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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見孩子的心,就像針蜇似的,痛得窒息。
私心裡,她開始盼望“魯班節”的到來了。
為了麻痹緊張的神經,也存了會“碰巧遇見小十九”的僥倖,一整天,她都拉了趙樽在額爾古四處亂轉。這裡的人們都很熱qíng,原土著的牧民更是歡喜他們的到來。可她的僥倖,終歸也只是僥倖。當四月初二的太陽也高高升起時,她還是沒有再見到小十九,除了夢裡有她甜甜的微笑,和她自個模擬出來的一聲“娘”,她的身邊,只有趙十九在默默的陪伴。
“做夢了?一頭的冷汗。”
趙樽撫了撫她的腦門兒,聲音低啞。
“呵”一聲,夏初七揉了揉眼,突地激靈一下坐了起來。
“趙十九,今天是魯班節了?”
輕輕點頭,趙樽眸色淡淡地看她,伸出手,把她圈牢了,置入腋下。
“緊張了?”
夏初七抿了抿唇,眸色一涼,雙手緊緊纏在他的手臂上。
“不緊張!我怕什麼?我戰鬥力超qiáng!”
“乖,這才是爺的阿七。”趙樽唇角微彎,托住她的脊背,“起吧。”
魯班節,顧名思義也是一個與魯班有關的節日。但實際上,原本的漠北糙原上,並沒有魯班節這麼一說。來源到底是怎樣的,眾說紛紜,未有定論。有人說,這個節日在漠北的興起,是源自於一個西南的蒙族人,他是魯班的衣缽傳人。也有人說,它的興起是源於前朝太祖皇帝寵愛的一個傳奇女子。她尊墨子,敬魯班,機關巧術無一不通,最為耗時十年築成了太祖師與她的皇陵。也正因為她重魯班之術,從而把“魯班節”引入了漠北,後來逐漸演變成了如今的樣子,成為了一種尊師重道的表現。
真相如此,無人探究。
人們的關注點,在今年的額爾古魯班節。
它與往年的節日不同的地方,在於一個極為香艷的亮點——兀良汗的大汗要在魯班節上選出一位最為美麗的女子,一朵“糙原之花”,用來進奉給兀良汗最為高貴的“諾顏”王子。所謂“諾顏”,在兀良汗便是領主的意思。據說,兀良汗現任的大汗,是前領土的得力下屬。因種種原因,在前領土故亡之後,他得了大汗之位,但一直尊奉前領主的兒子——他們的新“諾顏”,且已有禪讓的意願。
故而,這一次的魯班節,意義與他們不同。
夏初七與趙樽坐在馬車上前往額爾古城的時候,城外平坦空地上,已是人山人海,絡繹不絕。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四弦琴悠然的聲音傳來,也有朗朗鏗鏘的鼓樂激勵人心,天上還有一束束明亮的陽光,璀璨地照在大地上,把魯班節的韻律融入了一大片糙原。
盛裝的人們,紛紛往入口涌去。
寬敞的城門處,有一隊隊兀良汗的士兵在值守。
他們穿盔著甲,手拿武器,一張便是受過jīng良的訓練。
在他們的面前,是川流不息的人群與馬車。
一輛又一輛的馬車上,載著的是來自各國的貴人。
一行又一行的牧民與商旅,穿梭在兩邊的通往上,一邊擠,一邊好奇的張望。
夏初七忐忑不安地撩著帘子,注視著外面的盛況,等待馬車檢查入城。
這時,有一輛寬大的馬車突地擠了過來,從他們的馬車邊上駛了過去,想來是要率入城。這種明顯不遵守“jiāo通規則”的行為,引起了夏初七的注意。她蹙眉望過去,發現兀良汗的兵卒們不僅不攔,反倒小心翼翼地退開,而那輛馬車微開的帘子里,有一雙極為妖艷的眸子。
他望向了她。
“東方青玄……?”
夏初七心裡一窒,猛地伸出頭去,趴在車楞上,想看清楚那驚鴻一瞥的人是不是東方青玄,或者說,她想看看那人的車裡有沒有她的小十九。可那一輛馬車卻速度極快地駛入了城門,帘子也適時的放了下來,沒有給她一觀的機會。
“混蛋!東方青玄你個混蛋!”
她惡狠狠地罵了一聲,拽著帘子的手,微微一緊,雙手合十,低聲喃喃。
“小十九……等著娘……菩薩保偌,千萬要讓我見到我的小十九……”
她從來不信鬼神,不信祖佛,可這個時候,她無以為訴,竟是低聲求拜起來。
趙樽目光微沉,手背輕輕擱在了她的背心上,一下下輕撫。
“阿七,放鬆些。”
她回過頭來,看見他冷芒爍爍的眼,輕輕撩唇,一笑。
“我沒事的,你放心,我一定會沉住氣的!”
說沒事,可她的心臟,卻“怦怦”跳個不停。
“進進進!你們了——”
城門處的守位士兵,吆喝著讓擠得水泄不通的人流往裡面走,但視線卻像探照燈似的,不停注視著來往的人群有沒有異常。看那些士兵的戒備程度,夏初七的心裡,又隱隱升起一種不安的感覺。
若是尋常的節日,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若是民間的慶賀,更不必出動如此多的守衛。
這到底是做什麼?
