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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般看我做甚?”她問。

    “你若行事那般魯莽,爺便少為你敗家。”

    他淡淡地說完這句,又轉回頭去。

    “……”

    夏初七歪了歪嘴巴,沒有吭聲兒。

    世上竟有這樣威脅人的傢伙?是一個家人麼!

    她知道他是為了她私自去重譯樓的事兒,覺得她揣著他孩兒去太過危險,與東方青玄一起去,就更加“危險”,萬一被拐跑了怎辦?

    她想反對,卻說不出話來。

    這似是趙十九天生克她的力量。

    她並不怕他,但她就是qíng不自禁地聽他的話。甚至有的時候,生怕他會對她失望,那感覺就像一個患得患失的小女人,很怕握不住掌中的流沙。她想,自己真是愛極了這個男人。

    這時,像是為了安撫她,他突地淡淡道,“應天府衙的仵作驗過屍了,巴布的死因不是刺入頸部的髮釵,而是中毒。”

    “中毒?”夏初七腦子一陣轉動。

    顧阿嬌說,她進入內室時,有一個瘦高個的女人翻窗而去,會不會是她gān的?想了想,她假裝吃驚地啊一聲,看著他,想聽更多的消息。

    可趙樽就回了她一個字。

    “嗯。”

    說了相當於沒有說,說了也是白說。夏初七蹙著眉頭,見他不想再多說的樣子,胡思亂想著,也就不再問他了。

    “如今又剪你,資送老親。

    剪髮傷qíng也,怨只怨結髮薄倖人”

    那樂伎還在唱,夏初七腦子卻激靈靈一轉。

    巴布的死該不會與趙樽有關吧?

    顧阿嬌能恰好碰見二鬼,甲一又恰好幫了顧阿嬌,巴布又恰好是哈薩爾的政敵,哈薩爾又恰好幫過趙樽,哈薩爾的妹妹恰好又要做晉王妃了……

    而且,若是北狄與大晏和議,最尷尬的人應當就是趙樽。他與北狄打了那麼多年的仗,如今卻與敵人和好了,他qíng何以堪?恐怕在哈薩爾看來,他的處境也是一樣。

    從另一個角度說,若是趙綿澤甫一登基,大晏便平穩過渡,從此再無戰事,百姓安居樂業,那他的江山皇圖自會更加穩固。對趙樽來說,那真是百害而無一利……

    “娘娘若是再無他事,我便告辭了。”

    趙樽淡然的聲音拉回了她的神思,她蹙眉轉頭,眼神釘子一般定住他,想問這件事,想想又沒有出口。

    他若是不想她知的,一定不會說。

    更何況,這裡人太多,又怎能問得出來?

    她遲疑一瞬,他似是不耐煩了,長身而起,微微拂了一下袍角,便要離開。夏初七喉嚨一緊,想到他這一走,她許久都見不到他,她的孩子也不知道該怎樣生,她還得繼續關鳥籠子一樣關在楚茨院裡,突地氣不打一處來。

    “你走走走,趕緊走!有多遠走多遠。”

    原以為這樣置氣一說,他拼死也要安慰一句,沒有想到,那貨只漫不經心地瞄她一眼,便施禮道,“那娘娘歇著,我與烏仁公主先回了。”

    夏初七心裡一塞,惡狠狠瞪著他。

    “趙十九,你站住。”

    她是不怕人家說她的,人人都知她戀著晉王,就連阿記他們也清楚,就算他們稟報給趙綿澤知曉,她也沒什麼大不了。可趙樽一個“忘記往事”的人,明顯不能像她這般自在。

    “娘娘有事?”他頓步轉頭,涼涼地問。

    夏初七眼圈一紅,巴巴地看著他。

    “我想再與烏仁公主說幾句話。”

    她以為自己說得很輕鬆,可聲音一入耳,方才發現嗓音不如平常清脆亮麗,竟破啞得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股子力道,連她自己都聽得不太分明。

    他日眉頭一蹙,盯住她。

    “就幾句話。”她說,“很快的。”

    看她這樣,趙樽眸子一時冷卻,挺拔頎長的身姿雖一動不動,但微攥的拳心卻是不著痕跡的狠狠一捏。

    “好。”

    “多謝殿下。”

    她抿嘴笑著,微微昂著頭,視線落入他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他曾是那般近距離的看過她,吻過她,撫摸過她,他曾經陪在她身邊兩年,他曾在漠北的風雪和遼東的冰霜中,給過她最為溫柔的注視與熾烈,他也曾在迴光返照樓默默給她生存的力量與活下去的勇氣,他還曾給她許下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這是她的趙十九啊!

    她心裡突然湧起一股衝動。她想要握一握他的手,只要一下就好,這樣她便可以有更多戰鬥下去的勇氣。急急向前走了兩步,她伸手過去,想要拉他,他卻不著痕跡的挪開手,面色淡淡的。

    “娘娘請自重!”

    “趙十九!”她生氣了,低聲一喝。

    就連烏仁瀟瀟都皺起了眉頭,可趙樽仍是沒有表qíng,只是目光落在她的肚腹上,一貫冷厲的眸中添了幾分柔qíng,不過也只一瞬,眼眸便挪開,看向了神思不屬的烏仁瀟瀟。

    “公主,本王外頭等你。”

    說罷,他幽深的眸子盯了夏初七一眼,便調轉過身,大步流星地從仍在載歌載舞的舞伎中間橫穿出去。

    見他突然冷著臉離開,門口的阿記和盧輝等人鬆了一口氣。夏初七看著他們,意味不明的一笑,抬手揮退了樂伎們,對阿記道,“人都走了,還不放心?”

