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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七斜斜瞄著他蹙眉的樣子,恐他頭痛症發作,揚了揚下巴,挪過去為他按摩起來,語氣幽幽的,“要不是小丫頭今兒生病,咱倆估摸著都沒法兒消停地坐這一會兒……真是一個小女魔頭,要是有可能,我真想把她塞回肚子裡,重新再生一回。”
“……哪有當娘的這樣說的?”趙樽好笑地看她,“她才兩歲。”
“沒錯啊,這才兩歲就這般霍霍人了,若再大一點……那還了得?”
聽她無奈的抱怨,趙樽低低一笑,“我姑娘這是腦子好使,要不然,哪有本事霍霍別人?唉,都說女兒像父親。阿七,你要怨,就怨我吧……”
這句話的潛台詞兒是他實在太聰明,還遺傳給了女兒?
“王婆賣瓜!你到底是要我誇你,還是要我怨你?”夏初七嘟囔一句,正想與他理論理論智商問題,二寶公公便風一般的奔了進來。
“主子,主子,不得了啦……”
他披散著jī窩一般凌亂蓬鬆的頭髮,láng狽的尖著嗓子叫嚷著,一張白饅頭似的胖臉上,布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水,還寫滿了憂傷,從頭看到腳同,都是一副被人狠狠凌nüè過的樣子。
“主子,嗚……您得為奴才做主啊。”
看他軟趴在地上,哭喪著臉的樣子極為悽慘,夏初七腦補著各種不健康的畫面,想到了嘎查那些蒙族漢子威武高大的身軀,不免嚇了一跳,趕緊過去扶他。
“二寶公公……你這是被誰欺負了?”
“嗚……嗚……”鄭二寶扁著嘴巴,哭喪著臉,嘴裡嗚嗚有聲,手指顫抖著指向自己的頭髮,“奴才先前看小主子吃了藥在睏覺,便趴在chuáng邊上小憩片刻,守著她……一覺醒來,便成了這個樣子。主子……奴才的頭髮,頭髮啊……被小主子點著了……”
原來如此?他這髮型……是寶音gān的?
“噗哧”一聲,夏初七忍俊不禁,嘴角扯得直哆嗦。
二寶公公有一頭極為茂盛烏黑的頭髮,平素里他很是愛惜,不管走到哪裡,總是要梳理得一絲不苟,油光水滑,還專門找夏初七討要了中藥方子來護理,金貴得跟什麼似的……為此,夏初七還曾經笑話過他,說他是因為不長鬍子,這才對頭髮產生了移qíng作用。
可這會兒他的頭髮七零八落,長短不一,還有被燒過的痕跡,隱隱的,還能聞到一股子毛皮燒焦的味兒,再不復平素的整潔樣子……她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再想一想,又是釋然——果然是他與趙十九的親閨女,收拾人也知道往人往人心窩子cha刀,哪裡痛就捅哪裡……
“嗚……王妃,你還笑,還笑……”
鄭二寶白胖gān淨的臉上,硬生生擠出了幾道褶皺,看了看一臉無奈的夏初七,又看了看似笑非笑的趙樽,他明白了過來,大家都是受害者,哪怕他有一肚子的委屈,也沒法子找主子申訴了。
想到自家的頭髮,他悲中從來,突地捂住嘴沖了出去,一路嗚咽。
“奴才不活了,不活了……活不下去了……”
看他痛苦的奔了出去,夏初七趕緊斂住笑容,緊張了起來。
“趙十九,咋辦?”
趙樽懶洋洋地躺著,一動也不動,聞言瞄她一眼,指了指自己的頭。
“繼續按!”
“……”夏初七翻了個白眼兒,蹙了蹙眉頭,著急地道,“我是說二寶公公咋辦?我看他這回像是氣得不輕,趕緊的讓甲一跟上去,要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事兒就大發了……”
“無事,不必理他。”趙樽懶洋洋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等她認命的坐下來繼續為他按摩,方才漫不經心地道,“爺第一次剪他頭髮的時候,他說要去投河,結果只是出去泡了個澡。第二次剪他頭髮的時候,他說要去服毒,結果只是睡了一覺。放心吧,這一回,咱閨女燒了他的頭髮,雖然比爺更狠了一點,他也一樣死不了。”
“啊!”一聲,夏初七驚呆了,胸脯一陣起伏。
“原來如此……果然野xing也會遺傳。”
輕輕唔一聲,趙樽不以為意,那高冷雍容的姿態,讓夏初七很容易就想到隔壁氈帳里的那個小惡魔……兩歲的小惡魔,簡直就是生來克她的。娘倆鬥法五天,要不是她夏初七也不是好惹的主兒,估計真能被自家親閨女活生生氣死不可。
“阿七,一會兒你下廚給咱閨女做點吃的吧?”
“嗯?做什麼?”
“她跟著東方青玄,糙原上長大,也沒吃過你做的菜……”
夏初七瞥他一眼,良久都沒有說話,手上的動作也放慢了些許。趙樽黑眸微微一斜,看向她,正好迎上一雙大白眼兒。她惡狠狠地盯回他,一雙翦水般的眸子裡,儼然燃燒著兩簇熊熊的火焰。
“趙十九。”
“在,娘子有何吩咐?”趙樽握了握她的手。
“你有了閨女,就沒了我,是不是?以前你可捨不得我下廚的?”
