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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公子!”

    如風像是怕驚撓了舞劍的人,過橋的腳步放得極輕。

    東方青玄舞劍的手,頓住。回過頭,在微光中,他眸底帶了期許,“找到她了?”

    如風點頭,“屬下聽從三公子的命令,日夜守著晉王府,果然見到她昨夜入府,清晨方才離開。”

    東方青玄靜靜立於橋頭,看橋下碧波麟麟,目光里卻像是湧入了千軍萬馬的廝殺。

    “派人跟上沒有?”

    “嗯”一聲,如風道,“跟上了。可是三公子,找到了人,她也平安無事,我們……是回兀良汗,還是先向她討藥?”

    “討什麼藥?”東方青玄呵地笑了聲,慢悠悠看向如風的臉。這一轉頭迎著初晨的光線,方能看見他妖嬈美好的面孔上,帶了一絲病態的蒼白,“準備一下,去靈壁。”

    “三公子……”如風驚詫,“靈璧在打仗!”

    “不打仗我還不愛去呢。”東方青玄笑得極妖,“熱鬧嘛,總是人人都愛的。”

    ~

    茶樓里,夏初七在一件一件收拾東西。

    楊雪舞在她身邊轉來轉去,摸摸這個,又摸摸那個。

    “楚七,你身子不方便,咱還是不要遠行了吧?或者等大當家的回來再說?”

    “回來huáng花菜都涼了。我說雪舞,你怎麼像麻雀似的,嘰嘰喳喳個沒完沒了?”夏初七看她不停在面前轉來轉去,頭都暈了,有些受不了,索xing抱著肚皮坐了下來,斜眼睨她,“行了,既然你這麼閒,不如你來幫我收拾吧。喏,這些小孩子的衣裳,這個小鞋子,這這這,我的護膚品,都是要帶上的……”

    楊雪舞嘴裡“哦哦”著答應,又問,“要不要多帶些兄弟?”

    夏初七翻了個白眼兒,有些好笑,“帶兄弟做甚?又不是出去殺人放火搶錢莊。”

    楊雪舞“噗哧”一聲笑了,“那除了穿的,不帶什麼了嗎?”

    夏初七眨眼,狡黠一笑,“多帶錢,少帶人。免得麻煩。”

    “話是這麼說……”楊雪舞拎著件小衣裳,擔憂地看著她隆起的小腹,“可如今不若平常,大當家走時jiāo代過我,要好好照顧你的……靈璧那邊正在打仗,咱們兩個女人出門,千里迢迢的,我心裡不踏實。”

    夏初七眯了眯眼,“你以為咱們去做什麼?上陣打仗啊?那裡數十萬大軍,就算帶上兄弟,咱也是雜牌軍,gān不過正規軍的。”

    楊雪舞之前想她是要去幫趙樽,如今聽了滿不在乎的話,覺得她似乎又沒有去見趙樽的意思。

    一時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那楚七,咱們去做什麼?”

    夏初七眸子一亮,伸個懶腰走到窗邊,板著的臉孔笑開了。

    “做賊。”

    連日的雷雨後,北平城的道路有些濕滑。馬車的轆轤碾壓過去,青磚fèng里的污水,便高高濺出來,把道路壓出一輪一輪的痕跡。“咯吱咯吱”的馬車滾動聲里,楊雪舞男裝打扮,坐在車頭,拿了根馬鞭懶洋洋的揮著,看濛濛細雨中綠油油的枝頭,聽清晰的馬蹄聲,看北平城熱鬧繁華的街景,覺得這樣大好的時光跑去戰場,簡直就是作孽。

    嘆息著,她卻沒有注意到,有一輛馬車尾隨其後,出了城門。

    ☆、第334章心有別!

    兵荒馬亂的年代,天gān、地裂、蝗災不絕,老百姓日子難熬。

    時值盛夏,陽光火辣辣地炙烤著大地,整個靈璧像個火爐似的,屋子悶得待不住人,長溝鎮那家靠近官道的涼茶棚里,生意更是興隆起來。有三三兩兩南下避禍的人,也有本地的莊稼人。

    這個地方許久沒下雨了,涼茶都漲到了一文五一碗。

    驕陽似火,人們吃著涼茶,談著近在咫尺的戰事,聲音高亢。

    這時,一輛馬車從官道馳來,靜靜靠在路邊。

    楊雪舞撩開帘子,迎著陽光眯了眯眼,方才回手扶著懷孕的夏初七下了馬車,步入涼茶棚,要了一壺茶和幾個素包子。時下有馬車的人家,非富即貴,雖然她兩個在qiáng大的化妝術下,面容顯得平淡無奇,但還是引起了茶棚中人的注意。

    “這位小娘子,肚皮好幾個月了吧?啥時候落生啊?”一個青布包頭的大嬸子側過頭來,看了一眼大腹便便的夏初七,熱絡地詢問。

    千百年來,事變,世變,時變,偏生女人的八卦之心不變。夏初七心裡感慨著,“嬌羞無限”地微垂著頭,小聲道,“大嬸子,快六個月了哩。”

    頓一下,她也順勢打聽,“你們帶著包袱,這是要出遠門?”

    那大嬸子道,“是呀,我們兩口子是從靈璧過來的,往睢寧去投奔著閨女。唉,好端端的家待不住了。風不調、雨不順,旱災完了鬧蝗災,偏生這樣還不得消停,晉王造反哩,過不下去了哦……”

    皇帝打仗百姓造殃,這是世道常態。

    夏初七心裡唏噓一下,狀若驚恐地呀了一聲。

    “打仗了?我與我夫君還準備去靈璧投親哩,這是去不得了麼?”

