然信任他們。她也發現了,最近延齡公主入宮較勤,皇后娘家雖不得力,但駙馬都尉燕雲深的家族,卻在大胤門閥中排得上號……只盼著延齡公主不會成為下一位隕落的公主,大權當前,能做到無動於衷的,大概只有死人了。  

    宮中瑣事紛雜,有時候星河寧願窩在衙門裡。一門心思辦差,比那些勾心鬥角要容易得多。

    星海打發心腹來傳話,先命人盯著燕家,暫且不去攀搭他。總會有機會的,讓人有求於咱們,這樣的關係才香甜。

    隨他們外頭怎麼做局,星河不想過問,不知怎麼的,最近越來越疲乏,遊興倒濃了。陌上花開,該出去走走了。她著人預備上了一壺好酒,自己夾著一塊薄氈上樞密院找霍焰,站在門廊上招呼:“霍大人,您今兒忙嗎?”

    霍焰剛議完事出來,立在箭道盡頭的細墁地面上。她離這裡很遠,拔高了嗓門叫喊,喊得他麾下諸將都側目,他忽然心頭一亂。

    已經到了沉穩的年紀,不像年輕人那麼張揚了,他沒有應她,只是偏頭把手上的公務囑咐副將,然後才舉步往臨街大門上去。

    她站在檐下,眉眼彎彎,“年下說要請您喝酒的,到現在都沒兌現。明兒是花朝,也是太子爺的千秋,恐怕東宮要辦宴。我提前一天請您出去踏青,沒的一耽擱不知又拖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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