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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仁瀟瀟退了退身子,看一眼門的方向,似是不信。他也不以為意,只閒雅地看她一眼,拉過邊上的一張高腳圓凳,坐在木桶邊上,饒有興趣的手肘在桶沿,看著她笑。

    “在你入屋前,小爺便已經等在這裡了。”

    怔了一下,烏仁瀟瀟“呸”一聲,罵了一句“不要臉”,耷下臉來,又瞪著他,“阿納日呢?你把我的阿納日怎樣了?”

    她沐浴的時候,阿納日總是侍候在身邊的,先前她就坐在屏風外面,如今卻沒有動靜,令她極是驚慌。可元祐只是笑笑,邪邪地看她道,“這般風qíng,小姑娘不宜多看,小爺只是讓她睡一覺而已。”

    他說得理所應當,烏仁瀟瀟身子一陣發軟,心臟怦怦直跳,更覺頭痛yù裂,“元小公爺,你到底要怎樣,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

    元祐斜斜瞄她一眼,不回答。

    稍稍一頓,在她的怒視里,他突地起身,一點點拉開腰上玉帶,把外袍解下,往屏風架子上一丟,直接搭在烏仁瀟瀟的衣裳上頭,輕謾的笑。

    “小爺自然是來沐浴的。”

    “你……滾!”烏仁瀟瀟瞪大了雙眼,“你要做什麼?”

    很快,元祐便以實際行動,回答了她的問題。

    他什麼也沒有做,真的只是沐浴,只不過是與她一起沐浴。這廝真就是一個不知害臊的人,他也不顧及她還是一個大姑娘,褪光自己的身子,看一眼她捂著雙眼的樣子,挽唇一笑,大剌剌往木桶一跨,便坐在了她的對面。

    “鴛鴦戲水,鸞鳳穿花,果是快哉!”

    “你滾出去!”

    烏仁瀟瀟緊張地捂住雙眼,不敢看他,一字一句吐出時,幾乎把一口銀牙咬碎。可元祐卻漫不經心的在水桶里伸展著身子,眼波一掃,壞壞的道:“出哪去?這浴桶這般寬敞,足夠我二人使用。公主又何必這般小氣?”

    “你個無賴!你再不出去我便喊人了。”烏仁瀟瀟壓低著嗓子,即不敢直接出木桶,又不敢動彈,就縮在浴桶的一角,眼睛一點也不敢睜開,直到他輕笑著移過來,拉開她蒙臉的手。

    “再不睜開眼,小爺便入了你。”

    “……你,你混蛋!”烏仁瀟瀟氣得眼睫亂顫,一時yù哭無淚,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塊。可是,在這般窘迫的qíng況下,她為了不與他有肌膚之觸,連手腳都不敢亂動,哪裡又能打殺他?

    見她雙頰緋紅,元祐眯了眼,沉聲一笑。

    “三,二,一,睜眼。”

    心臟狠狠一抖,烏仁瀟瀟牙一咬,終是睜了眼。

    好在,沒有她想像中的尷尬樣子,他亦是泡在水桶里,水面上還有一層玫瑰花瓣,完全可以阻止她的視線,不會讓她瞧到羞窘的一幕。

    她暗鬆一口氣。

    “我睜眼了,如今你可以走了?”

    她從惶恐到釋然的樣子,落入元祐的眼睛裡,又引起他一陣低低的笑意,“走什麼?小爺的話還沒說完呢?烏仁公主,你也別怪小爺的手段不入流,若不是這般迫你,你又怎能好生與我敘話?”

    這些日子,元祐來找過她無數次。可是每一次,都被烏仁瀟瀟拒見了。她不想見他,也害怕見他,一個字都不想聽他說。可她怎會想到,結果愣是bī得這個不要臉的鑽入她的淨房,甚至還鑽入了她的浴桶里?

    隔著一層水波,他一直噙笑看她,一隻腳有意無意的觸在她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撩她。她又羞又惱,可退無可退,除了儘量往後縮著身子,別無他法。

    “你要與我說什麼?說罷,說完趕緊滾。”

    元祐瀲灩的眼波掃一眼她的面色,帶著笑意道,“只有一句話,不管你要嫁誰,哪怕嫁豬嫁狗小爺我也不會管,就是不許嫁給天祿。”

    舊事重提,惹得烏仁瀟瀟煩心不已。

    想到為這事受他欺負,她眼圈一紅。

    “你憑什麼來管我?你是本公主的誰?”

    “你說呢?”元祐懶洋洋的笑,那一隻作怪的腳,又往她身上伸了伸,泥鰍似的滑來滑去,聲音更是輕謾不已,“你少霍霍天祿了,就你這……”上上下下的打量著烏仁瀟瀟,他眸底滿是譏誚之意,“就你這樣的,真是配不上他。我說你,就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再說,你以為嫁過去,天祿便會看上你?”

    烏仁瀟瀟身體一僵,狠盯著他,艱難地咽一口唾沫,自嘲一笑,“那又與你何gān?這是我的事。即便他看不上我,我也喜歡他,我一輩子都喜歡他。”

    元祐面色微變,一張俊美的面孔上,變幻不停。好一會,他又是一聲低笑,滿是不屑地掃向她氣極的臉。

    “你好好一個姑娘,好好找一個疼你的人不好嗎?何苦非把自己往火坑裡推?”

    “火坑?”

    輕輕吸了一口氣,烏仁瀟瀟笑了。

    那是一種氣恨到極點的嘲弄之笑。

    在這樣荒唐的地方,在同一個浴桶里,兩個毫不相gān的人光著身子討論嫁娶問題,難道這個王八蛋就不知自己說出來的話,很是可笑嗎?

