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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拼嘴利索是無用的。還是乖乖跟著兵爺幾個走吧?”那人調侃著,笑著撲上來。
趙梓月側身而過,在青藤的驚叫聲里,大吼,“我是趙梓月,我哥哥是趙樽,我爹爹是洪泰皇帝,我娘是貢妃……你們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動我?”
“啊?哈哈哈哈!”
那幾個人笑得東倒西歪。
“哥幾個,這小娘們兒莫不是失心瘋了吧?”
“瘋了,就得治治她的瘋病。”
“怎麼治?”
“你說呢?哈哈哈!”
一串串污言穢語,伴著不堪入耳的調笑聲飄dàng過來,聽得趙梓月身上汗毛直豎。她長這樣大,從未有受過這樣的侮rǔ。更沒想到,這逃亡之路才剛剛開始,她還沒有找到可以養活她和女兒的法子,就遇到這樣的事。
原來做不成公主,做個普通人也這麼難。
是她太沒本事,連保護丫丫都做不到。
腦子裡走馬燈似的閃出各種各樣的念頭,那些人的污言穢語也一直響徹在她的耳際,可趙梓月卻似乎什麼都聽不見。
青藤哭得唏里嘩拉,她卻沒有哭。
她是公主,她是不能哭的。
任何時候,她都得有公主的驕傲和尊嚴。
一個人的手爪子伸過來要抓丫丫,她赤紅著眼睛,像一隻發怒的小母shòu要保護自己稚嫩的幼崽一般,抱住丫丫,張嘴便死死咬住那人的手。
“啊!”
那人的慘叫聲,響徹天際。
“我的手,我的手……”
“快,拉開她,拉開這個瘋子。”
趙梓月腦子裡沒有旁的意識,只知道她要保護丫丫,要保護她的女兒,以至於根本就察覺不到,嘴裡滿是血腥味兒,那人的ròu都快被她咬掉了。
“姐姐……哇……姐姐……”
丫丫還在大哭,放聲大哭。
“公主……”
青藤在踢打著那些抓她的人,也在大哭。
只有趙梓月沒哭。她不能哭。就算是死,她也是一個公主,是洪泰皇帝的女兒,是趙樽的妹妹。
她的嘴被人扼住了,她的牙咬酸了,終於她的丫丫也落在了別人的手裡。那些人拽住她的肩膀,要往邊上的玉米地里拖。那車夫見勢不妙,駕著馬車就逃走了。
如今的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丫丫!”
聽著女兒的痛哭,她整顆心都碎了。
“你們這些卑劣的小人……放了孩子。”
不論她怎樣喊,那些人都不理會她。
那個手被她咬傷的傢伙,更是滿臉怒氣,“頭兒,我受了這樣重的傷,一會得我先上。”
“滾你娘的。”小鬍子低吼,“老子不上,何時輪到你來?邊兒去,王麻子,趕緊給他包紮一下。”
“那誰先來。”
“當然是頭兒。”
“誰第二……”
“抽籤!抽長短。”
這幾個兵卒,想來平素也沒少gān這種齷齪事兒,除了其中的兩個一直默默不語外,其他人都摩拳擦掌,躍躍yù試。
涼慡的夜風拂過來,趙梓月冷不丁打了個寒戰。
她被人拽著,雙目死一般的冷。
而她冷得冰一樣的眸子,一直盯著哭鬧不停的丫丫。
“丫丫,是娘不好,是娘沒本事……”
她低低的說著,聲音小得只有她自己才聽得見。她想,她好不容易,終於可以在丫丫的面前坦承一聲“娘”了,卻再也沒有了與丫丫做母女的緣分。
“嘚嘚——”
急促的馬蹄聲,被夜風chuī了過來。
趙梓月死灰一般的臉轉了過去,一眨不眨地看著官道。可官道上太黑了,她什麼也看不清楚。只知道有幾騎飛奔過來,只知道那些兵卒在大喊,讓他們停下。
但他們沒有停。
她還沒有看清楚到底是誰,他們已經奔到了面前。然後,走在最前面那人翻身下了馬,再然後,她聽見了“撲”的一聲悶響。
抓住她的那個兵卒倒了下去,他的屍體在微弱的火光下,猙獰而扭曲。趙梓月看著那個殺人的傢伙,看著他手上的利刃又一次捅穿一個兵卒的胸膛,看著那兵卒汩汩的鮮血滴落在泥地上,身子冰涼的顫抖。
是他。
殺人的……竟然是他。
是那個他,是丫丫的爹。
她臉上驚色未變,怔了片刻,目光慢悠悠轉向那個迎著夜風騎在高頭大馬上一動不動的男人。
“哥!”
鼻子一酸,她憋了許久的淚水,終於滾落下來。
☆、第217章你要,便堂堂正正的要!
“你就是梓月?”趙樽高倨於馬背上,聲音淡淡的,看向趙梓月時,冷峻的臉色也極是平靜,就好像剛剛發現她似的,幾乎尋不出半點緊張的波làng。
趙梓月微微一怔,哭聲噎在了喉嚨里。
她久居宮中,雖也曾聽人說起趙樽失憶的事,可怎麼也不相信被她當神祇一般供在心頭的十九哥會真的忘記了一切,甚至忘記了她這個親生妹妹。可如今,他生疏的語氣和冷漠的態度,好像壓根兒不是對待妹妹一般,看上去像是真的忘記了。
“哥,你怎的能……忘恩負義?”