“不識好歹。”趙樽低笑一聲,就勢把她拉過來,趴在自己的身上,與她骨碌碌的大眼睛對視片刻,抬頭啄一口她的嘴,似笑非笑道,“老爺這是看你被閨女欺負得很了,想幫幫你……這樣可好,你白日伺候咱閨女,老爺晚上再伺候你?”
聽他說起伺候,夏初七臉一紅,輕輕在他身上推一把。
“有積分麼你?”
“……沒有。”
“那誰要你伺候?”
“嗯?”趙樽眉梢一揚,掌心貼在她的腰上,輕輕掐了一把,又勒緊了她的身子,嘴唇湊了過去,貼在她的耳朵邊上,低低笑問,“要不要?”
溫熱的氣息入耳,有些痒痒,夏初七一邊悶笑,一邊掙扎著推他。
“好啦好啦……讓人看見。”
斂眉,抿緊,深目,趙十九一臉嚴肅,“到底要不是要?”
“趙十九!”夏初七咬牙切齒。
“老爺問你呢?”
“要要要……”
夏初七受不住痒痒,笑不可止地倒在他的身上,撲騰撲騰幾下,像一隻落水的鴨子,悶頭髮笑。溫香軟玉抱在懷,趙樽目光微微一深,為了閨女禁了好幾日的yù望,從鼠蹊升騰、蔓延……
“阿七……”他抱緊她的身子,順勢翻了一個身,便把她壓在了身下,目光爍爍間,滿滿的都是動qíng後的熱炙,又喚了一聲她的名字,他低下頭,便要去親她。可不巧,他的嘴剛湊上去,二人“親熱被打斷體質”再一次發作,他還沒有來得及一親芳澤,背後便傳來一道清脆且冷靜的童稚聲音。
“喂!喂!”
不喊爹,不喊娘,只喊“餵”的人,只有小寶音了。
女兒的聲音一入耳,趙樽仿若被雷給劈了,幾乎霎時便翻身而起,便拉起夏初七坐好,整理著衣裳,黑著臉吼了一聲,“甲一!”
原本甲一是守在帳外的,應該會寸步不離。如今他沒有進來,卻是寶音來了……還讓小丫對看見爹娘的“不雅畫面”,這讓他這個做爹的……還有阿七這個做娘的,qíng何以堪?
“趙十九!”被女兒撞見,夏初七急了,羞惱的白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就迫不及待地向寶音解釋,“寶音,我與你爹兩個,正在切磋武藝……嗯,就像你爹和阿木古郎切磋那樣……”
“……”寶音不懂,歪著頭看他。
“這叫什麼比喻?”趙樽聽懂了,嚴肅著臉裝不懂,暗嘆一句“家門不幸”,又揚著嗓子喊甲一,想要轉移這邊兒的注意力。
可是他又喊了一聲,甲一還是沒有出現。
他臉色一變,卻見寶音蹙著小眉頭。
“那個醜八怪……去給我拿藥了。”
醜八怪?夏初七與趙樽面面相覷一眼,錯愕不已。而端著湯藥進來的甲一剛好聽見這句話,一張黑臉往下一沉,面色難看到了極點。
自從在yīn山皇陵受了傷,甲一臉上的疤痕便一直沒有處理,也一直就不太在意,甚至多次拒絕夏初七為他治療的好意。但是,他從來就沒有想過,有一天竟然會被一個兩歲的小丫頭嫌棄。抿了抿僵硬的嘴唇,他生生咽下一口唾沫,臉上一陣紅,一陣青,竟是說不出話來。
“哈哈哈!”
夏初七看他這般,突地爆笑出聲兒。
她給了甲一一個“讓你不治,活該”的眼神,走過去牽了小寶音坐在圓圓的小杌子上,方才從呆若木jī的甲一手裡接過湯碗,拿勺子攪了攪,笑眯眯地道,“寶音真乖,吃藥也不怕苦,娘就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聽話的孩子……”
“阿木古郎說過,生病要吃藥藥……寶音聽話。”
小丫頭絲毫不給她這個做娘親的面子,奶聲奶氣的回答里,全是對東方青玄的依戀與信任。夏初七撇了撇嘴,又一次心塞了。想到自家懷胎十月,差一點丟掉xing命才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女兒,卻不把她放在眼裡,那酸澀的滋味兒,難以言表——
“你要不要給我吃藥藥?”
看她久久不語,默默發愣,小寶音皺著小眉頭,瞥了她一眼。
夏初七嘴角一抽,說不清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兒,但還是qiáng笑著放下湯碗,把她抱了過來,靠坐在自家的懷裡。小寶音由著她抱著,沒有一點抗拒,只是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有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小孩兒該有的波瀾不驚。
一勺一勺的餵著她吃藥,夏初七再一次苦口婆心地教她。
“寶音,我是你娘。不是喂,也不是你……”
“哦。”一聲,寶音喝一口藥,沒了下文。
夏初七微微一窒,“那你喊一聲娘?”
翻著眼皮兒看她,寶音不說話,又喝一口湯藥。
“寶音,喊一聲?只一聲就好。”
小嘴巴扁了扁,寶音搖頭,“不會。”
“娘這不是在教你麼?學著喊一聲。娘,娘……”夏初七看她眼睫毛眨動著,不拒絕,也不答應,越發覺得這孩子像極了趙十九,不由一嘆,不好再bī她,只能哄著,“那這樣好了,你若是喊一聲娘,等下娘便去灶上給你做好吃的……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