    她呵呵一笑,紅著眼圈問,“依小公爺看來,本公主該找一個怎樣的人來疼我?你明知好人家的兒郎,都不會瞧上一個不gān不淨的姑娘,你還一而再,再而三的禍害我,你就不覺得羞恥嗎?”

    “羞恥?”元祐打趣地一笑,目光冷厲下來,“幾十年征戰,我南晏有多少無辜子民死在了你們北狄韃子的屠刀之下?你有沒有覺得很羞恥?”

    烏仁瀟瀟臉色一白,眸底沁了一絲無奈。

    只一瞬,她又笑了。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元祐你就是欺負我,你就只是欺負我而已。你不要以為,我真是拿你沒法子,你若真惹急了我,大不了魚死網破,我好歹是北狄公主,你這般侮rǔ我,我就不信大晏的皇帝果真就不管不問……”

    元祐“嘿”一聲,俊美的五官慢慢湊近她一些,慢條斯理地道,“你還真就說對了,你自以為的魚死網破,於我來說,大不了只是一頓訓斥,末了皇帝還得把你許給我。而你的父皇,只怕也不得不如此?”

    烏仁瀟瀟反唇相譏,“我父皇才不會,我北狄人沒你南晏迂腐。”

    “那可不一定。若你已是我的人了呢?”

    元祐笑嘻嘻望著她,又湊近了些許。

    “小野貓,不如試一下如何?”

    烏仁瀟瀟呼吸一緊,咬緊了牙齒。

    木桶裡頭,冒著裊裊上升的濃重熱氣,他湊到面前的臉極近,可惡的氣息似乎就噴在她的臉上,她呼吸不暢,幾乎喘不過氣來。可任憑她怎樣瞪視他,他仍是彎著唇,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可憐她恨到極點,但彼此身上寸縷皆無,她不敢出手去推他,只瞪視了片刻,終是服了軟。

    “你為何非要纏著我不放?”

    “你不纏天祿,我便放過我。”

    “我沒有纏他,這事不是我能做主的。”

    “是嗎?”元祐不怒反笑,“若不想你執意要嫁,誰還能bī你?上回在麟德殿,若非你那般與太后對上,天祿也不會為了幫你,許下那樣的承諾,都是你……害得我與他十幾年的jiāoqíng,都生生疏遠了。”

    說到最後,元祐幾乎咬牙切齒。

    可他嘴裡的這個“疏遠了”,也只是他自己的臆想罷了,或者說是他心裡頭有鬼,便覺得趙樽也一定有鬼。實際上,趙樽不見得曉得他到底在作個什麼勁兒。

    烏仁瀟瀟一愣,身子幾乎癱在木桶上。

    “都是你bī我的……若非你那般羞rǔ我,我也不會……”說到這,烏仁瀟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憑什麼向他解釋,他要怎麼想她,根本就不重要。他是她的敵人,仇人,是她恨不得置之於死地的王八蛋。

    略略一頓,她又笑了。

    “不過也幸虧有你,若非你那般羞rǔ我,我又怎能決意如此?我又怎能被皇帝親許給晉王?這樁親事,我極是滿意,我前幾日已傳信到哈拉和林,告之我父皇。我父皇也定會為我高興,我的全族都會為我高興,因為我就要嫁給這世上最好的男子了……可這些,都與你無關,滾吧!”

    元祐唇角的笑意愈發擴大。

    等她說完,他猛地一把鉗住她的胳膊,往自己身上一帶,壓低了聲音,“說得可真動聽。你的親事,自然不關小爺的事,可是小野貓,你想一想,我與天祿那樣的關係,我如何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玩過的人嫁給他做正妃?”

    一個帶了褻意的“玩”字,讓烏仁瀟瀟白了臉。

    微微低頭,她看著水面上飄動的花瓣,“事已至此,又豈是我能毀婚的?元祐,你行行好,就不要bī我了,成不成?”

    “不成!”

    “那你到底要我如何做?”

    到底要如何?其實這些日子纏來纏去,元祐自己也沒有明白到底要她如何做。就眼下來說,他只是不願意烏仁瀟瀟嫁給趙樽而已。可是,她若是不嫁給趙樽之後呢?

    他從沒有想過。

    愣了一愣,他看著她怒極的臉,突地一笑,側過身趴在浴桶沿上,將後背對著她,慢條斯理地道,“小爺我也不想如何。先來幫我搓搓背吧?”

    烏仁瀟瀟喉頭一陣腥甜,氣血上涌。

    看著他的後背,她恨不得在上頭撕下一塊ròu。

    避了他這些日子,她還是落入了他的手裡。

    喊不得,叫不得,打不了,殺不了,她恨透了他,恨不得他去死,恨得怒氣上腦,bī到極致便再也顧不得其他了。心裡一凜,她半眯著眼,不動聲色地拿過桶子裡那一張搓澡的巾子,半眯著眼挪過去。

    就著巾子蘸了水,她在他後背上慢慢搓。

    元祐偏著頭,笑眯眯地看著燭台映出來的影子。

    “重一點。”

    她果然聽話的重了一點。

    “舒服……”元祐嘆一口氣,半闔著眼睛,唇角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怡然光芒,突然覺得,要是讓她為自己搓一輩子的背,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罷?

    可她是一個公主,若非娶了她,要不然,如何能讓她一輩子為他搓背?娶她,這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可他又何嘗不知,這個北狄公主恨死他了,怎麼可能乖乖的嫁給他?算了,為了天祿,就算使出一點不正當的手段,也只當是為民除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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