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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他們有埋伏。”

    “十天gān”的人群里,有人大喊一聲。

    “保護殿下與王妃!”

    有人在喊著,便往他們的方向沖了過來。

    趙樽肅殺的面色未變,身子卻側擋在了夏初七的前面,音色驟冷。

    “小心應對,不必管我。”

    “陛下——”有人想要申辯!

    “聽令。”

    “是!”

    人群里的大吼聲,很是嘈雜,但夏初七的世界裡,一直是安靜的。她聽不見那滿天箭雨的破空聲,但眼睛好使,那種恐懼感一點沒少,甚至因為耳朵聽不見,安全感降低,一股股寒氣在心臟中堆積得更多。不過,趙樽這般護她,她卻是不能拉他後腿的。哼了一聲,她迅速閃身,將腰間佩刀舞得潑水難入,聲音也厲了幾分。

    “不必管我,我懂得應對。”

    趙樽冷眸一側,“逞qiáng的小婦人。”

    夏初七微抬頭,不讓分毫,“大男子主義,小看女人。”

    趙樽餘光閃著她的臉兒,抿著的唇,微微一勾,不再與她鬥嘴。可他二人默契十足,在刀光箭雨的籠罩之下,還能輕鬆愜意的玩笑,這一幕落入不遠處的趙綿澤眼中,他的面色卻覆上寒霜,戾氣更重了。

    “拿下逆首趙樽,賞銀千兩。”

    在他的示意下,又有賞金刺激,箭雨更密了。

    一輪,又一輪,天上羽箭恍如雨點,紛紛襲來。

    一輪撤下來,又一輪填補上來,幾乎未有歇空。

    很顯然,乾清宮的四周,埋伏的不止一批弓箭手。

    不得不說,趙綿澤此人不可小覷。按照趙樽事先的行動方案,他們攻入速度乾清宮的速度,應當是搶在趙綿澤之前的。當他們從晉王府出發的時候,謝長晉還在那裡。當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入乾清宮時,趙綿澤也應當還處於尋找夏初七的震怒之中,不可能會想到皇城生變。可趙綿澤反應如此迅速,似是摸透了趙樽的行為方式,確實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如此一來,乾清宮現有的埋伏,其實也同樣在意料之外。

    箭雨紛揚的場,其威力可想而知。

    好在十天gān久經沙場,短暫的慌亂之後,便調整了戰術。

    一批人迅速上牆,搶占乾清宮屋脊的制高點,一批人圍住趙樽與夏初七,如同一堵堵的人體盾牌,無聲無息的保護著他們的安全。另外一批人則分成弧度,擺出三三之陣,輪番上前阻擋羽箭,便迅速地bī近層層護衛中的趙綿澤。

    廝殺聲,箭矢鏗然聲,一直未絕。

    銀光閃閃白雪的還在不停的飛落,雙方人馬在乾清宮膠著,砍殺著,一條條血線飛揚而起,濺入半空,一隻只血ròu模糊的肌ròu組織,墜落在雪地上,發出猙獰的猩紅色澤。氣氛低壓,天涼如冰,冷風瑟瑟,這一座帝王寢宮,無疑已成人間煉獄,在刀光劍雨之中,變成了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怪shòu,吞噬掉一條一條的生命。

    “十九皇叔,投降吧。”趙綿澤眸色如火,“耗下去,你會輸得更慘。”

    趙樽看著他,眸中冷光森然,“現在下結論,為時過早。”

    趙綿澤道,“錦衣衛和禁衛軍馬上就會趕到,京營的將士也會前來支援朕,你蚍蜉撼大樹,自不量力的結果,只會是損兵折將,得不償失。只要,朕最後給你一個機會,留下夏楚,朕不傷你xing命,說到做到。”

    他話音剛落,乾清宮門外突地響起一串馬蹄聲。

    在禁宮之中,不得策馬狂奔,這是規矩。因此這聲音透過廝殺聲傳來,顯得極為突兀,可那人似是不管不顧了,將馬匹丟在門前,一雙黑色的靴底激起飛雪片片,氣喘吁吁地跑進來,聲音尖刺似的落入趙綿澤的耳朵。

    “陛下!不好了。”

    “好好說!”趙綿澤聲色俱厲。

    那人縮了縮肩膀,大聲稟報,“秦王的人馬,奔皇城來了。在奉天門,他們堵住了謝大人的京畿兵馬,戰得不可開jiāo,難分勝負……京師街上亦是混亂一片,老百姓們驚恐不安,紛紛攜家帶口,想要衝擊城門出門,九門的守衛應接不暇……局面……恐難收拾。”

    “果然有他?”在那人上氣不接下接的稟報里,趙綿澤目光狠狠眯起。上次焦玉查出在魏國公府刺殺他的人是秦王趙構時,趙綿澤心底其實並不相信。

    趙構為人小心謹慎,沒有十足的把握之時,不會gān這種蓋不住腳背的燙手之事。那時,他一度以為是趙樽施的礙眼法,故意引他迷惑,只一心來對付趙樽,不想樹敵太多,這才縱容了趙構。如今聽來,他面色一變,再看趙樽的臉時,不免冷笑。

    “原來你與二叔,早有勾結。”

    “談不上勾結!”趙樽語氣平淡,“你以為我爭的是江山,是天下,是你身後的龍椅?你錯了。我只不過以為,二皇兄比起你這個晚輩,更擋得起大晏江山……而已。”

    “呵呵呵呵……”

    趙綿澤笑看著他,“十九皇叔高風亮節?以為我會信這樣的鬼話。”

    趙樽淡淡揚眉,一副“你愛信不信的樣子”,卻見趙綿澤又問那人。

    “肅王何在?”

