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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後不太高興,“你說gān什麼?”伸手在她頸間葡萄扣上一擰,把臉湊了上去,嗡噥著說,“要不讓敬事房記你的檔吧。”
星河兩腳沒法著地,八字大開著保持平衡,他覥著臉一笑,居然還想嵌進來。說時遲那時快,她腦子發熱,想都沒想,一腳蹬了過去,順利把他蹬開了。可不知是不是慌亂之中偏了準頭,她這腳蹬出事兒來了,只見太子爺臉色驟變,倒退了幾步,兩手掐腰,兩腿虛晃,到底沒撐住,一屁股坐回了杌子上。
這是闖禍了?她嚇得頭皮發麻,跳下來追過去,一手在他小腹上亂摸,“踢在哪兒了?踢壞了嗎?啊,我的主子……”她幾乎要哭了,嗚咽著說,“是我混帳,不知輕重……我傳太醫去。”
太子疼得掰不開牙關,只是攥緊她的袖子不放。回頭太醫來了,傷了這地方,他還做不做人?
“沒事兒……”他qiáng顏歡笑,“一會兒就好了。”
想來想去也不能怪她,是自己沒存好心,活該現世報。不過這種疼啊,真是難以描述,他很想揉一揉,可她在跟前,他除了掐腰,沒別的辦法。
他疼得直勻氣兒,雙眼含淚說:“星河啊,你先回去吧。”
她不答應,跪在他面前一個勁兒替他揉搓,“萬一我一走,你死了可怎麼辦!”也是急到一定程度口無遮攔了,她覺得害怕,真怕明早起來東宮掛起了白幡兒,到時候局可就全亂了。
她哭哭啼啼,“我給您揉揉……”摸索了半天,“是這兒嗎?”
太子的臉從白到綠,最後又轉紅。疼痛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大的空虛,像個笊籬,把他整個罩住了。
“唉、唉、唉……”他靦腆地避讓,“沒事兒,不疼了。”
她不信,“您看您的臉,一會兒一個色兒。”心裡懊悔至極,剛才沒踹那一腳倒好了,萬一踢出好歹來,毀綠了腸子也不頂用了。
細細摩挲,看他不好意思,她倒很坦然,“我輕一點兒,您喘兩口氣,緩一緩。”擼貓擼狗似的,來回走了幾趟,仰著臉問,“怎麼樣?好點兒沒?”
太子有種yù哭無淚的感覺,說:“宿星河,你膽子真大,要是爺往後生不出兒子來,你得負責。”
這個有點難為人,叫她怎麼負責呢,“那我將來生個兒子過繼給您,您看怎麼樣?”
想得倒挺美,她和別人生兒子,然後送到他名下,繼承他霍家的大統?láng子野心昭昭,這都不打算背人了!太子爺抽著氣兒咬牙,“你琢磨什麼呢?我都成這樣了,你的心是鐵做的嗎?”
那怎麼辦,他不是說萬一生不出兒子嘛。她手上忙碌,本想再安慰他幾句,可是揣捏著,漸漸小肚子有了輪廓,她咦了聲,“別不是腫了吧……”
太子一驚,悚然撣開她,她怔了半晌,好像明白過來了,站起身訕訕地,搓著手道:“那什麼……夜深了,主子歇著吧。”
從殿裡逃出來,臨走最後瞧他一眼,他兩手捂住了臉,看上去有點憂傷。星河自己也覺得太沒溜了,事qíng怎麼弄到這地步,明明人前都很jīng明縝密,兩個人獨處時就像兩個腦力不全的傻子。可能世上的髮小都這樣,xing別早就模糊了,玩笑起來沒什麼底線。
經這麼一鬧,確實頭昏腦脹。殿裡太熱了,熱得人幾乎發痧,她跑出殿門,站在廊廡底下gān嘔了兩下。轉身要離開,見德全挨在抱柱後頭,兩個芝麻小眼直放jīng光。
她嚇了一跳,“總管,您gān什麼呢?”
