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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輕鬆,想自由,想與趙樽雙宿雙飛,想他們的世界裡,只有他們自己。

    可到底是為什麼,他們被迫走上了這條路?

    想起自己以前一遍一遍對趙樽說“想做皇后”的無奈,一時間,她竟分辨不清,到底是不是她把趙樽bī上造反這條路的。

    也許,道常是對的,趙樽也沒錯,她自己更沒錯。

    錯只錯在時空不對,身份也不對。

    也罷,這世上沒有割捨不了的人,也沒有割捨了可以不痛的心。不都說麼,一個人一輩子總會有一次無理取鬧的任xing,做一次想走就走的決定。她xing子剛烈,原就我行我素慣了,這些年為了趙樽,她梳剪了自己的羽毛,拔掉了身上的尖刺,到頭來,還是無可避免的成了紅顏禍水。

    既然沒有任xing過,何不任xing一回?

    她要回北平,她想她的女兒……qiáng烈的願望支配著她,手腳已經無意識的行動起來。

    等她同意了自己的想法時,衣服和細軟已經收拾妥當了,裝在一個隨身的箱籠里。

    滿滿當當的一箱東西,看上去挺多。可說到底,她也只剩下這些家當了。

    不管這些年裡與趙樽如何笑鬧,她的銀子,真正攥在手裡的並不多。

    多少年了?快七年了,她又誆又詐,竟會窮得叮噹響。

    七年了,她跟了趙樽快七年了,也算老夫老妻了。

    他們的七年之癢,看來也逃不過命運的捉弄。

    涼笑著沉吟片刻,她找出紙筆,坐在chuáng邊,想給趙樽留些什麼。

    可寫著,畫著,紙上出現的竟是一個標誌——紅刺特戰隊的隊標。

    看著這久違的圖案,一種恍如隔世般的窒息感,讓她有些找不准自己是誰。

    是夏楚?還是夏初七?是趙樽的女人?還是紅刺特戰兵的軍醫?

    一種沒有歸屬的漂泊感,讓她眼圈一紅,為免淚水滑下,他抬頭偏向窗外。

    外面暖烘烘的陽光里,朝她走來的,分明是一個穿著整齊的軍裝,剪著利索的短髮,面帶微笑的年輕女軍醫。

    那個是她嗎?默默收回目光,她撕掉畫了隊標的紙,一個字一個字認真寫來。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場景

    ……就是遇見你

    ……在人海茫茫中靜靜凝望著你

    ……陌生又熟悉

    ……儘管呼吸著同一天空的氣息

    ……卻無法擁抱到你

    ……如果轉換了時空身份和姓名

    ……但願認得你眼睛

    ……千年之後的你會在哪裡

    ……身邊有怎樣風景

    ……我們的故事並不算美麗

    ……卻如此難以忘記

    這首歌叫《星月神話》,是她前世唯一看過的一個穿越劇的片尾曲。那個故事的劇qíng她已經記不得了,唯一記得的只剩下這首歌。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概同是穿越的緣故,她要寫字的時候,冒入腦子裡的便是這首歌的旋律。寫完,她長長吐一口氣,把紙壓在硯台下面,探手入懷,摸出從未離身的桃木鏡,又抬起左手,看了看碗上的“鎖愛”,嘆息一聲,終是提著箱籠出了屋子。

    冬日的陽光不烈,卻讓她下意識眯了眯眸。

    回頭看一眼她住的地方,瞳孔縮了縮,突地產生了距離感。

    頓了片刻,她大步去了馬廄,光明正大地打馬出營。

    趙樽不在,這個營中,無人敢阻擋她。

    但她的動靜鬧得太大,還是驚動了許多人。鄭二寶痛哭流涕地追了出來,邊跑邊跪,邊跪邊磕頭,月毓也跟著他慌亂的跑,淚珠子揮灑了一地,小二和小六更是誇張,大喊大叫著跟著她的馬屁股追,吃了一嘴的灰塵。除此,還有無數的晉軍將士,他們都在喊她,追她……

    可看著這樣的場景,夏初七覺得更加可笑。

    她多像一個任xing的,不識大體的無知妒婦?為了與男人賭氣,便要離家出走。

    可是,她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陽光中靜靜看她的道常。

    她知道,她不是在賭氣。

    晴嵐驚叫著,跨上馬,飛奔過來。

    這麼久不見面,她做了陳景的夫人,生了孩子,穿著繁複的華裳,身手還是那麼矯健。

    “姐姐……”晴嵐馬術很好,不一會兒已經靠近了夏初七,她吶喊著,聲音破碎,額頭上大滴大滴的汗,小臉cháo紅而惶惑,“我的姑奶奶啊……你拿著行李要去哪兒?你等著我,我跟著你去。”

    到底還是有人真心為她的。

    到底晴嵐還是不像鄭二寶,養不熟的白眼láng。

    這般想著,她好受了一些。

    可轉念她又想,晴嵐跟上來,有幾分是因為趙樽的命令?

    說到底,她名義是上她的義妹,可也是趙樽的丫頭……她與鄭二寶一樣,當她與趙樽衝突時,會幫誰?她後面這些高聲喊叫的人裡面,可有一個會在當著趙樽的面,站在她那邊?可有一個會不管她做什麼,為人如何,就像真正的朋友那般,始終站在她的身邊?

