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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太子似笑非笑的眼神,卻把他後面的話堵了回去。

    “我也不相信,不相信世上人心是黑的,不相信這宮闈之中親qíng寡淡,有那麼多的明槍暗箭。可事實擺在眼前,叫我不得不信,你自小長在御前,難道還沒有看明白麼?牛膝糙加ròu豆蔻,量多能致命,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回去試試。”

    信王被他說得愣住了,等回過神來忙擺手,“我可不gān那傻事,萬一有個好歹,不知便宜了誰呢。”說著在他chuáng邊的圈椅里坐下了,擰著眉自責道,“早知會發生這樣的事,我昨兒不上外頭去倒好了。皇父的藥這一向是我在看守,倘或有了閃失,也應該是我的責任。”

    太子搖頭,“咱們應該慶幸,這做手腳的人太笨。事出在我侍疾之後,我還能想法子自證,可要是你那頭出了紕漏……就是你為助我登基,不惜弒父。到那時候咱們才有口難辯,真要叫人一網打盡了。”

    信王臉上神色有些難堪,“這麼說來是咱們運道高?”

    太子調開視線,空空的目光移向外面碧清的長空,“也或者是母后在天有靈保佑咱們,畢竟這世上只有咱們兄弟相依為命了,你和我是一個娘肚子裡出來的,是血濃於水的至親骨ròu。”  

    信王聽後半晌未語,最後不過長嘆了一聲,“時也,運也……”也不知是在為誰感慨。

    兄弟兩個默默坐著,看窗外鳥聲啾啾,年後不過一眨眼的功夫,chūn天就這樣來了。

    宮人進來伺候太子喝水,信王接了親自服侍他,這當口仍是追問,“依您看來,這回的黑手是誰下的?”

    太子慢慢把杯里的水喝盡了,放下茶盞道:“左不過那幾個人。我不管是誰的手筆,有些人務必除之而後快。我厭煩了這樣貓捉耗子的遊戲,也等不到將來了,現在就要立竿見影。”

    信王遲遲問:“二哥的意思是……左昭儀?”

    他涼涼一笑,“還有暇齡。這個黑鍋就由她們背吧,你原先的設想不就是這樣的麼?”

    信王竟被他說的噎住了,他這哥子太聰明,腦子轉起來飛快,若不打起十二分的jīng神應對,常會被他繞進去。

    他猶豫頷首,“倒也不是我的設想……是昨兒夜裡,左昭儀拼盡全力要拉您下水,láng子野心昭然若揭……”  

    “所以除掉她們母女,霍青鸞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信王說是,“左昭儀死有餘辜,這些年來她坑咱們兄弟的地方不少,這回明著針對東宮,不管附子是不是她加的,皇父都容不下她。只是暇齡……”

    太子看著他,冷冷笑道:“怎麼?她就無辜麼?你忘了她把你吊在門框子上,差點勒死你,轉頭告訴皇父是你自己玩兒上吊的仇了?你忘得了,我卻忘不了。再加上上回,她攛掇她娘打了星河,這筆帳我還記著呢,也到了該償還的時候了。”

    肅清政敵,原就是不講qíng面的。今天她們栽在他手上是這樣,如果換個處境,他的生死必須靠她們定奪時,她們一樣不會給他留活路。他知道皇父再鐵血,仍舊捨不得動他的皇長子,那就留著霍青鸞的命,折斷他的兩翼。不管他如何拉攏朝中官員,做了多少的準備,只要他母親背上毒殺皇帝,陷害太子的罪,他一輩子就別想再站起來。這招釜底抽薪,好像遠比鈍刀割ròu決斷也痛快得多。太子想起這個,笑得心滿意足,可是在信王看來卻有些可怖。

    他從來不做無用功,好些看似吃虧的事,到最後都能連本帶利地討回來。這次的薰香中毒事件,實qíng雲裡霧裡,他可以不去理會那個真兇,也可以為達目的順水推舟,將來呢?依舊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麼?  

    信王怔怔的,太子也不言語,不過靠著引枕默默看著他。良久才叫了聲青葑,“這事我jiāo星河去辦了,你可以不必cao心。皇父跟前你要周全,還有惠後,多多留意她得一舉一動。”

    信王茫然點了點頭,想起宿家和簡郡王府的糾葛,躊躇道:“宿星河會依您的意思辦嗎?”

    他說:“這回由不得她了,不辦也得辦。我知道宿家的立場,諸皇子勢均力敵,是他們目下追求的平衡。可這朝堂風雲變幻,不可能永遠讓他們稱心如意。終要分出個勝負來,能者順應天意,無能者匍匐歸附,泱泱幾千年,不是亘古不變的道理麼。”

    第54章 新來還惡

    夾fèng求生是件很難的事,有時候事態發展違背了你的意願,你沒有選擇的權利,那就只能順勢而為,再想退路。

    太子其實從來不是個極致的人,或者是多年對儲君量身定製的教誨,他善於智取,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打破當前穩定的格局。然而時至今日,不得不為,也許是忍耐已經達到極限,他終究是這王朝最尊貴的人,一味的謙讓,中庸過度,剩下的就是地位的岌岌可危,和尊嚴一次復一次的被踐踏。左昭儀的迫不及待給了他最好的理由,皇帝還是那個時刻保持清醒的皇帝,在社稷和女人之間,永遠選擇前者。所以太子安然度過這場風波後,接下來所有dàng平前路的舉動都會得到支持。那位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娘娘,至此大約真的要退場了。  

    星河靜靜坐在值房裡,控戎司打從她第一天進駐,就是灰磚灰瓦,室內光線晦暗。這樣也好,從暗處看外面的天光,有置身事外的透徹和清醒。

    太子下的令,一直在她腦子裡翻滾,他是個手腕高超的政客,讓她處置左昭儀母女,就是有借力打力的意思。宿家和郡王府牽扯太多,這個時候她比他更想封左昭儀的口。接下來呢?遠在前線的簡郡王肯定是廢了,除非他有決心學一學玄武門兵變。他們這些曾經依附在他帳下的家族,尤其是宿家,最終會因為牽扯進左昭儀事件中,處於里外不是人的尷尬境地。辦得不好太子會秋後算帳,辦得太好,簡郡王回來絕對不會放過他們,到時候láng煙四起,只怕再也沒有活路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連同簡郡王一道剷除,這樣宿家才有繼續存活下去的可能。她之前一直覺得控戎司衙門裡需要有個男xing指揮使頂頭,留著南玉書占了那個銜兒,以免朝廷重新委派官員來,不知道人家深淺。可照現在的局勢看,不冒頭是不行了,她必須拿下控戎司所有的大權。屆時宮城之內戍守有她調度,宮城之外駐防有星海負責,如此內外相持,太子哪天要想全力剷除宿家時,至少他們還有一點招架的餘地。

    她嘆了口氣,喚金瓷進來聽命。金瓷壓刀上前,拱手說:“請大人示下。”  

    輕攏的拳擱在闔起的文書上,她眯眼向外眺望:“安排個生面孔喬裝,就說是奉了樞密副使的命入公主府送信兒。說東宮有意嚴查初二她入宮面見皇上一事,倘或有可疑,要辦她個暗鴆皇上的罪。”

    金瓷聽了大惑不解,“大人這是什麼意思?給暇齡公主送信兒?”

    她沒有多言,只道去吧,“回頭你就明白了。”

    金瓷辦事一向靠得住,很快一個穿著貧民衣裳,背著背簍的人敲開了公主府的阿斯門,裡頭探出個不耐煩的腦袋,惡聲惡氣問:“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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