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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綿澤連納數個側妃,最生氣最難過的人,莫過於夏問秋。為了此事,她慪氣得果然吃不香睡不熟了,可趙綿澤就像是故意在躲開她,連續幾日都沒有過來。她讓弄琴去請他,只推說政務繁忙,面都不露。

    “皇太孫真的沒有去找那些狐狸子?”

    這時,夏問秋斜躺在chuáng上,臉色蒼白,說話時,幾近咬牙切齒。在邊上侍候的弄琴,微垂著頭,不敢拿正眼看她,只低低回應。

    “回太孫妃,奴婢都打聽了,皇太孫這幾日晚間,都宿在書房裡,哪裡都沒去。”

    “那個人的殿中……他也沒去?”

    聽她聲音冷厲,弄琴肩膀僵硬了一下,自是知道她說的是誰,不由支吾。

    “太孫妃……”

    “說!”夏問秋瞪她。

    “是,皇太孫他,是,是有去楚茨殿,但好像都是看看七小姐的傷,並未留宿,待一會,就離開了……依奴婢看,皇太孫待她,未必有待太孫妃這般上心。”

    “你懂什麼?”夏問秋氣咻咻的哼了一聲,騰地坐了身來,語氣越發地生了恨意,“他若是留宿了,那才叫未上心,這般拿她當祖宗一般供著,那才叫真真上心了。”

    輕“哦”一聲,弄琴不敢答話。

    “太孫妃——”

    一道低喊,抱琴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

    “太孫妃,又有一封……您的信。”

    聽到有信,夏問秋微微一震,“咯噔”一下,心臟霎時罩上一層不好的預感,驚懼不已。瞥了抱琴一眼,她飛快地撕開緘口,抽出信紙。

    “太孫妃尊鑒:萊州和登州刺殺夏七小姐一事,雖未成功,但我等亦為此付出極大的代價。如今,錦衣衛滿城搜查,bī得我等不得不暫離應天府避難。故而,太孫妃的一千兩白銀酬勞太薄,請加付一千兩huáng金,要現錢,不二價。給您三日籌備,三日後酉時,城西城隍廟,不見不散。若不然,為生存計,只好將此事公諸於世,或jiāo由錦衣衛知曉。望太孫妃海涵,刀口舔血之人,活著不易,bī於無奈,拼個魚死網破,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豈有此理!瘋了,這些人瘋了!”

    夏問秋握著信紙的手,微微發顫。

    不僅為了被人敲詐勒索一千兩huáng金,而是因為錦宮的人,竟直接點名指出是她買兇刺殺夏楚的人。

    眼下,登州的案子是錦衣衛在查辦,錦衣衛特立獨行,素來無qíng寡義,若東窗事發,綿澤會不會護她,她再不敢保證,說不定,最後連父親也一併搭進去。

    恨到極點,她側過臉來,冷冷地盯著垂手立於一側的弄琴,甩起一個巴掌,就狠狠毆在她白皙的臉上。

    “好你個賤婢,膽敢陷害我?”

    弄琴頓時被打懵了,眼中有淚水在轉,卻不敢捂臉,也不敢哭出來,雙軟一軟,“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她的chuáng榻前面。

    “太孫妃,奴婢不知,到底何事?”

    “還裝!”夏問秋面色煞白,惱羞成怒,指著她,手指頭一陣發顫,“若非你害我,錦宮的人,怎會知道是我?”

    弄琴仰起頭來,委屈地搖了搖頭。

    “奴婢,奴婢沒有說過呀。他們也沒有問過,奴婢也不知他們為何會知曉……”

    “蠢貨!總歸也是你留下了蛛絲馬跡!”夏問秋焦慮不安地低吼一句,罵咧了幾句,想想還是不解氣,掀開被子,抬腳踹在弄琴單薄的肩膀上,見她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掩面痛哭,這才撐著chuáng沿,氣苦不已地咬著牙,面目猙獰地看著她。

    “你說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我要你有何用?我還不如一刀結果了你,免留後患!”

    弄琴面色一白。

    想到她有可能滅口,忙不迭地叩頭。

    “太孫妃,饒命,饒命……”

    “哼,這點出息。”

    夏問秋惡狠狠地瞪著她,又看了看在邊上嚇得發抖卻不敢吭聲的抱琴,正想說話,突地肚中一陣絞痛,來勢洶洶,比前幾日更凶更烈。她沉了沉臉色,趴在榻邊上,任由大滴大滴的汗水落下來,一陣喘氣。

    “算了,念在你打小侍候我,這一回就算了,再有下次……”

    “謝太孫妃,謝太孫妃。”弄琴哽咽著叩了兩個頭,見她面色難看,趕緊過來扶著她的胳膊,急切地道,“太孫妃,你又不舒服了?奴婢這就去叫林太醫來。”

    “不必了!”

    夏問秋白著臉,擺手阻止了她。

    惡狠狠地抹了一把汗,她突地看向嚇傻的抱琴。

    “你出宮一趟,捎個信讓我哥入宮來見。”

    “是。奴婢遵命……”

    抱琴鬆一口氣,慌亂地跑了出去。弄琴則是抽泣著扶了夏問秋躺下來。

    “太孫妃,真不找林太醫嗎?”

    看著搖擺不停的帳頂流蘇,夏問秋沒有回答。腦子裡這才從著急中反應過來,她先前忘了問抱琴,這封信是從哪裡來的。

    錦宮的人,怎能把信送入東宮?

