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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陵的人,只選了約摸一百人左右,一方各五十。
這些人全是jīng兵焊將,個個負弩佩刀,戎裝在身。
趙樽這邊,除了從嘎查村趕來,執意同往皇陵的道常和尚之外,基本都是“十天gān”的人,並無太大變化。讓夏初七略感驚訝的是,東方青玄換下了一批傷員,補充了戰鬥力之後,前往皇陵的隊伍里添了一個奇怪的老頭兒。
那老頭兒實在太怪異。
不僅面相怪,人也怪。
他滿頭的長髮已然花白,似是許久沒有修理過,一縷縷凌亂不堪地披散在身上。眉毛也長了很長,鬍鬚更大,長得幾乎遮擋住了他大半的面容,讓人瞧不清五官。他身上的衣物也是邋裡邋遢,好像從來就沒有洗過,髒兮兮得像一個乞丐。在隊伍里,那老頭一直不說話,也不怎麼瞧別人,時不時抓耳撓腮,喃喃自語,看上極是怪異,像個瘋子。
為什麼東方青玄入陵要帶上這麼一個怪人?
她一邊從北坡甬道往前走,一邊看向趙樽。
“那人……你可認得?”
趙樽順著她的視線望了一眼,搖了搖頭,“不曾見過。”
趙十九都不知道?夏初七蹙一下眉頭,緊了緊握住他的手。
“喂,你沒發現嗎?那人看上去不太正常。你說,東方青玄帶上他做什麼?”
趙樽一笑,“或許是他有何特殊技藝?阿七不知,江湖上懂得奇技yín巧之人,大多古怪,自視甚高,與人格格不入。你且不必理會。”
“哦”一聲,夏初七點點頭,趕緊收斂起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思緒,加快了步伐,跟上趙樽的速度,沒有再轉頭去看那個被拉古拉拽著的怪老頭兒。
二入yīn山皇陵,夏初七的心qíng與第一次相比,大是不同。
那時的她,初生牛犢,好奇心壓過一切恐懼。
眼下的她,如履薄冰,每一步都不敢大意。
那時的她,在迴光返照樓沉入沸水湖的一刻,以為她命將休也,做好了與趙樽同生共死的準備,沒有想到形勢急轉,她逃出生天。那時的她,以為那將會是永別,沒有想到趙樽卻會“死而復還”,那時的她,在離開yīn山之時,以為從此再也不會踏入皇陵一步,沒有想到,會再一次與這些人來到此地。
計劃不如變化快,世事果然難料。
可地方是相同的地方,人也幾乎是相同的人。
但……qíng形卻完全不一樣了。
皇陵前殿的八室機關已覆沒,後面一千零八十局,一切未知。
雖然東方青玄手裡有一個機關模型可供參考,但是,當年趙樽逃出沸水湖時,迴光返照樓的備用機關再一次啟動,會不會影響後殿的一千零八十局?還有,元昭皇太后,也就是夏初七眼裡那個“盜墓賊”,她原本就是一個心思難測之人,機關模型到底是真是假,誰又能保證?也就是說,機關模型與真正的一千零八十局,是不是一樣,根本無人得知。
從北坡入皇陵迴光返照樓那一段,已經被北狄人重新修繕過。當年東方青玄與元祐為了找尋趙樽而挖出來的凌亂甬道,也被重新改造完善,顯得齊整了許多。
路好走了,沒花多少工夫,一行百人便到達了當初的迴光返照樓……舊址。
沒錯,只能說是舊址了。
樓已不見,湖已填平,只有一股子氤氳的熱氣還在。人一靠近,便覺得渾身熏蒸得難受。不過,由於封閉的空間被打開,又是在歷時兩年之後,“百媚生”的香味兒已經淡去,若非仔細去聞,幾不可查。但在入陵之前,為了安全起見,夏初七還是特地在北狄軍營地里,煎熬了幾大鍋“醒神湯”,讓眾人服下。
“阿米豆腐!”
夏初七往四面八方看了又看,並沒有發現皇陵後殿的入口,不由嘆息了一聲。
當初他們進入前殿的八室,還有開啟機關的機關環,但後殿的起點在迴光返照樓,可此處早已變了模樣兒,根本沒有可入之門。
“沒有路,怎麼走?”
這是所有人心裡的疑問,只不過夏初七問了出來。
沒有人回答她,她無聊地瞥了一眼如風身邊兩個侍衛抬著的機關模型,學著道常的樣子,雙手合十,打了一個佛號,瞪圓雙眼,看向趙樽。
“請問這位施主,你可看懂了?”
趙樽淡淡剜她一眼,“施主不懂。”
夏初七遺憾的攤了攤手,又瞄向他背後蹙眉而觀的道常。
“阿米豆腐!大師,你可懂?”
道常看過來,眉梢似是一抖,“大師不懂。”
活學活用?沒有想到這老和尚還挺可愛!夏初七“噗哧”一聲,壓著嗓子,湊近他,低低問:“大師,後病可有痊癒?”
“……”道常面有窘意,“阿彌陀佛!”
