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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這大胤的後宮都圍著那哥兒倆轉,人到高位時得隴望蜀,新皇后暗中也有她的牢騷。
星河察言觀色一向很準,皇后起身拾掇桌上鋪排的東西,她適時上前攙扶了一把。
“上回臣和娘娘在山池院外相遇,那時臣就同娘娘提起過太子爺的心思。冬至那天太子隨侍皇上,皇上說起立後的事兒,是太子爺一力舉薦娘娘……太子爺的心仍舊不變,他說的,別人能當這個皇后,娘娘為什麼不能?終究是念著小時候的qíng分,那時娘娘對他好,太子爺是個念舊的人。”
皇后頷首,“我知道太子爺的心。”左不過左昭儀有子,她無子罷了。人麼,哪個不為自己考慮,她這個皇后雖然是撿來的,但既然登上這個位置,名和權就都是實打實的了。沒有人再敢給她小鞋穿,也沒有人再敢不拿她當回事。對於太子的這份恩qíng,她是感激的,將來依附於他,也是應當。
星河笑了笑,朝案上看一眼更漏,“過會兒各宮都要來敬賀娘娘,我就不在這裡裹亂了。太子爺說了,邊關現在有戰事,他暫且撂不開手。只要一得閒,他就同信王一道,來給母后請安。”
那一句母后,讓惠皇后愣了好半天神。
昨兒還聽見酸話刺耳,今天她就站在了萬人之上。以前聽皇子皇女們管先皇后叫母后,橫豎離她很遠,倒沒有任何感觸。今天這一聲落到自己頭上了,母后……母后……是母又是後,她心裡翻湧著酸澀,漸漸紅了眼眶。
星河看她的神qíng就明白,皇后的表現並不是出於感動,更多是對這些年媳婦熬成婆的祭奠。但她目前對太子肯定是心存感激的,因為剛從塵埃里爬上來,立足還不穩。等再過上一兩個月呢,她會發現別人的ròu貼不到自己身上,左昭儀即便再沒落,她有兒子,自己就算登上了皇后位,到最後也是頂個虛名,將來在奉先殿的牆上占個座兒而已。
星河有她的打算,不著急,慢慢來。太子想拉攏皇后,必然要經她的手,到時候究竟是太子如願以償,還是宿家中途劫了皇崗,尚未可知。其實宮闈越亂越,於宿家越有利,當初的左昭儀哪裡這麼好拿捏!這位皇后呢,未必沒有掌權的心,只是缺個兒子頂頭。太子這樣集權的人,在他手裡撈不著半點好處,至多像當今皇上尊養太后似的,每逢大節大令把她搬出來供人磕頭,也就完了。
第42章 眉峰壓翠
一位皇后,只要位置不動搖,價值要比不受重用的皇子高得多。
星河從溫室宮出來,邊走邊琢磨,怎麼才能讓惠皇后倚重宿家。冷不防一個嗓音從前面傳過來,寒冷的,帶著鋒芒的,輕笑一聲道:“這是誰?我那頭許久沒見宿大人過去請安,這頭皇后一受封,跑得倒比誰都快。”
星河暗呼倒霉催的,又遇上左昭儀了。這個女人,在這之前都還算有腦子,可自從暇齡公主府的案子轉了風向,她就狗急跳牆,大力地開始擠兌起她來。其實如果手段高超,這時候更應當隱而不發,不得寵愛的皇后,要推下台,在別人來說很難,但在她來說,卻並不是沒有可能。她那麼不遺餘力的樹敵,豈不是讓自己四面楚歌嗎,畢竟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她這樣的小人。
星河笑了笑,笑得很酸澀,一面cha秧肅拜下去,“臣給娘娘請安。這一向不得閒,沒能上娘娘的鳳雛宮去。今兒是因奉太子殿下的令,才趕早兒來溫室宮敬賀皇后娘娘。等回頭還要上衙門裡去,臨近年關了,案子陡然多起來,忙得焦頭爛額。”
