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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光石火間,不待她出手,身體已被人拉拽著迅速錯開了位置。她的面前,一名撲得最快的兀良汗兵卒“啊”的痛呼一聲,慘叫不止。夏初七回神一看,只見一抹血線沖天而起,那兵卒舉著馬刀的胳膊,已被人連根斬斷,“嘭”地重重落在地上,濺出一團血痕來。

    “啊……啊……啊啊……”

    趙樽手上握著那人的馬刀,目光森冷。

    “阿七怕不怕?”

    他的話,顯然是對夏初七說的。

    緊緊偎在他的身側,夏初七斜眼瞅他,哆嗦一下身子,極給他面子。

    “怕,怕死我了。老爺,他們好兇,還要殺人呢。”

    趙樽唇角下意識抽搐一下,淡淡瞥她一眼,見她演得極為開心,也不拆穿她,一隻手攬住她的腰,另一隻手緩緩平舉馬刀,在殿內白慘慘的火光下,視線森冷得宛如萬年未化的冰川!

    “老爺我不喜殺人。”

    “嗯”一聲,夏初七嚴肅的點頭,“我家老爺最善良了。”不待趙樽說話,她又補充道:“你不喜歡殺人,只喜歡砍斷他們的手臂,腳踝,挑斷他們的腳筋,剜出他們的心臟、剖開他們的肚子,翻出他們的腸子,割掉他們的鼻子和舌頭……”

    趙樽握住馬刀的手一抖,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再回頭時,只見在他的刀影籠罩下,幾個兵士在慢慢後退。

    ……就這樣幾句話就嚇住了?夏初七瞪大了眼。

    “愣著做什麼,上啊!殺了他,本汗有賞!”

    扎那面色極為難看,他大聲吼叫著,全是她聽不懂的蒙族話。

    但是,兵卒們在他滿是惱意的吼叫下,像是突地驚醒,除了那個斷了一臂的兵卒,其餘人白著臉又一次往前bī近,速度比之先前最快,殺氣比先前更濃。但趙樽是何許人也?功夫深不可測,連東方青玄都不敵,又何況是他們這些人?

    夏初七微張著嘴巴,只覺得身體像在跳探戈似的被他帶動著轉來轉去,忽左、忽右、忽斜、忽閃,幾次與人的身體jiāo錯之後,待她再睜眼回神,定神看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十來個人,沒有一個死在趙樽的馬刀下。

    但是他們斷臂、斷足、斷指、斷腕……痛得呻吟不止,比死還難受。

    他的武力,他的速度,他的身手,簡直令人嘆為觀止。

    “老爺……”

    看著地上一灘灘的鮮血,夏初七閉上一隻眼,眨著另一隻眼,像是不忍心再看。

    “吁,你太善良了。”

    “……阿七所言極是。”趙樽大言不慚的接受了她的褒讚,摟住她的姿勢未變,在一股子冷風的chuī拂下,神色倨傲,衣袂飄dàng,馬刀染血,一雙銳目越發冷冽,掃向座上似是一群不敢置信的兀良汗權貴時,一字一頓,全是藐視的語氣。

    “殺人,也是要靠實力的,大汗可看明白了?”

    “你……”扎那大汗也是一個能征善戰之人,多少年的馬上英雄,死人堆里活出來的人,見到這樣的狀態,他一時竟是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在寂靜的大殿中,他顫抖著伸出一根手指,堪堪指向趙樽,厲聲一喝。

    “你到底是誰?”

    趙樽緊緊抿著唇,冷冷掃向他。

    頃刻之後,在眾人的注視下,他突地斂眉。

    “趙、樽。”

    只兩個字而已,場上竟是響起一陣齊刷刷的抽氣聲。

    座上的人紛紛驚住了,呆滯著,一動也沒有動。

    趙樽在漠北的名聲不太好,“冷麵閻王”殺人如麻的傳聞也不少。

    這些人聽見是他,吃驚、緊張、害怕……各種qíng緒自是紛至沓來。

    “不可能!趙樽應在北平府才對。當本汗是傻子嗎?南晏藩王怎敢私自離開藩地?”扎那冷哼一聲,花白的頭髮在冷風中抖了抖,緩緩拔出腰上彎刀,高高舉起,落下起,刀刃便砍在了面前的桌案上,驚得酒水四濺,杯盞跌落,碎聲陣陣。

    他的聲音,也是寒氣bī人,“寧王殿下,我沒有說錯吧?”

    從始至終一直在裝鴕鳥沒有吭聲兒的趙析,眉梢一動,閉了閉眼。

    “不,大汗,他確實……是我十九弟,晉王趙樽。”

    扎那心裡已有認定,但嘴上卻不肯承認。

    狠狠一咬牙,他冷笑道,“是與不是,捉住了jiāo給南晏皇帝處置便知。”

    說罷,不待趙析開口,他拔高了破鼓似的嗓子,大聲命令。

    “外間的人,還在等什麼?給我圍起來,捉住他!”

    殿外的腳步聲,很快便密集了起來。只一聽,便知人數不少。

    夏初七耳朵里沒有聲音,自然感覺不到緊張的氣氛,她靜靜地偎在趙十九身側,心底一片平靜,語氣更是帶著一股子不合時宜的調侃,“老爺,咱們雙拳難敵四手,恐是不能全身而退了,如果一會兒扎那大汗也讓我們選擇的話……你是願意斷手,還是斷腳?”

    趙樽喉嚨一梗,冷冷剜她一下,答非所問。

    “阿七,他嚇住你沒有?”

