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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鋼刀,刀刃極薄,揮繩便斷,可謂是考驗武力和毅力的高難度競技。比之先前和平she柳,實在血腥了不少。
烈日下搭建的涼棚里,坐了大晏與北狄的一眾王公大臣,高台上方坐著趙綿澤與妃嬪。涼棚裡頭,早有太監們抬了冰塊過來降溫,倒也不覺暑熱。只是候選的勇士們負手在場中,個個都汗流浹背。除去晏二鬼之外,一同參與競技的還有五個南晏人和四個北狄人。
“擺香案,祭天地,告祖宗!”
但凡有什麼活動,這些禮儀都是必不可少的。在司禮官的唱響聲里,一套祭祀禮儀開始了。
等事畢,太陽似乎更為毒辣了幾分,照得鐵柱上的鋼刀銀光閃閃,極是刺目,不僅場上比劃的一些人,生出了退意,便連場下觀戰的人,也有幾分心生膽怯。
“諸位,梓月公主尊貴端方。她的親事,大晏極是看重。今日皇后想出這‘上刀山,下油鍋’兩個考題,是為驗證諸位對梓月公主的心意……”趙梓月長篇大論說了一通,接著又長長一嘆,“以血ròu之軀搏刀劍之刃,此事不便qiáng求,若有不願參與者,現在並可退出。”
他向來有仁君之風,凡事必會人考慮。
這句話一出,頓時讓一些不敢再參與,卻又抹不開面子的人找到了一個台階。
“謝陛下!”
隨著一道道謝恩聲,有人慢慢地退了下去,這些都是不願意冒死求娶公主的。場上只剩下兩名南晏人,三名北狄人。而最有競爭勢力的,只剩下晏二鬼與北狄世子蘇合。
為了比試的公正,只設有一個“刀梯”,也就是說,人人都必須從同一個刀梯往上爬,奪得那個繡球,才有進入下一輪的資格。
場上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趙綿澤緩緩側過頭,溫和的目光落在夏初七的臉上,“皇后昨晚沒睡好?”
夏初七沒有看她,眉眼一挑,淡淡道,“蚊子太煩人,吵得很。”
這貨說話向來損,趙綿澤原本關心的話,被她噎在喉嚨口,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登時僵在了那裡。
“吉時到!”
幸而這時司禮的聲音響起,為他解了圍。趙綿澤鬆了一口氣,瞥一眼她笑得越發邪乎的臉,眉梢微微一沉。
“諸位,開始吧。”
☆、第233章駙馬都尉
校場上,風大,太陽也大。獵獵的旌旗迎風鼓動著一股凜冽的美,炙烈的陽光火一樣的舔舐著大地,“刀梯”上面的每一柄鋼刀,都發出刺目嗜血的光芒,一個個全副戎裝的禁衛軍持著刀戟,三五步一個,把校場圍得水泄不通,極是莊嚴肅穆。
“上刀山”的競技順序,是由抽籤決定的。
第一個上的人是大晏兵部尚書謝長晉的么子謝紹鈞,這小伙子約摸只有十七八歲,瘦高的個兒,幼時習武,隨父從軍,也算是出自將門之家,頗有幾分英氣。謝長晉是趙綿澤的心腹,謝家在朝中的勢頭如日中天,若再娶得公主,自然是一件光耀門楣的好事兒。所以,即便謝紹鈞先前有些膽怯,想隨那五個人一道退場,可為了家族榮譽,被父親丟了幾個彎刀眼之後,還是硬著頭皮留了下來。
“阿彌陀佛!”
謝紹鈞赤足luǒ掌,走到刀梯下方,場上登時響起一道念佛號的聲音,邊席上圍觀的眾人亦是抽氣陣陣,緊張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bī到這份兒上,他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搓了搓雙手,謝紹鈞咽一口唾沫,提氣斂神,手攀刀梯,赤足也踩了上去。
“嘶!啊!”
他手腳放得很輕,可還是抑止不住心裡的恐慌,不過只往上爬到第二刀,便已堅持不住,手掌受傷離開刀梯,往地下跳時,腳板心亦是被刀刃割破,痛得一屁股跌坐在校場上,汩汩而出的鮮血,看上去格外瘮人。
場上噓聲四起,謝長晉長長嘆息。
因他緊張得沒爬幾級,因此傷不算重。
可看著太醫上場為他包紮時,夏初七還是閉了閉眼,沒敢去看。或者說,她沒敢讓肚子裡的小十九去看。
“楚七……”
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小若蚊蟲的聲音。
夏初七睜開眼,側頭望過去,便撞入了趙梓月一雙緊張到近乎絕望的目光。與她平常總帶著的懵懂茫然和天真不同,那是一種她在趙梓月眼中從來沒有見過的擔憂和恐懼。
“怎麼了?”她明知故問。
趙梓月鬆開的下唇上,還有咬過的齒痕。她偷偷瞄一眼首席上的趙綿澤,小心翼翼走過來,蹲在她的身邊兒,手按在她膝蓋上,壓著嗓兒道,“這個上刀山,可有訣竅?”