德全上前來,對cha著袖子嘿嘿發笑,“大人,您怎麼了,身上不好?我這就傳太醫來,給您診個脈好麼?大冷的天兒,得留神身子骨,萬一有了好信兒,自個兒不知道,出了岔子多懊悔呀。”
她怔了一回,心說真是跳進huáng河洗不清了,有什麼好信兒?真以為嘴上胡謅,就能謅出孩子來?可今兒又有了“認門”一說,還能怎麼的呢。她心裡惆悵,自己的名聲就是這麼一點一點被殿裡那人敗壞盡的。今天踹他一腳,剛才還虧心來著,現在一想,又心安理得覺得他活該了。只是可惜了她自己,越亭隨她哥哥辦事,本就在一條船上,他又沒成婚,自己暗暗也有那念想。如今髒水潑了一層又一層,連她自己都認為配不上人家了,本來還想尋個機會和他解釋的,這下恐怕是沒這個必要了。
德全眼巴巴看著她,等她點頭,她嘆了口氣,“總管,明兒把東宮所有宮女的花名冊子拿來我瞧。”
德全不明所以,“大人要花名冊子gān什麼使?”
她遠望長空,“看看有沒有年紀大點兒的。”
這回德全明白了,他哦了聲,臉上布滿了笑容。敢qíng自己也著急啦,想找年紀大點兒的備著,日後好給皇太孫當看媽。唉,老奴不容易,老奴cao碎了心,老奴別出這個苗頭來,簡直涕淚沾襟。當初恭皇后在時,他就給派到了太子爺身邊,可以說是瞧著太子爺長起來的。太子爺吧,天潢貴胄,xingqíng孤高,瞧得上的女人到今天為止只有宿大人一個,這麼下去不得出大事兒嗎。現在好了,終於有後了,德全噯噯答應著,忍不住捲起袖子拭淚,把星河弄得一頭霧水。
她無奈地掖著兩手道:“我剛和主子懇談了一番,他說他喜歡年紀大點兒的,今天這位女侍中……忒小了。”
德全又傻了眼,“爺們兒不是就愛年歲小的嗎,咱們主子爺……”
這個誰知道呢,星河耷拉著嘴角囫圇一笑,沒再同他細說,自己披上斗篷,回命婦院去了。
因頭一天該做的準備都做好了,次日辰時,五府十二司的主筆先後都到了控戎司。星河是這件案子的主審,早早兒立在大門外恭候,一一把官員接進府衙里來。她的身份特殊,內閣人都知道,因此和她寒暄起來也分外熱絡禮遇。
她把話都說在了頭裡,“案犯是半年前,隨同府里另五名僕役一同拿進控戎司來的。半年過去了,人心會變,卷宗卻還是半年前的卷宗。雖說後來供狀卑職重做了一遍,人也重審了,但案犯承認得太過gān脆,似乎有些不同尋常。我這裡呢,人犯認罪,沒法深挖,諸位是知道的,事關公主府,茲事體大,顏面要緊。今兒請諸位大人來,咱們走個過場,關上了大門兒辦事,好歹都在控戎司內。”
主筆們都明白其中緣故,其實這種案子,說白了有個人頂缸就成,管他是私怨還是受人指使。
堂上吆五喝六的,該有的排場都鋪排起來,衙役手裡的水火棍好一通杵,伙夫在一片“威武”聲中跪在了大堂中央。過去的半年屢屢過堂,驚弓之鳥熬出經驗來,升堂的架勢根本嚇不住他。上首端坐的主筆問他話,他悶著頭一概不答,既然問不出所以然,該結案就結案吧,大家都怪忙的。
千戶執起狀子,立在堂下宣讀,從疑犯的姓名年紀,一直讀到他入公主府當差揩油。伙夫當初沒入行唱戲,真是屈了才,他一直靜靜聽著,聽到毒殺駙馬時,猛地嚎啕起來:“冤枉……小的冤枉,小的有冤要訴,請青天大老爺為小的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