她還不知道兀良汗的“諾顏”與“糙原之花”的香艷消息,只記得趙析說過,他是奉了趙綿澤的旨意前來觀禮的,而趙綿澤也是受到兀良汗的邀請。不單如此,就她這一早過來在馬車上看到的,除了南晏的人之外,北狄的人也有前往。“yīn山三角”的勢力都到齊了不說,還有漠北糙原的其他部落參與……
東方青玄在其中,到底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馭!”
馬車停下來時,微微一晃,夏初七的心臟也跟著一縮。
“小心點。”趙樽知她qíng緒不安,趕緊扶她下車。
她清了清嗓子,鎮定著心qíng,拿眼風掃了他一瞬,卻沒有說話。
一場還不知是什麼賭約的賭約,賭上了他們的女兒,也吊足了他們的胃口。
她相信,趙十九與她一樣,心qíng並不平靜。
“殿下,請留步——!”
剛下馬車走了沒幾步,身後便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趙樽扶住夏初七的後背,淡然轉過頭去,在人群中看見了如風的身影。
眉梢一沉,他沒有說話,只靜靜看他。
如風微垂著頭,大步走過來,拱手行揖禮,“參見殿下。”
趙樽面無表qíng,只唇角微動,“他讓你來的?”
“是!”如風曾是他“十天gān”的成員,是他信任的下屬,在跟了東方青玄數年之後,雖然最終離他而去,算得上叛主,但趙樽的臉上,似乎並無絲毫的責怪。如風心裡一緊,看著他,默了默,恭順地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
“三公子讓我jiāo給你的,賭約就在裡面。”
趙樽默默地接過信,卻沒有答話,也沒有多看如風一眼。如風在他面前站了片刻,幾次張嘴想要說點什麼,可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嘆一聲,慢慢地退了下去,掩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快,趙十九,看他怎樣說的?”
夏初七心急如焚,踮著腳尖便看向趙樽拆開的信封。
信封裡面,只有一張紙條。
紙條上面,也只寫了一行字。
“誰有辦法讓‘糙原之花’當眾脫衣,便算誰勝。”
☆、第273章糙原之花與機關之巧
建章元年四月初二,這個南晏chūn暖花開的日子,在漠北的額爾古城裡,流傳出了這樣一首香艷的曲子——
美人兒脫衣,敖包旁,
白花花的ròu兒,軟綿綿的顫。
喚一聲“啊呀,我的郎”。
恁是一點櫻桃,雲鬢亂,哪管它蒼鷹孤遠,轉眼山河變。
這樣的小曲兒在糙原上的牧民們哼來只為調侃,聽上去似乎並不涉及其他,但曲子卻間接的佐證了這一日在額爾古的“魯班節”上發生的巨大變故。這個變故不僅與“糙原之花”和諾顏王子娶妻有關,而且還gān繫到整個額爾古河流域的牧民,乃至漠北糙原的動dàng政局,甚至於對整個天下的格局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不過,在魯班節開始之時,載歌載舞的人們還沒有意識到會有這樣的變化,更不會知道將有翻天覆地的變化發生。
廣場上,他們身著蒙族的盛裝,敲鑼打鼓,唱歌跳舞……臉上洋溢著節日的喜慶。
萬眾矚目的“魯班節”便是在這樣歡愉的氣氛中開始的。
卯時許,太陽當空。
在人們對著一尊檀香木雕成的魯班像進行祭拜之後,便迎來了“糙原之花”的選拔。
出乎夏初七的意料之外,時人對于美人兒的選拔機制,竟然已經有了後世的雛形,簡單一點說,這種選拔,也是沿用的一種淘汰機制。
賽場就設在額爾古城最大的一處廣場上。這個廣場的設計原本就是用來舉行大型慶典的,所以,雖然它沒有南晏京師那樣恢宏大氣的規模和巍峨肅穆的城樓建築,但放眼一望,在萬人擁擠的廣場之中,自有一種獨屬於糙原的粗獷與豪邁之感。
除去臨時搭建的表演台面,在偌大的廣場的正中間,還有一處人工搭建的高台,是專程為前來額爾古的貴人們準備的。夏初七與趙樽進入額爾古城是以南晏商人的身份,故而他們沒有資格坐上那處高台上。好在有寧王趙析的“關照”,一入場,便有人專程過來領了他們坐到人群的第一排,算是觀眾席上的“huáng金山岸”,與高台極近。
“扎那大汗駕到——”
喧囂聲中,夏初七和趙樽兩個剛落坐,場上便傳來一道高昂的唱響。
兩人互望一眼,目光jiāo流著,誰也沒有說話。
扎那大汗便是兀良汗的現任大汗。
原來他也來參加魯班節?怪不得城門口有那樣多的兀良汗守衛。
夏初七暗自猜測著,為先前的疑惑找到了解釋,眉頭微微一松,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瞄向了高台上那個故人——他今兒沒有穿那一身招牌似的大紅袍服,而是穿了兀良汗王族的衣裳……但不論他穿什麼,穿成什麼樣,也不論過去了多少時間,他那張妖氣而俊美的臉孔好像就從來沒有改變過,即便把天下的美人兒都喚到他的面前,也敵不過他的傾國傾城。
若是女子生成他這模樣兒……這世道得生出多少事兒來?
夏初七暗嘆一聲,目光從東方青玄的臉上,挪到那個頭戴金冠,身體臃腫的扎那大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