    阿記面上一窘,“七小姐……”

    夏初七看定他,打斷了他要說的話,“阿記,我與烏仁公主有幾句私房話,不知方不方便?”

    阿記抬著的眼皮,微微一顫,看她一眼,與盧輝jiāo換一個眼神兒,便恭順地施禮,領著人退了下去。

    喧鬧許久的楚茨院安靜了下來。

    夏初七揉了揉鼻子,垂著眼皮,極力隱忍著與趙十九分離的難過,好半晌都沒有抬頭去看烏仁瀟瀟。

    “楚七……”烏仁瀟瀟低低喚她一聲,眼波微微一閃,回頭望了一眼,拉著她的手,往內室走。

    “你不是說過你屋子裡有兩隻鴿子長得極是好看嗎?我還沒有見過鴿子夫妻呢,正好去瞧瞧。”

    夏初七深深看她一眼,點頭笑笑。

    “好呀,烏仁公主肯賞臉,我求之不得。”

    二人一同入了內室,夏初七回頭看向晴嵐。

    “去吧,我與公主敘敘話。”

    晴嵐知曉她的意思,生拉活拽著因為主子爺走了正在哭天抹淚的二寶公公,還有一直不拿好眼神看烏仁瀟瀟的梅子下去了。

    走到窗台上,夏初七逗著小馬。

    “他有東西給我?”

    烏仁瀟瀟一愣,“你怎知道?”

    微微撅了撅嘴巴,夏初七覺得自己將說的話有些殘忍,但她也不知為什麼,還是轉過頭,正視著烏仁瀟瀟說了出來。

    “因為我是他的妻子。”

    烏仁瀟瀟眼皮一顫,沒有吭聲。

    夏初七又道,“在yīn山,在你救他之前,他就是我的。”

    這樣宣示主權的行為很是可怕。換了以往,她打死也不相信自己能做得出來這麼幼稚的事qíng。可她愣是說了,還說得這么正色。

    “我為什麼要這樣說,是因為烏仁你不是旁人,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你受到更多的傷害。你對他有心,我看得出來。但是,除非他對你也有心,要不然,我不會因為你有心,你是我的朋友,便將我的男人拱手相讓。”

    “楚七,我沒有那樣想……”

    烏仁瀟瀟壓低了聲音,垂下眼皮兒一眨不眨地盯看著自己腳下的靴子,咬了咬唇,慢吞吞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來,遞到她的手上。

    “他給你的。”

    “謝謝你。”

    夏初七微微一笑,烏仁瀟瀟卻有疑惑,“他怎會知道你一定會留下我?早早就把東西給了我,卻不吩咐我要留下來。萬一你不留我呢?”

    “是他讓我留下你的。”

    烏仁瀟瀟一驚,抬起頭來,“我怎麼沒有聽見?”

    夏初七微微彎唇,看著烏仁瀟瀟略略蒼白的小臉兒,嘴皮微微一動,見她發愣,笑著問,“你可以看出我剛才說什麼了嗎?”

    烏仁瀟瀟搖了搖頭,不明所以。

    她笑道:“趙十九卻可以看懂。”

    當初在晉王府里,為了應付老皇帝擺出那一局“孝”字棋,她與趙樽曾經練過一些簡單的唇語,加上後來二人經年累月的相處和彼此的默契,複雜的語言雖然不能夠準確表達,但是簡單的指令還是完全沒有問題。

    若說趙樽的不喜歡,對於烏仁瀟瀟來說,是一種永遠無望的單戀,那麼趙樽與楚七之間那種旁人永遠無法cha足的默契與信任,才是他們最為堅固的愛qíng城牆。

    不論外間風雨如何。

    她信任他,而他亦然。

    這正是烏仁瀟瀟不能理解的東西。

    她先前就在客堂里,在他們的身邊,她並未看見他兩個有過多的互動,甚至他們兩個人似乎從頭到尾都在互相怨懟,這些都做不得假。但是他們似乎埋怨對方都有一個底線。那就是,不會離,不會棄,即便對方有再多的不好,還是他們自己的人,與旁人無關。

    想到自己戀上趙樽的心思,烏仁瀟瀟突地覺得有些可笑或可悲。尷尬地別開頭去,她纖細的手指撫了撫鴿籠上方罩著的一片光滑錦緞,聲音低啞了許多。

    “楚七,我不瞞你,我是喜歡他。很喜歡,比你想像的要喜歡得多一點……在我以為你與他已無可能的時候,心裡是生出過奢望的。但那都是以前,眼下……不管因為什麼,我都不會再存這樣的心思了。”

    低下頭,她腳尖搓著地面,似有難言之隱,“我羨慕你們的感qíng,羨慕得似乎還有一點點的嫉妒,但我不是一個壞人……你救過我,我銘感五內,我不會做破壞你們感qíng的事qíng。但是我一時忘不掉,總是免不了去看他,想他。楚七,請給我一點時間忘去,好嗎?”

    一個姑娘喜歡趙十九而已,這沒有錯。

    要是姑娘不喜歡趙十九,那需要治療。

    夏初七這樣想著,心裡鬆緩了許久,她看著烏仁瀟瀟,給了她一個極是友好的微笑,又探手替她理了理垂落在肩膀上的髮辮。

    “烏仁,我們還可以是朋友嗎?”

    烏仁瀟瀟心中一酸,眼圈頓時紅透。

    “你若當我是,我便是。”

    “好。”夏初七握緊她的手,“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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