    “去不得,小娘子,去不得了。”好心的大嬸子擺了擺手,“晉王叛軍就在靈璧齊眉山那邊兒,朝廷的大軍也在往靈璧來。先前我們過來的一路上,都見到從鳳陽來的援軍。喲,螞蟻似的,密密麻麻,看得大嬸子我頭皮發麻……”

    南邊的人,仍把晉軍叫著“叛軍”,讓夏初七瞧著不太舒服。

    眉頭微皺,她原不想再看,但這大嬸子人熱心,也聒噪。分析完形式,竟八卦到了晉王的私事,“聽人說,這場仗原本打不起來的,哪曉得晉王府丟了一小妾,說就在靈璧縣……這不,晉軍瘋了似的到處找人,愣是把戰火燒到了咱這兒。你說冤不冤啦?”

    丟了小妾?夏初七咬著包子,目光微暗。

    “是晉王的小妾麼?”

    大嬸子點頭,就像自己見到過似的,描述得栩栩如生,“可不是麼?長得水靈得很,可得那王爺稀罕了。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些爺們兒婦人多得很,若不是人跑了,怕也注意不到……”

    “李大嬸子。”聽她說得熱鬧,邊上一婦人接了話茬,“俺聽說的可不一樣……那晉王身邊,好些個漂亮姑娘伺候著,哪會誠心找一小妾?借著找人的由頭,搜查叛黨呢。”

    “那是!”李大嬸子也來勁兒了,“這晉王叛軍從北平都打到靈璧了,來日江山也不稀罕,到時候,他便是皇帝了,皇帝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會在乎一個小妾?”

    “死婆娘,說啥哩?”李大嬸子話未說完,便被她男人狠瞪一眼,“你不要腦袋了,青天白日的瞎說啥?天家的事,要你多嘴?趕緊吃,吃了趕路,閨女等著咱哩……”

    涼棚里還有在議論,夏初七卻無心再看。

    天下人都覺得趙樽不該只有一個婦人。

    她跟了趙樽七年,在外人的眼裡,也無非一個小妾。

    或者說,連妾都算不上,只是他的附屬品罷了。

    “駕——”

    她正思量,烈日下的官道又飛奔過來十餘騎,高頭大馬,全做南晏軍士打扮。他們像是渴得緊了,入了涼棚便找老闆要水喝,大口灌下去還不解渴,索xing找到水缸,拿著瓜瓢自行舀起來,便嘴裡灌……天旱著,水比油貴,瞧得小老闆眼睛都熱了,卻不敢吭聲。

    軍爺來了,涼棚的人都噤了聲。

    那南軍頭目咂巴著嘴,迎著眾人巴巴的眼,愣了一下,扯著嗓子吼道,“都聽好了啊,打今兒起,長溝到靈璧的道路便戒嚴了,那邊要打大仗了,回去各村各寨的轉告一下,沒事不要出來瞎逛,免得誤傷……”

    吧啦吧啦,那頭目說了許久。

    夏初七看著,心裡略松。

    看來不管什麼樣的政府,都得顧及老百姓的。南軍能在戰爭開打之前,做一些減少百姓傷亡的安撫工作,也算不錯。若這來自趙綿澤的政令,他其實也算是個務實的皇帝。

    她心裡的表揚未落,那頭目看見她,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似的,一步步走了過來,“咦……你是……”

    夏初七心裡怦怦直跳。

    她確信沒有見過這個人,若是做這番打扮都能被認出來,那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霉了。她裝著害怕的樣子,側過身去,緊緊靠著楊雪舞,把頭埋在她的肩膀上,細聲細氣的喊。

    “相公……”

    楊雪舞安撫地半摟著她的肩膀,定定看著面前的男人。

    “軍爺,這是做甚?”

    “這位小娘……”那南軍頭目頓步,與身邊兵士耳語兩句,那人點點頭跑出去,從隨身的馬匹上抽出一副畫像遞了上來。那頭目把畫像攤在手上看了看,又上下打量夏初七,眉頭越皺越緊,“先頭覺得眼神兒有幾分相似,如今看著卻又不像了……”

    他小聲嘀咕著,不遠處卻突地傳來一道笑聲。

    “大戰當前,兵爺們倒有興趣調戲小娘,真是讓本公子開眼界了!”

    那聲音很好聽,如同琴聲裊裊,徐徐入耳,涼慡、清冽,似乎連夏季的燥熱感都少了幾分。他分明是一個男子,可妖嬈的餘音,卻有著比女子更為柔媚的天籟之感。

    南軍頭目是一個糙漢子,也是個本分人,上頭把畫像傳到軍中,他隨便找人也是盡職,如今被人奚落,加上發現夏初七與畫像上的女子不論是著裝、年紀還是面貌都相差甚遠,便打消了上前細查的念頭。再且,那馬車上說話的男子,舉手投足間,都似有濃濃貴氣,他也怕惹上麻煩,趕緊拱手朝夏初七致歉地一笑,招呼自己的人騎馬絕塵自去。

    沒了官爺在場,涼棚里緊繃的氣氛頓時一松。

    夏初七順著那些人好奇的目光,看向了那個人。

    奢華的馬車裡,東方青玄只露出半張臉。

    白皙得過分的面孔,俊美無儔的五官,在一群粗衣糙漢的面前,如若天人,涼棚中傳來數道抽氣聲。人都在猜測他的身份,他卻淡然而笑,沒下馬車,遠遠掠過夏初七,又朝楊雪舞淺淺一笑。

    “小郎君,在下也去靈璧省親,看你家娘子有孕在身,這兵荒馬亂的,恐有不便,不如結伴同行一程,在下侍從眾多,也能護個周全?”

    楊雪舞早已認出了東方青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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