趙梓月的成語水平,向來趨近於正常水平之下,即便有了這幾年孜孜不倦的“學習”,提高似乎也不大。當然,趙樽以前不意外,如今更不會意外。他淺淺蹙起眉頭,沒有回答她,而是看向了還在夜風中殺人的晏二鬼。
“夠了!”
“爺……”二鬼臉上怒氣未消,殺人時的qíng緒亦是有一些失控,聽得趙樽阻止,他頓了頓,似是才反應過來。
看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他抹了一把臉,也未擦拭刀上血跡,便還刀入鞘,大步走了過來,吩咐邊上的一同跟來的校尉。
“把剩下的人帶回去。”
剩下的人,正是先前沒有動手欺負趙梓月和丫丫的人。可他們雖未動手,亦未阻止。在晏二鬼看來,一樣是罪不可恕的。只不過,畢竟大晏有法度,他不能為了逞一時之快,壞了爺的大事兒。
趙樽點點頭,似是要打馬離去。那好不容易留了一條命的王麻子卻屁滾尿流的跪在了地上,作揖磕頭不止。
“英雄饒命,好漢饒命……我等都是朝廷的官差,吃皇糧,辦皇差的……若有得罪的地方,還望好漢們原諒則個,可是我們不能隨你們去的……你們……你們自行離開吧,我就當沒有見過你們……”
這王麻子也是一個稀罕物,概因趙樽等人一律身著燕閒之服,他如今還不知道到底遇見了誰,還以為是他們是一夥山賊土匪或行幫之流,為了不被帶入“賊窩”去,緊張的說出這種話來,實在令人忍俊不禁。
晏二鬼冷哼一聲,一個巴掌扇了過去。
“知道爺爺是誰嗎?”
“爺爺?……爺爺饒命!饒了小的一回吧。”王麻子磕頭如搗蔥,哪裡知道他們是誰?只是口喚“爺爺”不止,端的是怕到了極點。
“那你知道她是誰嗎?”晏二鬼沒有解釋,手指慢慢抬起,又指著趙梓月又問那王麻子。可王麻子這會子腦漿正呈冰凍狀態,額上的冷汗快成瀑布了,哪裡還有思考能力?
“各位爺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她是你們的人……可小的真的沒動她啊……小的先前還勸頭兒來著……小的真的是好人啊……”
哭訴到這裡,他像是突地反應過來,想起了先前趙梓月說過的話,激靈靈一個寒禁,猛一下抬頭,他止住了哭聲,破著嗓子問。
“她是……公,公主?”
晏二鬼接了過去,“她是梓月公主。”
“啊”一聲,王麻子嚇得連哭泣都忘記了。兩排牙齒“咯咯”敲擊著,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趙梓月,“她,她真的是,是梓月公主?”
話未說完,他喉嚨里痰氣上涌,腦袋一偏,竟暈了過去。
這王麻子嚇暈了過去,剩下那三五個知道捅了天的兵卒,自知xing命休矣,個個跪在地上哭爹喊娘,認錯道歉,後悔不已。可事qíng不做已經做了,哪裡還有轉圜的餘地?朝廷兵卒在官道上qiáng搶婦女,還搶了一個公主,這事足夠他們喝一壺了。
事qíng看上去像是這般了去了。
可是,夜幕下的官道上,熱鬧分明還未散盡。就在這時,遠處再一次傳來馬蹄的踩踏聲,還夾著一道極是高亢的唱響。
“錦衣衛東方大都督到——”
哪有渾水哪有他——這幾乎是東方青玄留給所有人的印象。朝廷里的官員個個躲著他,小老百姓見到他更是退避三舍。理由只有一個,因為與他打jiāo道就意味著一定沒有好事兒。
如今趙梓月離京,跑到離京師這般遠的溧水,他都追趕了過來,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好消息。故而,聽到這聲音,趙梓月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哥……東方青玄來了!”
“無事。”趙樽安撫地看她一眼,讓青藤扶著她和丫丫到路邊兒找地方先坐下,自己拽著馬韁調了個頭。
馬蹄激起的塵土,淹入了黑暗。
東方青玄的笑聲,從澆著桐油的火把光線中穿透過來,帶著一種如同黑夜的冰涼。
“青玄來遲了,又被殿下搶先一步。”
迎上他的笑臉,趙樽黑眸亦是含著淺笑,可若是仔細看去,卻能見到他笑容之下覆蓋的萬年堅冰。
“大都督總是這樣遲,那錦衣衛的辦事效率,也委實太低。如此看來,本王應當向朝廷諫言,實在不必要làng費糧食了。”
趙樽一本正經的外表下,舌頭一直淬著毒。東方青玄早已習慣,自是不以為意。他輕輕一笑,緊跟著便轉了視線,瞄了趙梓月一眼。
“公主無礙吧?”
“讓大都督失望了。”
趙樽冷漠無波的聲音,帶著小小的譏嘲,聽得東方青玄唇角一勾,笑聲不止,“殿下不要這般不近人qíng嘛,青玄也只是聽聞公主遇到歹人,方才好心詢問一二。再說,青玄奉了陛下之命,前來為公主保駕,自是希望公主能平安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