    眼睛一陣模糊,她滿頭是汗地按著絞痛的小腹,眉頭狠皺著,突然冷冷一笑。

    “不能再等了,那小妖jīng不除,我夜不安枕。”

    ……

    澤秋院正被一陣愁雲慘霧籠罩的時候,楚茨殿的人,卻像過年一般歡天喜地。

    一刻鐘前,皇太孫過來了。

    不僅他來了,何承安還領著幾個小太監,笑逐顏開地送來了令人眼光繚亂的賞賜,比前幾天新入東宮的側妃還要來得多。布匹衣料、瑪瑙果盤、器皿古玩、珍饈佳肴,極盡奢華,一路上過來,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也瞧得楚茨殿的宮人們眉飛色舞。

    這楚茨殿的夏七小姐,還未被正式冊為皇太子的夫人,卻比夫人們更得榮寵,那些下人們,自然也覺得有面子,跟著沾光。一時間,消息傳開,不僅東宮人人稱羨,就連後宮的皇帝妃嬪們,也是眼紅不已。

    在東宮,知道她就是為先太子治病那個楚醫官的人很多,但是知道她是原本要許給晉王趙樽那個景宜郡主的人卻並不多。

    私下裡,雖有傳言,也無人敢當面對質,更不敢亂嚼舌根。宮娥侍婢們見了她,也只是一句恭恭敬敬的“七小姐”了事。即便聽聞她曾與晉王有曖昧,也只能感嘆她的命好。晉王沒了,卻能入了皇太孫的法眼,得此看重,好日子就要來了。

    外間眾人在嘰嘰喳喳的清理賞賜之物。

    而裡間,夏初七卻還在蒙頭昏睡。

    趙綿澤來了一刻鐘有餘,見她未醒,並未叫人打擾她,只是端坐在她chuáng榻不遠處的一張花梨子大椅上,聚jīng會神地看著她出神,似是害怕吵醒了她,他從坐下來開始,一動不動,也不發一言。

    “父親,不要,不要……”

    睡夢裡的她,突地亂抓了一下,驚厥低喊。

    “娘……娘啊,父親……”

    她唇瓣發白,喃喃自語,腦門兒上全是冷汗,像是陷入了夢魘之中。趙綿澤眉梢微皺,看了她一眼,坐到chuáng沿上,握住她的手,又塞入薄薄的錦被裡,從懷裡自行拿出一張絹帕來替她擦汗。

    “嗚……娘……啊……”

    她面露驚恐,似是靨住了,又拿出手來,緊緊揪著被子,聲音哽咽,似哭似訴,完全不像醒時雲淡風輕的樣子。趙綿澤仍是沒有說話,拍了拍她,正準備把她的手再一次塞入被窩,她卻突地低低飲泣出來。

    “趙十九…趙十九……”

    趙綿澤身子一僵,眯了眯眼。

    “爺,我要喝水…好熱…這裡好熱…”

    她唇間囈語著,滿頭大汗,胡七八糟的說著胡話,一陣夾雜著嗚咽的聲音,含著壓抑的悲切,不是太清晰,卻足夠趙綿澤聽清楚趙樽的名字,還有不時穿cha其間的爹娘稱呼。一句又一句,她叫著他們,就像是她渴望了許久的呼喚,或是她企盼了多年的溫暖。

    “夏楚,醒醒。”

    他低低喊她,碰了碰她的肩膀。

    “爺,你回來了?”

    她猛地抓住他的手,狠狠一掐。

    “爺…我渴了…熱。”

    “是不是發燒了?”感覺到她手心的熱度,還有呼吸時聲音里的破碎,趙綿澤心裡一緊,呼吸微重地探了探她的額頭,正要抽身去叫太醫,她又抓住他,囈語一句。

    “趙十九,你不要死……好不好?我把我的壽命都給你?十年不夠,就二十年,二十年不夠,就三十年,三十年不夠,就四十上……我要把你換回來……”

    趙綿澤心臟狠狠一揪。

    狂烈的跳動著,呼吸狠窒。

    他曾經也是她的心上之人。

    在被她狂熱的喜愛著的時候,她也曾這般對他。那個時候他就知道,她是一個執著得讓人生厭的人。而這樣的話,曾經是她為了他許下的願。

    在魏國公府還未出事之前,她是夏廷贛的掌上明珠,卻詩書禮儀都不辨,就像一塊令人厭惡的狗皮膏藥,生生地貼上來。他不喜她,厭煩她,但那個時候她的父親位高權重,又是開國輔臣,就連皇帝都忌他三分,即便他是皇長孫,也不得不給他臉面。

    至少那時他知道,早晚,他都得娶那個討厭的女人回家。

    越是身不由己,他越是厭惡。

    他貴為皇孫,卻連婚事都做不得主。

    所以每每看見她,他從來不給她好臉。

    可她卻像是無所謂,仍然想盡了辦法來找他。他從來就沒有見過像她那般不知羞恥的大家閨秀。

    但如此想來,她是真的喜愛他,只有他。

    那一次,東方青玄帶捎來一個靈符,說是她求了他一道去棲霞寺里化來的。還說她在菩薩面前許了願,只要菩薩能幫他達成所願,寧願用十年壽命、二十年壽命、三十年壽命,四十年壽命去jiāo換…

    他問東方青玄:你又騙她?我有何心愿?

    東方青玄那時是東宮的詹事丞,當時還笑著說:我告訴她說,你的願望是可以勝過晉王,比晉王更優秀。她啊,都把晉王當敵人了。

    他只是笑,笑她的傻。

    也笑東方青玄這樣的人,也會有同qíng心。

    是,東方青玄同qíng她。雖然他比自己更加惡劣,總是諷刺她,罵她,還騙她的東西。但他一直是同qíng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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