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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七……”

    豆火似的光芒,微弱地在眼前晃動。

    夏初七耳朵里有人說話,可她一直處於半昏厥的狀態,令她不知自己是在做夢還是處於真實的環境裡。她記得趙十九突然闖了進來,他吻了她,吻得狠,像是恨不得把她吃下肚去,他可惡地奪走了她的呼吸,就那般,她就不爭氣地昏倒在他的懷裡。

    可是他怎麼能在這裡?

    這裡是東宮,是楚茨殿。

    “危險……趙十九……危險……”她gān澀的嘴唇一張一合,雙拳攥緊,拼命地想要叫他離開,可喉嚨卻像塞住了,發不出聲音來,如同夢魘,腦子清醒的,手腳卻動彈不得,急得額頭上滿是冷汗。

    “阿七……”

    這個聲音確實是趙十九。

    除了他,旁人是不會用這樣的聲音喚她的。

    她一直知道,趙十九對她說話的時候,與別個是不同的,好像就連音調也都不一樣。他在與別人說話的時候,嗓音是平淡無波的,基本處於同一個音頻。但他與她說話時,不論他是喜是怒,總會有起伏,而且會格外的xing感好聽。

    不行,趙十九不能留在這裡。

    “趙十九……快離開這裡……他會殺你……”

    她壓著嗓子又喊一聲,不知是否喊了出來,只覺自己的身子被人抱在懷裡,那是一個熟悉的懷抱,他寬厚的掌心輕輕順著她的脊背,從上而下,像在哄一個受傷的孩子一般,極有節奏,極為憐惜。

    “爺,巾子來了。”

    晴嵐走過來,要替她擦臉。

    “我來。”趙樽低著凝視著懷裡的女人,接過巾子,細心地替她擦著汗,末了又放在她的額頭上。想了想,見她還是不睜眼,似是不放心地道,“再不醒來,就去請太醫。”

    晴嵐一愣,與邊上的鄭二寶對了一個視線。

    “爺,不妥……”

    “不要太醫!”不等趙樽再說話,原本迷迷糊糊的夏初七就像被蜜蜂蜇了,激靈一下醒過來,又重複了一遍。

    “不要叫太醫!”

    她雙頰酡紅,目光迷離,看著面前含著喜色的雙眼,又緩緩環視了一圈,發現自己還躺在楚茨殿藥堂里的小chuáng上。除她之外,藥堂里還有三個人。其中一個,真的是趙十九。

    “為何不要太醫?”他淡淡地問。

    夢中的驚懼與思念,在看見這張冷肅的面孔時,通通都化為了烏有。夏初七斜睨著他,想到她為了小十九做的這些事,想到她一個人可憐的身處宮中,他卻要娶旁人為妻了,突地有些氣上心來。

    “關你何事?晉王殿下,深夜入宮與皇后私會,你可知這是殺頭的罪?”

    看她作上了,趙樽眉梢一揚。

    “皇后準備如何治罪?小王領了便是。”

    夏初七見他如此,一噎,別開身子。

    “你個不要臉皮的。”

    趙樽唇角微微一抽,將她彆扭的身子摟在懷裡,她仍是不甘心,還在拼命掙扎,他無奈的一嘆,正準備哄,突聽鄭二寶在身邊“哧哧”的發笑,身子一僵,回頭遞一個眼神給他和晴嵐。

    “你兩個外頭守著。”

    晴嵐會意,福身離開,“是,爺。”

    趙樽頓了下,又道:“出去讓甲一告訴張望,本王一個時辰後離開。”

    “一個時辰?”夏初七抽氣一聲,不再掙扎了。

    晴嵐應了一聲“是”,瞄一眼夏初七失望的臉色,沒有忍住,“噗哧”一笑,與眉開眼笑的鄭二寶jiāo換了一個眼神,就要往外走。可看他們如此,夏初七卻惱了,揉了揉發燙的臉頰,皺著眉頭。

    “小蹄子,你在笑什麼笑?”

    “笑七小姐呀?明明捨不得爺離開,還要與爺鬧別鬧。一聽說只有一個時辰了,臉色就變了。”晴嵐看他二人歷經波折終是見了面,心裡替他們歡喜,戲謔時,臉上的笑容也極是燦爛。

    “誰說我捨不得他?”夏初七瞥趙樽一眼,恨聲一哼。

    “哎呦”一聲!皇帝不急,果然急死太監。鄭二寶看她這般,為他倆只得一個時辰的相處焦心不已,“王妃您就不要矯qíng了,趕緊與咱爺敘敘話兒。奴才幾個就候在外頭,天大的事兒都不會來擾,您好好侍候爺,做什麼都成……嘿嘿嘿……”

    “滾滾滾!”夏初七哧的一聲,忍不住笑了,朝他翻了一個白眼,“你說你一個太監,不好好的做太監,懂什麼啊?”

    “太監就不能風流了?”

    “你那是下流!”夏初七又笑。

    “奴才這是……主子,這是什麼來著?”

    鄭二寶巴巴地看著趙樽,可他家主子爺顯然不耐煩了,眉頭一皺,目光凝在他身上,像結了冰。

    “再不滾蛋,你那叫血流!”

    “是!奴才馬上就流,馬上就溜。”知曉自個兒在裡頭礙了二位主子的事兒,鄭二寶笑眯眯地欠著身子,後退著出去,掩上了房門。

    藥堂里只剩下二人。

    一股子濃重的中藥味兒浮在空氣里,夏初七沒有看趙樽,黑著臉自顧自先找了藥片吞下,哽了哽喉嚨,這才趿著鞋子坐了回去,瞥他。

    “說罷,找我做什麼?”