夏初七看出她眸底的期待,搖了搖頭。
“拼硬氣功,拼真功夫,拼人品素質。像謝紹鈞這種皮嫩ròu滑的少年公子,自然是爬不上去的。”
她絕口不提晏二鬼會如何,可在她不慌不亂的解釋下,趙梓月烏黑的瞳孔卻驟然一緊,像一隻慌亂的小兔子似的紅著眼睛看她,卻說不出話來。夏初七看她如此,突地又有些不忍心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四周望了一眼,才湊到她的耳邊道:“相信鬼哥會沒事的,他可以的。”
“因為她皮厚,割不破麼?”趙梓月接過話去。
這一句神補刀!夏初七啞然失笑。
“對,他皮厚。”
上刀山這活兒,訣竅是有的。但若非身輕如燕的非正常人類和長年累月練習的人,只要上去,都一定會有受傷的危險和可能。不過,像晏二鬼這樣有真功夫在身的人,腳底和手掌上一定會有老繭,只要他上了刀梯之後心神平穩,步子“穩、准、狠”,垂直用力,不要在刀刃上來回滑動,應當就會沒事兒。
“下一個,三千營兵馬指使司晏二鬼。”
司禮官念到晏二鬼的名字時,夏初七掌心微微捏緊,抿緊嘴唇,眼風不由自主地掃向趙梓月。很明顯,她比夏初七緊張了許多。一張小臉兒上血色盡失,蒼白得猶如紙片兒,下嘴皮被牙齒咬得一片青白。
晏二鬼嚴肅著臉,朝另外幾人拱手示意一下,便慢慢走向了刀梯。在他之前,已有兩個人從梯下落下,沒有一人通過。但迎著那寒光閃閃的鋼刀,他腳步卻沒有半分遲疑,一看便知是勢在必得。
“喂!”
場上突然傳來趙梓月的喊聲。
晏二鬼心裡一跳,側目看了過去。
她在喊他?是她在喊他?看著席上趙梓月尖削的小臉兒,他心cháo起伏,熱血翻騰,像是瞬間被人注入了一股子勇氣,目光微微一熱,竟是說不出半句話來。
“你……”一個“你”字說完,趙梓月潤了潤gān澀的嘴唇,又補充成了“你們都小心點。”
說罷,她垂下頭去。可她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聽上去像是在擔心場上所有競技的人,可晏二鬼卻知道,她只是在叫他。
“多謝公主殿下。”
他深深看她一眼,突地赤手攀上刀梯,緊繃的身子略微放鬆,赤腳不緊不慢地往上踩,手腳並用,他一步一步往刀梯上爬行,而場上的人亦是屏緊了呼吸,眼皮都不敢眨動一下。
一陣風chuī了過來,颳得刀梯上的五彩小旗呼啦啦作響,鋼刀在烈陽的灼烤下,似是更加鋒利,閃著一道道刺目的金光。
無數人都在看,看他能忍到幾時,看他何時會從刀梯上摔下來。開始那幾步,他似乎也有一些緊張,走得極慢,身子也較為僵硬,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試探刀鋒。可幾步之後,他便像是掌握了個中訣竅,身子放鬆,姿態矯健,步子也邁得越發平穩,提氣運力,踩在刀梯上,如走普通的木梯。
“加油!”
“好!”
“晏將軍好樣的!”
“我大晏兒郎,果然英武不凡。”
趙梓月一聲“加油”出口,場上有人跟著讚揚起來。因為先前的兩人一個只走了兩步,一個走了五步,便紛紛落下刀梯,讓觀者沒有找到興奮點,如今他這般穩健地“上刀梯”,人群終於激動起來,吼聲贊聲不絕於耳。
在眾人的吼叫中,競技者最容易馬失前蹄,分了心神出錯。晏二鬼閉了閉眼,再提一口氣,只當未有聽見,一直走到刀梯的最上一層,將上面懸掛的一個繡球摘下,一個好看的後空翻,腳尖穩穩落在刀鋒上,一步一步再慢慢走下來,一個大鵬展翅穩穩落於地面,將繡球緊緊抓在手中,朝座中拱手一拜。
“末將獻醜了。”
吁!夏初七縮成一團的心臟,總算平穩下來。
雖然她明知晏二鬼功夫了得,身手敏捷,可她其實並沒有十足的信心,而且,除了把個中的物理訣竅告訴趙樽之外,其他的事兒她都做不了,至於鬼哥能不能掌握和領悟,她更是幫不上分毫。
幸而他總算不負所望,過了第一關。
有了第一個人順利通過,先前人人都覺得不可能辦倒的事,終是有了轉機。眾人也是這時才發現,原來上刀山並非不可完成。
接下來的比試,也就明朗了許多。
還沒有“上刀山”的人,只剩北狄世子蘇合,還有一個金吾衛上將軍那日松的兒子格日樂圖。若是他倆不能順利上刀山拿下繡球,那第二輪的“下油鍋”也就不必比了,晏二鬼可直接獲勝。
格日樂圖是倒數第二個。
他與蘇合互看一眼,運功提氣,沉沉“哈”了一聲,光著上身走向刀梯,一身糾結成團的肌ròu在陽光下閃著黝黑奪目的光芒。
大抵從晏二鬼的身上受到了一些啟發,這人比先前兩個走得都好,一直上到刀梯的第十五級。但最終還是沒有堅持住,從刀梯上滾落下來,割破了手掌。
上刀梯,一次不被割傷不難,難的是永遠平心靜氣,走到頂端,拿下繡球再走回來。蘇合靜了靜,看了一眼正在包紮傷口的格日樂圖,冷冷一哼,赤腳走向刀梯。
“蘇合世子!”趙綿澤突地叫住他。
蘇合回頭看來,“皇帝陛下還有何指教?”
趙綿澤唇角緊繃著,朝他溫和一笑,“如今你我兩國已締結盟約,這競技選駙馬之試,原就是娛樂為主……這刀劍無眼,世子還是先考慮一下好。”
他說得委婉,可眾人卻聽明白了。
這句話他像是對蘇合說的,其實也是對哈薩爾和北狄使臣說的。大抵意思便是,刀劍無眼,若蘇合要堅持參與比試,那生死由命,傷了也是他自己的事qíng,千萬不要為此引起兩國不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