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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做媒啊?你別心急,咱得分成幾個步驟來。這是第一步,打扮,懂吧?”夏初七斜眼兒瞥她,“你忘了,你曾告訴過我的,人美,氣則壯。你想想,一會兒見到你心愛的景哥哥,你若是沒個jīng氣神,如何在氣勢上壓倒他?”
“……”氣勢上壓倒?晴嵐無語。
“你若不先美瞎他的眼,如何奪得下他的心?”
“……”
晴嵐哀怨地閉上眼睛,一副任君宰割樣子,嘴裡無聲地喃喃,“恐是美不瞎他,我自個已然瞎掉了。他一定會想,大白天的,竟然也能遇見鬼。”
“去吧!乖,聽話,這樣好看,眼睛又大又水靈,紅唇似火,妖艷……”
“王妃。”
“傻姑娘,你想想你六年時間都沒能在他心裡留下印象,這是相當可怕的,懂不懂?愛上一個人之前,先得認識一個人,是吧?不管是什麼印象,總得留下印象才對,是吧?這樣,我拿自己給你分析一下啊。想我第一次見到咱家爺,從水裡一躍而上,第一時間就以絕美的容顏和姿勢征服了他,你都沒有見著,他當時看我那個眼神兒,簡直就是深深的迷戀啊……”
晴嵐身子一抖,“絕美?”
夏初七重重點頭,愉快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吊著嗓子嘰嘰發笑,“放心吧,不要有心理負擔。本仙姑親自為你化的妝,保管前無古人,後……有來者。不要太感動,等你將來嫁了景哥哥生了景兒子,一定要好好報答我,懂了沒?”
晴嵐臉上的yīn霾,怎樣也化不開。
“你說過的,施恩不圖報。”
夏初七打個哈哈,gān笑。
“施恩不圖報,僅限於我欠恩qíng的時候。”
“……”
“去吧去吧!反正所有的久別重逢都得耍流氓,咱們女人該流氓的時候,也得流氓,這樣才能抓住男人的心。”
夏初七要做媒,今兒心qíng好,大言不慚的說著,再一次推了呆若木jī的晴嵐一把,便負著手,領著府里的另一個小丫頭晨曦,哼著曲兒悠哉悠哉地出了內室。她想:做媒是一項具有長期和艱苦的革命工作,她得慢慢來……嗯,首先得探探陳景的口風。
今兒是個好日子。
王府的庭院裡,微風、綠樹、chūn光、朝霞……柔柔地撫摸著她的臉,美好得仿傾在她心裡彈奏了一曲只有她可聽的樂曲,拂走了記憶和往事裡的傷感,只留一抹明媚在dàng漾。
夏初七打著哈欠,帶著被晴嵐從被窩裡挖出來的殘怨,準備先散散步,吸吸氧,再吃早飯。晨曦跟在她的身後,狐疑地看著她臉上反常的喜悅。
“王妃,你把晴嵐姐姐怎麼了?”
夏初七瞥頭看她,做了一個擴胸運動,懶洋洋道:“小丫頭,你還小,不要理會大人的事兒,邊兒玩去。”
晨曦約摸就十三、四歲,是北平晉王府里的管家元立招入府的丫頭,與夏初七的接觸就在這一年。一年的時間不長,也不短,可她對這個謎一樣的王妃的感受也永遠停留在謎一樣的狀態中,永遠弄不明白,比如她正在做的怪異動作,又是踢腳,又是彎腰的……哪是有教養的大家小姐做得出來的?
她不懂,但卻不能不恭。
“是,奴婢知錯。”
看她小小年紀卻這般乖巧,夏初七樂了樂,重重呼吸一口,看著在風中擺動的嫩綠枝條,左右搖擺著身子。猛地一轉慶,就看見了站在晨風中的陳景。
“見過王妃。”
陳景拱手作揖時,微微低著頭,夏初七看不清他的話,不過聽不見的時間長了,她越來越熟悉人的肢體語言,單憑他的動作也可以明白他的意思。
她停下有氧動作,唇角往上一聲,朝晨曦擺了擺手,示意她留在原地,自己大步朝陳景走了過去,聲音里很是親切。
“陳大哥?久違久違。上次一別,快小兩年了吧?聽說你大敗烏那,得勝還朝,又被賜婚永和公主,前程一片錦繡啊,怎的會突然來了北平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微風很涼,她的話也有些刺。陳景眸色一暗,臉上的笑容里,有一絲半明半滅的無奈。他恭順道,“讓王妃見笑了。我這一次來北平,是帶了陛下的旨意來的。”
陛下的旨意?夏初七琢磨著他的話,隨口笑道,“找爺的?可爺不在府里,也不曉得幾時才能回來,這可不好辦了。”
頓一下,她挑高眉眼,笑吟吟地試探道:“不知到底是什麼事?若是急得很,我這便派人去營里通知爺。若是不急,你便先在府里安置下來,等他回來好了。”
陳景是帶著京師的聖旨來的,在沒有見到趙樽之前,自是不能把內容告訴夏初七。實際上,在他過來見夏初七之前,已經與甲一jiāo談過了。甲一告訴他,趙樽去了北平護衛軍營地,一時半會回不來,只讓他住下等待。
陳景知道如今自己的身份,讓甲一有所忌憚,也沒有多話。但見到夏初七,她的字裡行間里,也有試探的意味兒,到底還是讓他蹙了眉頭,無奈一嘆。
“原本爺有要事在忙,我是不該去打擾的。但如今聖上有旨傳達,我公務在身,不得不……王妃,這樣好了,我直接去護軍營里尋他。”
“不忙!”