當今世上會敢於這般問的女子太少,夏初七這種問得直接的女子更是奇葩,道常哪裡見過?……當然,她原本就是醫生出身,見怪不怪,根本不以為意。不過,看見道常和尚那一張憋得快滴血的老臉,終於善心發現了,不再追問。
“阿米豆腐。”
“阿彌陀佛。”
“……”
這一回,換夏初七無語了。
道常大師,果然是一個趣人。
“火把拿來——”
趙樽沉聲喊了一句,陳景趕緊從侍衛手裡接過火把,小步跑到他的面前。
“殿下!”
輕嗯一下,趙樽沒有說話,只是凝重地拿過火把,在這個已經大變了樣子的迴光返照樓和沸水湖舊址上尋覓著,憑著記憶里的方向,慢慢摸索著走到那個被泥土封死的“天梯”處,回頭看向夏初七。
“阿七過來。”
夏初七在他兩丈開外,看不清他的嘴形,但憑著感覺也知他在喚她。
她走了過去,眉頭不由自主蹙起,“怎麼了?”
許是思及往事,趙樽目光略有涼意,“是這裡嗎?”
“啥?”
“天梯!”
想到天梯,夏初七心臟一縮,“呃”一下,左右看了看,伸出手去,又在石壁上摸了摸,不太確定地搖了搖頭,“怎麼好端端的地方,被修成了這個樣子?……我不太確定。”
趙樽點點頭,黑眸迴轉,看向東方青玄。
“挖。”
一個字,語氣淡淡的,但意思卻不逗人喜歡。
他這不是擺明了把東方青玄的人當成勞工來使喚麼?
東方青玄勾了勾中,挑高眉毛看向他,沒有動彈。
趙樽靜靜與他對視著,不迴避,不尷尬,從眉眼到動作,都從容、淡定。
現場的人紛紛看向他兩個,一片寂靜,誰也沒有說話。
這兩個人之間,曾有過命的jiāoqíng。這兩個人之間,也曾有刻骨的仇怨。都以為再見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他們卻偏偏握手言和了。從北坡入皇陵,沒有發生過任何的不愉快。甚至於,偶爾還會像離別多年的老友,有說有笑的調侃幾句。在眾人眼中,趙樽一如既往清風冷月,高冷無雙。東方青玄也一如往常,似笑非笑,溫和嬌媚……
不過,如今是在彼此的下屬面前……
趙樽語氣帶著命令,東方青玄又是兀良汗的大汗,他會服這個氣?
“呵……”
一聲盈盈的輕笑,打破了寂靜。
東方青玄果然是一個脾氣極好的,淺淺勾唇,便笑了。
“殿下吩咐,敢不從命?挖!”
人多好辦事,加上眾人手裡的器械是早就準備好的。在一陣“咣當咣當”的金鐵聲里,不多一會兒,石壁上被重新處理過的地方便被剝開了,那一堵石壁,終於又露出了它原本的痕跡。很快,堆砌的泥沙被刨開,那個一丈見方的小甬道露出了它黑黝黝的dòng口。
“果然是這裡!”
夏初七驚嘆一聲,朝趙樽投去欣賞的一瞥。
“厲害啊,這都記得住?”
趙樽瞥她一眼,偏頭,又看向陳景。
“探!”
“是!”
任何一個有危險地方,都不能輕易入內,這是常識。陳景一吩咐下去,便有一個身穿甲冑的侍衛,頂著頭盔,拿著一簇燃燒的火把走了過來,速度極快地進入了那個dòng口。
眾人提著氣兒等待著,心裡忐忑……
很快,那侍衛回來了,沖趙樽搖了搖頭。
“殿下,空無一物。”
“空無一物便對了。”
趙樽淡淡說完,輕輕扼住夏初七的手腕,帶著她率先往裡走。
他道:“從機關模型來,後殿一千零八十局的入口,便是這個甬道里的天梯間。”
“天梯間有入口?”夏初七狐疑地看著火光下的甬道。
當初趙樽便是從這個甬道把她送入天梯間,再送到上面“生室”的。但此時,火把的光線太弱,照she的範圍也太窄,左右一團也不過丈許,除了天梯間那個狹窄的地方,什麼都瞧不明白。不過,地方太小了,輕易地便可以看出來,整個甬道包括天梯間的石dòng里,都沒有別的入口可供進出,更沒有顯而易見的機關可拉動。
入口,哪裡來的入口?
想要金銀財寶,果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
想到還會面臨的困難,夏初七這麼愛錢的人,都有點想打退堂鼓了。
這時,她手上一緊,抬頭看去,趙樽正低頭看她,問:“阿七,若是你,在闖入者破了你的前殿八室機關之後,你還會輕易讓他再進入後殿?還會把入口擺在他的面前?”
這……
夏初七遺憾的摸了摸鼻子,“虛虛實實,真真假假,那個傢伙的心思……實在難測!我活了這麼多年,還真就沒有見過她這般不按照理出牌的主兒……”
趙樽點頭,“是故!無路處,必定有路。”
“呃……好吧,這樣解釋也成。”夏初七剜他,“你與她一樣變態。”
“變態?”趙樽顯然不明白這個詞兒的意思。
夏初七唇角往上一揚,打了個哈哈,“變態就是比常人長得更好看。”
“嗯。”趙樽目光微微一閃,嚴肅的點了點頭。他雖然分知她說的不是好話,也不想揭穿,只是舉著火把在天梯間窄小的地方里探查著,靜靜地尋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