左昭儀哼哼冷笑,笑得人脊背發涼,“我也知道,你如今是貴人事忙。遙想當初才進宮那會兒,小姑娘多伶俐乖巧的,還知道謝謝我,讓宿家女兒有幸入太子東宮……”
星河覺得這女人大概是瘋了,這是抱著魚死網破的決心了嗎?既然這樣,她也不必客氣,左昭儀非要把自己和兒子至於那樣險惡的境地,也全由她。
星河起先還躬著身,她這話說完,她就站直了,溫吞道:“臣到現在,依舊感激娘娘,沒有娘娘臣進不了東宮,也做不成錦衣使。那時候娘娘是瞧著太子爺無人照應,才派臣去的吧,又或者知道先皇后必定要大行,太子爺早晚落得無依無靠,才命臣日夜照顧太子爺,否則以娘娘和先皇后的jiāoqíng,哪兒能想到這齣呢。臣如今兢兢業業伺候主子,幸不rǔ娘娘的命,娘娘跟前兒,臣也能jiāo代了。再說皇后娘娘,臣先頭去見,一口一個撿了別人的漏,看來怹心裡明白得很。娘娘這是去求見麼?回頭也開解些個,不論是不是撿漏,橫豎已經如此了,都是命。上回皇上和太子爺說起皇后人選,唯恐右昭儀太過中庸,擔負不起這個重任來。太子爺心裡還是有娘娘的,向皇上舉薦娘娘為副後,請娘娘幫著料理中宮事宜。娘娘這些年勞苦功高,闔宮上下誰不知道?這回立後的事兒,臣也暗暗為娘娘抱屈來著,辛苦了這些年,連個副後的銜兒都沒落著……太子爺有這份心是好的,要不誰敢給皇上提這個醒兒呢。您這回也算名正言順了,往後替皇后掌管宮中事宜,身份也不至於尷尬。”
她不鹽不醬說了一車話,句句都鑿人心肝。什麼副後,這銜兒比扇她嘴巴子還要讓她難堪。左昭儀瞬間紅了臉,皇后別人當,自己還得接著替人擦屁股,太子根本沒安好心,分明是在磕磣她。她算是看明白了,宿家撿著了高枝兒,八成攀上新皇后了,這才敢拿話來噎她。自己曾經的後宮之首,現如今受這份鳥氣,還上溫室宮“求見”,大可不必!
左昭儀拂袖而去,星河三言兩語氣跑了她,對掖著袖子看著她的背影,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神qíng。
這主兒,腸子怎麼這麼短?都來了,半道上又折回去,後宮個個敬賀皇后,唯獨她不,這是拿架子,還是有意和皇后過不去?有時候輕而易舉取勝,並不是自己多高超,是對手實在太蠢。就左昭儀這不肯服軟的xingqíng,將來也不必她費心思對付,落井下石的人就能踩爛了她。
從宮裡出來,直奔控戎司,進門的時候幾位千戶都在候著,她為來晚了甚感抱歉,“今兒下詔封后,宮裡怪忙的。”
正打算往牢里去,江城子邊走邊喃喃自語:“立後不是得大赦天下嗎,那咱們這案子還查不查?”
大家都呆呆看向星河,星河牽了下嘴角,“別犯懶,大赦天下也沒曹瞻什麼事兒。至多饒他不死,想再官復原職,斷無可能。”
一行人匆匆進了刑房,還是照著昨天商量好的,讓那些僕婦小廝認人。星河坐在圈椅里高聲警告:“都瞧好了,認準了你們能脫罪,認不准就是誣告朝廷命官,要當場杖斃的。”
眾人瑟瑟發抖,一聲是,應得高低錯落。
這幫人原都在上房伺候,曹瞻小來小往全由他們服侍,就連完事後的熱水都是由他們抬進去的,別說穿著衣裳的曹瞻,就是jīng著身子的,他們也能一眼認出來。於是幾十隻手紛紛指向曹瞻面門,被拖來旁觀的外室們發現大勢已去,紛紛掩口抽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