夏初七看住他走近。
停在他的面前,她望了他許久,才突然笑道,“小兩年的光yīn,世事變化太快,我與陳大哥也好久沒有說過話。今兒我想先問你一句,你過來北平,是姓皇的,還是姓晉的?”
她會問得這樣直白,陳景始料未及。
可與她四目相對,他也只愣了一瞬,便苦笑道,“自打陳某入了晉王府,便一直姓晉,從未改過。”
“我想也是這樣。”夏初七長鬆了一口氣。
對於陳景,其實她不該懷疑的。他不僅效忠趙樽,也曾經無數次幫過她,在北伐攻打建平那一晚,他也曾在千軍萬馬之前,隻身帶著她逃離,在她被困於東宮的時候,他也曾表示過,可能帶她離開皇城……但興許是“鯉魚哨子”之事,讓她心裡yīn暗了,總免不了多心。
懷疑了,是她的問題。
不能讓他多心,也是她該做的。
考慮一下,她笑道:“陳大哥不要多心,這句話是我自己問的,不是爺問的。我婦人之心,目光短淺,你不要與我計較才是?”
看陳景凝視著自己不吭聲兒,夏初七眉梢彎起,笑眯眯地回給他一個欣喜的笑,就像在歡迎又回到革命隊伍的同志。
“不過,你來得也巧,我今兒也正想去尋咱家爺,一會子咱們便去營里好了,咱們可以逮他。”
陳景對她用“逮”這樣的詞兒,稍稍有些窘迫,眉梢動了動,想到晴嵐說過她的耳朵有問題,心裡沉了沉,不由自主就多了幾分關切。
“王妃……你身子還好吧?”
一看就是不會說話的主兒。
夏初七清咳一聲,gān笑道,“那是自然,我一飽受皇恩的五好女青年,不管走到哪裡,都可以紮根於泥土之中,茁壯成長,枝繁葉茂……”
把自己形容成樹的人,除了她估計沒有旁人。
陳景唇角微微抽搐一下,也不再閒話,而是嚴肅了臉。
“那王妃,我們何時啟程?”
“不急不急——”夏初七擺擺手,回頭看了一眼,沒見晴嵐過來,眼珠子一轉,又盯著陳景道,“陳大哥今年二十好幾了吧?說來我家爺,還真是一個不顧念下屬的人。早些時候,眼看你一個人單了這樣久,他也沒為你尋個家室……這完全忽略你孤單寂寞冷的行為,太可惡!回頭我一定要說說他。”
陳景不知道她要表達什麼意思,只尷尬地看著她不說話。
夏初七瞄他一眼,又笑道,“不過,雖說你如今有了婚約,但永和公主實在太小。十四歲的小姑娘,哪裡懂得噓寒問暖?不知道陳大哥您……”看著陳景越皺越緊的眉頭,她擠上一個肩膀,小聲道,“心底可有中意的姑娘?”
陳景眉梢一緊,後退一步。
“回王妃……屬下沒有。”
真是個呆子!丫白活了這麼些年,連個喜歡姑娘都沒有?一口天物被bào殄的可惜湧上心頭,夏初七的笑容更加明媚了。她擠眉弄眼道,“若是有一個姑娘她一直喜歡你,喜歡了好些年,你會不會考慮接受她?”
天光很明媚,微風很涼慡,可夏初七卻明顯看到陳景瞳孔一縮,緊張得視線都深邃了不少。他半闔著眼,直呆呆地看著她,仿佛要將她看透,把那個喜歡他的姑娘挖出來似的。可也只是一瞬之後,他就搖了頭。
“我……沒有想過那些。”
夏初七露出壞笑,再上前一步:“那你現在想想?”
陳景一驚,再次後退,“不知王妃何意?”
夏初七看他小心翼翼的動作,有些想笑。怎麼搞得好像她是一個欺男霸女,bī良為娼的老鴇子似的?嘿嘿gān笑一下,她再次bī上前去,似笑非笑,“陳大哥不要緊張,我是想說,若是有那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人品樣貌都好,而且她還痴戀你好些年……若是她送上來給你暖chuáng,你會怎樣?”
陳景明顯呆住了。
夏初七看定她,咳一聲,再次對他進行先進xing教育,“我曉得陳大哥是個實在的好男兒,顧家、守禮、不會亂來……但是你也曉得的,我是一個醫生,必須從醫生的角度給你分析。像你這般年紀,總是獨身不僅不利於身體健康,也不利於心理健康,一個人的心理不健康,很有可能會影響一個社會的發展,所以啊……嗯,你懂的啊?”
她語重心長,陳景卻僵硬得如同泥雕。
靜默片刻,他再一次搖頭。
“……我不懂。”
這都不懂?榆木腦袋。
夏初七仰天看了一眼,凝眉bī視他。
“你當真不懂?”
“王妃——”陳景急急喊住他,突然拱手作揖,苦笑一聲,道:“屬下忠於晉王,從無二心,王妃就不必試探我了……我對王妃,雖多有仰慕,卻從不敢有半點僭越的心思。”
夏初七呆呆看定他。
一瞬後,她捂臉,覺得心臟罷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