    夏初七心裡好笑不已,臉上卻不動聲色,只是可憐巴巴地撇了撇嘴,認真的點頭。

    “嚇,好嚇,可嚇死我了。”

    “那便饒不得了。”趙樽低語一聲,大拇指若有似無地刮過她的臉,順勢扼住她的後腦勺把她往懷裡一攬,便大步往外走,冷冷的聲線兒dàng在殿裡,只留下了簡單的一句命令,帶著冷漠、肅殺、和濃濃的血腥味兒。

    “一個不留。”

    “是,爺!”第一個回答的人是甲一。

    “屬下遵命。”緊跟著回答的人,是一群手執武器閃入殿中的蒙面人。

    那些有力的腳步聲,並不全是扎那大汗以為的兀良汗士兵。與兵卒們差不多同時入內的,還有一群完全看不清長像的刺客。他們一個個目光冷漠,鋼刀染血,默默無聲,卻又不畏生死,像是一群來自地獄裡的黑無常在索命。每走近一步,都讓人膽寒,覺得離死亡更近一步。

    “你們是什麼人?!殺,給我殺光他們。”

    扎那大汗怒吼不止,但他的聲音很快就被淹沒在了金鐵的撞擊聲里。

    “十天gān”的人數不算多,但他們的殺傷力卻很qiáng,伴隨著殺戮的聲音,殿中回聲四起,慘叫不絕,有人在奔走逃命,有人在大聲吼叫,場面嘈雜,血腥得如同一座人間地獄!

    蒼穹底下,殺聲四起。

    殺氣伴著額爾古的風,像一個個凌厲的刀片兒,颳了過來。

    夏初七哆嗦下身子,將手腕cha入趙樽的胳膊,在幽暗的月光下,一字一頓壓沉了嗓子,“老爺,就算你提前布置好了人馬,咱們的十天gān也不可能這樣輕易就闖入重兵把守的兀良汗大汗的行宮……這到底怎麼回事兒?你到底在做什麼?”

    她心裡的疑惑打了無數個結……

    但趙樽的回答,卻簡單得相當於沒有回答。

    “在殺人。”

    心臟一陣抽抽,夏初七蹙眉剜他,“我曉得是殺人,可……”頓一下,她回頭看一眼隱隱有血腥味兒飄出的行宮大殿,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一頭霧水,“扎那是兀良汗的大汗,咱們就這樣殺了他……還能帶著小十九走出額爾古嗎?”

    “只有殺了他,才能走出額爾古。”

    趙樽的回答,她看得明白,卻想不明白。

    直到上了馬車,走出額爾古城那一堵厚實的夯土城牆,看到從城外領著人急匆匆騎馬趕過來的東方青玄時,她才恍然大悟,瞬間把所有的事qíng都串在了一起。

    “是他……?是他要借你的手,殺掉扎那?”

    趙樽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輕輕“吁”一口氣,夏初七掃向那個越來越近的人影,咬了咬牙。

    “東方青玄這人還真是混蛋,他拿小十九要挾你是不是?如今想來,那場賭約和魯班節,從頭到尾都是他的算計,對不對?”

    趙樽緊了緊她的手,沒有回答。

    他側過的眸子,與東方青玄隔空相望著,淡淡說了一句。

    “明日寅時,包勒埡。”

    那一道妖孽的頎長身影,不曾停頓,也不知聽見了沒有。

    “那個誰!給我站住!”夏初七低吼一聲,朝著東方青玄的方向。

    東方青玄身影微微頓,終究還是勒住僵繩調轉了馬頭,目光爍爍迎向她,唇上帶著一如既往的笑,“不知姑娘……還有所指教?”

    姑娘?這是不肯相認的意思。

    夏初七諷刺一笑,卻也不想拆穿他,把要問的話從喉嚨口生生壓了回去。

    揮揮手,她狡黠一笑,“沒事沒事,呵呵噠,滾滾噠,棒棒噠。”

    東方青玄眉梢一揚,像在看一個瘋子。

    “姑娘此話何意?”

    冷哼一聲,夏初七做個鬼臉,轉頭不理會他,只盯住趙樽。

    “走了老爺,咱們走自己的路,讓傻叉齷齪去吧。”

    背後是刺耳的尖叫聲,破空而起,引入長風,刺入蒼穹。有喊抓刺客的,有喊大汗被刺客殺了的,有喊保護諾顏王子的,有喊刺客跑了的……額爾古城裡是一片一片的火把,龍蛇一樣在遊動,身裝重甲的兵卒們還在cháo水一般往行宮趕來……但趙樽與夏初七卻在東方青玄的人護送下,安安穩穩的出了城,回到了他們居住的行商氈帳。

    夜風很涼,空氣中似乎也瀰漫著一層血腥味兒。

    雖然只是一個局外人,但夏初七也知道,這晚,兀良汗的政局將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東方青玄打得一手好算盤,他想要順利接手兀良汗的政權,但扎那大汗顯然不想輕易還政於他,權力面前,捨得放手的人,太少。不僅如此,扎那還千方百計想把女兒嫁給他,以博得一個敬重諾顏王子的表相。東方青玄自然不傻,他不想娶扎那的女兒,但礙於qíng面,或說礙於悠悠眾口,有些事,他不方便親自動手。於是,便有了那樣一場賭約,同樣,他想除去扎那,也不方便動手,便設計了這樣一出,讓趙樽為他出手,或說他利用小十九,bī趙樽為他解決了這個大麻煩,順利拿到了想要的東西。

    “這廝可真是jian猾!這小算盤打得啪啪的,一局就賺了個金缽滿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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