    “回陛下——”那人伏在雪地之上,重重叩一個響頭,咽了一口唾沫方才道,“六爺的人也來了,正趕往乾清宮……但屬下看六爺的樣子,也不像來救駕……”

    趙綿澤腳下一晃,差點跌坐在風雪裡的龍椅之上。

    眼下的形勢不比平常,因與烏那、阿吁和安南三國開戰,京畿三大營的京軍兵馬被調走無數。而留下來的人都掌握在謝長晉手中,若是他被趙構拖住,自是不能馬上馳援皇城。如今他除了這一批親軍,最能倚仗的就是趙楷——他的六皇叔。還有他手上的皇城禁衛軍。

    至於錦衣衛,他倒是從未寄予過厚望。不過,在他想來,東方青玄雖然狂傲孤鷙,但未必會與趙樽聯手。畢竟他早已登極,是眾望所歸的皇帝,有洪泰帝的聖旨在手,文武百官都會服他。而趙樽乃是洪泰帝的庶皇子,即便他奪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篡逆奪位,大逆不道,如何堵得出悠悠眾口?東方青玄那般jīng明的人,不會冒這樣的險。

    若說他有什麼沒想到的,就是趙樽會把這大好機會讓給趙構。

    趙構的身份與趙樽不同。他是皇二子,太皇太后的嫡子。

    若無他趙綿澤,趙構便是名正言順的皇帝人選。想秦王趙構早有野心,又蟄伏這麼多年,一旦得了趙樽的親口許諾,自是知曉“事不宜遲,成敗在此一舉”的道理,他如今湧入皇城,必定是遣了手底下的全部人馬趕來接應。

    如今的局勢,與他是大不利。

    趙構已反,趙楷若也叛了他,皇城的防禦系統就會陷入整體癱瘓,整個皇城也都將不再受他的控制。而且,他如今被困乾清宮,趙樽已然切斷了他與外界的聯絡,他的消息傳不出去,外地的駐軍也不能貿然入京勤王。

    這一切,看上去混雜,其實也極為清楚。

    皇城被趙樽控制,南方兵馬在陳景的手裡,趙構的大軍屯於皇城,遼東還有一個陳大牛,趙樽手上有領天下兵馬的兵符,皇城一旦生變,他一旦落入趙樽之手,整個大晏的軍隊都會反盤。

    趙樽的每一步,都是算計好的。

    戰局勝負明顯,他已是把他bī上了絕路。

    ~

    “砰嚓——”

    一塊受凍的枯枝,被刀劍切斷,掉落下來。

    乾清宮外面,趙楷急匆匆領著禁衛軍趕到,正好看到那一朵臨空飛舞的枯枝。他目光怔了怔,手揚起,一揮,身後大批的禁衛軍就停下了腳步。甲冑森冷的人群中,一個校尉小聲地上前請示。

    “六爺,為何停住?裡頭正等著救駕!”

    “不急!”趙楷遠遠看著乾清宮的方向,嗅著空氣里的硝煙味兒,嘴唇緊抿著,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一雙yīn戾的眼睛,微微地閉了起來,一動也未動。

    二虎相爭,不做漁翁的都是傻子。

    外面局勢混亂,他貿然進入裡面,幫誰才好?

    他也是洪泰帝的兒子,他也是皇室血脈,他躬著身子做了一輩子為他人做嫁衣的蟬螂,為何不能趁此機會,也做一次huáng雀?

    “六爺,那現在什麼辦?”那校尉不解地抖了抖腳上的雪花,有些焦急。

    冷風一chuī,趙楷的聲音,便有些飄揚。慢悠悠的,他只說了一個字,“等!”

    “等是極好的!”一道噙了笑意的聲音,從他的背後不遠處傳來。

    他回過頭去,只見“踏踏”地整齊腳步聲里,一群著裝整齊的錦衣衛,也迎著風雨匆匆趕了過來。不過他們與趙楷一樣,誰也沒有急著踏入那一個正在用鮮血洗地的乾清宮,只把人馬屯於此處,冷眼看他人染血。

    “六殿下今兒倒是叫本座刮目相看了。”東方青玄輕聲而笑。

    趙楷看一眼他身後的錦衣衛,眉頭緊鎖,“東方大人見笑了。如今京中形勢如此,本王也只為自保而已。難道東方大人與本王的想法不是一樣?呵,本王看悠閒的樣子,也不像是為了救駕而來?”

    “呵”一聲,東方青玄似笑非笑,妖冶的媚眼看一眼乾清宮的方向,手指垂下,慢慢撫著繡chūn刀,一字一句,放得極慢,“自古以來皇權之路,無一不是用鮮血鋪開的。我等身為臣子,也是不易。皇室自己人在打架,臣子如何好摻和?所以——”

    看一眼趙樽屯在雪光下鐵甲森森的禁衛軍,他唇角的笑容擴得更大。

    “姑且先等一下吧。”

    兩拔人馬,分成兩翼,守在了乾清宮門外五十餘步處,誰也沒有動彈,誰也不會率先發動武力。他們都知道,在那一條用鮮血鋪就的皇權之路上,每個人都是一顆棋子,可誰也不願意做棋子,心底都有自己的滿滿盤算。

    一念之間,都有可能扭轉局面,也有可以置自己於死地。

    故而此時的取捨,尤為重要。他們誰也賭不起。

    於他們而言,一個“等”字,最是合適。

    可在這個“等”字里,這兩拔人馬之間,又在無形之中,牽制了彼此。

    皇城內外的每一處,都在互相牽涉。可歸根到底,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一些老jian巨滑的王侯公卿們,無一不是把目光投向了乾清宮之內的“勝負之局”。他們都不急著匆匆站隊,都在等待一個“成王敗寇”的結果來決定自己的取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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