    “阿七……”他望定她,聲音極低,手撫上她的臉時,黑眸里一片赤紅,在極力隱忍的qíng緒下,分明波動著一種難以言狀的歉疚。是一種對他無法參與的四個月,她所承受的百般痛楚而無能為力的深切歉意,還有痛處。

    “你吃苦了。”

    他又低低補充了一句。

    那低低的聲音,破碎得近乎哽咽。

    夏初七猜測,他一定都知道了。

    在她昏睡過去這一會,晴嵐那個小叛徒,一定會把她入宮之後經歷的所有的事qíng都毫不保留的告訴他的。

    她抬頭,與他四目對視。

    看著他記憶中的面孔,聽著他記憶中的聲音,就像一個跋涉了許久的旅人終是衝破雲霧,得見仙山一般,眼前一陣模糊。

    念到深處,是無言。

    往常的無數個日夜,她有許多話想對他說,可那時,她找不到他說。在燕歸湖的邊上,時間太過倉促,她什麼也來不及說。如今終是只剩他二人相對了,她卻眼酸酸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看著他眼睛裡明顯的疚意,她潤了潤唇,有些不喜歡這樣的氣氛。感qíng之事,原就沒有誰欠誰的。歸根到底,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做的事qíng都是心甘qíng願的,若是他背上這樣的包袱,往後兩人還如何相處?

    她冷了面孔,扯過被子裹身上。

    “晉王要是無話可說,就趕緊出宮吧。你是曉得的,這裡趙綿澤隨時會來,你多留一刻,便多一刻危險,我可不想看著你被she成馬蜂窩。”

    “有。”趙樽聲音喑啞,面色一沉,冷不丁抱住她,連人帶被子拉入懷裡,那動作大得夏初七心裡一悸,咬著下唇,握緊拳頭便去捶打他。他低低一笑,直接把她抱起來,壓坐到腿上,霸道地掰過她的臉,深沉的眸望入她的眼中。

    “看我做甚?”她惱了。

    “胖了。”他笑,“還沉了,豬一樣!”

    “你個混蛋!”夏初七倒吸一口氣,抬手又要打他,他卻揚起眉梢,反手握緊她的拳手,拉到唇邊吻了吻,斂住神色,一字一句問。

    “你怎的從不把爺的話放在心上?”

    夏初七半眯著眼,抿緊唇,不回答,只斜著眼睛觀察他的表qíng。心裡一直琢磨,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事,到底知不知道小十九的存在了,若是知道了,他為什麼不問,若是不知道,實在太不科學。

    “說!做錯沒?”

    他緊一下她的腰,聲音令她心裡一涼。

    這是要找她秋後算帳的意思?可她都沒有找他算帳,丫憑什麼先找上她了?她狐疑地探出一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指頭痒痒的,那刮手的鬍渣極為真實。

    “什麼錯不錯?我不知。”她裝傻。

    “爺可真想揍你!”趙樽在她ròuròu的臀上掐了一把,見她皺眉,方才鬆了手,無聲嘆息,“阿七,皇宮不比別處,說它是修羅地獄也不為過!你為何這般不聽話,偏生要闖進來?”

    夏初七看著他深濃的眼,眼眶突地一紅,“你不是死了麼?”見他面色微微一涼,她垂下眸子,聲音便多了一些委屈,“yīn山一別,足有三月余,你既然活在世上,為何不讓我知曉?若是你早一步告之我,早一點,再早一點點,我也不至於會接了趙綿澤的聖旨,也不會入成為他的皇后。再早一點,我也不會入了皇宮。這怪誰,都怪誰呀?”

    心裡太多的壓抑,她低吼著,雙手不停捶打他的胸膛,像一隻伶牙俐齒的小shòu,在外面受盡了委屈,終於見到親人一般,盡qíng的在他身上放肆。

    趙樽從前最見不得女子撒潑。

    可看著她惡狠狠的瞪視著自已,又打又咬,完全不講理的小樣子,他的心裡卻軟成一灘水,連一句硬話都說不出來。甚至於,他都不想說那時自己一直昏迷,身不由己。因為任何一句藉口,都無法彌補他的女人。

    “傻丫頭!都怪我……怪我。”

    他嘆著,摟緊她,握牢她的手,緊緊與她十指相扣。她橫他一眼,使勁扭著,再裝不出那一種名門女子寫意畫一樣的淑靜來。他似是喜歡她這般,低低一笑,仍是圈了她坐在腿上,手指從撫一下她的鬢髮。

    “你再這般造,爺就耐不住了。”

    夏初七愕然一瞬,驚呼一聲,這才發現坐著的地方不知何時已láng變。她面上一熱,縮了縮手,可掙脫不開,終是故作不悅地哼一聲,別開臉去。

    “無賴!”

    “無賴配流氓,不是正好?”

    “配什麼配?”夏初七猛地瞥過眸子來,定定看他,想到他那幾個月都是與旁的女子在一起,不由心裡發酸,語氣也澀了幾分,“晉王殿下如今擇有佳偶,又是一國公主,兩qíng相悅,有qíng人眼看就要成眷屬了,你還入宮找我做什麼?”

    “娘子在這,爺怎能不找?”他笑得十分好看,似是哄她一般,換了一隻手,將她側抱起來,攬在懷裡,低頭吻她。

    “誰是你娘子?”夏初七柳眉一豎,撐著他的肩膀,不讓他壓下來,收斂眉目,正色道:“我問你,你在麟德殿當眾說的……要娶烏仁瀟瀟,可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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