    目光漸漸模糊,她突然覺得孤獨。

    明明身邊有無數的人,卻覺得世界只有自己一個。

    她的世界太安靜了。聽不見,沒有半絲聲音……其實她已經孤獨了很久。

    因為有趙十九,她刻意的騙了自己,掩飾著那種孤獨。

    如今是裝不下去了麼?

    馬鞭一揚,“啪”地甩在馬背上,她冷笑一聲,抽出桃木鏡,看著跟在身邊的晴嵐。

    “親愛的,我數三聲,你再不停馬,我便讓你看看鮮血是什麼顏色……”

    晴嵐一愣,“姐姐……你這是何苦?不管什麼事,等爺回來再說,行不行?”

    “不行!”

    “姐——!”

    “別叫姐了,叫天王老子都沒用。”

    她近來與趙樽鬧彆扭的事兒,晉軍上下無人不知,晴嵐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過,她從來沒有想到,他們會鬧到這樣的地步。

    看著夏初七絕決的眼,看著她手上鋒利的刀尖,就要劃破白皙的肌膚,晴嵐嚇住了。

    “馭”一聲,她勒住馬兒,留在陽光里,看著夏初七絕塵而去。

    “姐姐……你到底怎麼了?!”

    “王妃……王妃啊……奴才錯了啊……奴才錯了,不該瞞你……”

    “王妃……王妃……”

    背後鋪天蓋地的吶喊聲,夏初七一個字也聽不見。

    她的天地,空曠,冰冷,沒有聲音,也沒有人,她的腦子,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一個人馳奔在這片天地,看著沒有融化的微雪,看山巒河流,江山如畫,她知道從此她沒有了錦衣玉食,沒有了王妃之尊,更沒有了那個男人無微不至的關懷,他的江山他的城他的女人他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但她屬於自己,不必再為別人去cao心,去難過,不管做什麼事,也不用再顧及任何人的心qíng。

    她只是她,一抹來自異世的靈魂。

    她終究也只是她,獨自一人。

    ~

    天高路遠,歲月本長。

    在十日以前,在夏廷贛的催促下,趙樽當夜便帶了十來名侍衛從滄州出發,到達臨邑。

    在他到達時,蘭子安已經等候了一天一夜。

    若沒有夏廷贛,趙樽與蘭子安兩個人,估計除了在戰場上,永遠也不會說上一句話。而蘭子安的“復國夢”,也不會就此斷送。

    可事qíng到底發生了逆轉,在夏廷贛撮合下,飽讀詩書的蘭秀才,自是懂得“順應天道”的道理。更何況,夏廷贛於他有恩,當年他卻沒有善待他的女兒,也有愧疚。動之以qíng,曉之以利,蘭子安動搖了。更何況,夏廷贛只讓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晉軍繞過聊城而已。

    趙樽也許諾,事成之後,將肖同方當年稱帝的地方,劃為蘭子安封地,許他異姓王之尊。

    如此厚待,趙樽有十足的誠意。

    蘭子安跟著趙綿澤,守國之將,兵部尚書已是極大,復國之路太漫長,更不現實,能做一個異姓藩王已是他目前最好的出路。更何況,他又如何不懂,以晉軍的攻城能力,趙樽如果要攻打聊城,並非不可破。趙樽如今肯坐下來談,一來也是因為夏廷贛,二來他只是想要減少晉軍傷亡而已。

    經了一天一夜的商談,蘭子安同意考慮,並在三日後給他結果。

    這一次來臨邑,收穫很大,趙樽很清楚,蘭子安考不考慮,從此也再無退路。

    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收穫得多,失去更多。

    時光的腳步,無人能夠留住。該走的人會走,該傳到的消息,也終究會傳到。

    夏初七縱馬離營的消息,傳到趙樽的耳朵時,已是五日後的下午。

    夕陽正收住它在天邊的最後一抹霞光,趙樽等人拖著疲憊的歇腳,正歇在路邊一個荒掉的破舊涼棚里。

    趙樽正眺望著遠方,琢磨著行程,丁一便瘋狂的策馬而來。

    “殿下,不好了。殿下……出大事了。”

    趙樽一凜,下意識起身,“何事這般慌亂?”

    丁一翻身下馬,“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王妃她……走了。”

    趙樽腳下一晃,面色突變。

    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聽完丁一的講述,他也想不通,阿七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一次,他和夏廷贛來臨邑,一路輕車簡從,行蹤隱秘,沒有告訴任何人。而他身邊的人,除了道常之外,也無人知曉他去會見蘭子安。離開滄州那一晚,子時已過,他沒有吵醒夏初七,只修書一封,jiāo給道常,請他代為轉達。

    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就算與他賭氣,就算與他鬧彆扭,就算真的生氣了,也該等他回去的。

    七年的夫妻,他以為經過了這麼多風雨,他與她之間,就算不必明言,也能明白彼此心意。

    他以為常掛嘴裡的東西,不牢靠,能心有靈犀的,才是亘古。

    然而他忽略了,他的阿七到底只是一個女人。女人這種生物,天生便小xing。不管她有沒有智慧,有沒有頭腦,都不可避免會胡思亂想,都不可避免在男女之事有剎那的短路,也會鑽入牛角尖里與自己過不去。更何況,他又怎會想到……那老和尚根本沒有把信jiāo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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