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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外行看個熱鬧,內行看個引導。到底是怎麼回事,永不會有人知道。
此事的硝煙未滅,五月二十二那一天,京師城的茶樓酒肆里,又多了一個熱鬧的話題——梓月公主要在she柳之日招選駙馬了。
這梓月公主是洪泰皇帝的小女兒,據說長相嬌好,又是適婚年齡,招選駙馬自是不奇怪,可在這個節骨眼上招選,即使大晏官方不說,民間亦有私自揣測,只道是為了把梓月公主許給北狄太子哈薩爾,算是南晏給北狄使臣被殺一事的最好台階。
亂世傳謠,盛世也傳謠,這種事兒無人追尋真相,只圖一個熱鬧。
民間傳得沸沸揚揚,朝廷也在籌備“she柳”。
據聞,原本端午的she柳,這一回被安排在了五月末。
好些天來,夏初七都沒有再出魏國公府,只是從梅子嘴裡,零星的聽說了一些外間的傳聞。聽來聽去,眾說紛紜,令她不免為梓月擔心,為李邈擔心。越是擔心,越發覺得這困於“牢中”的日子,實是度日如年,想想過去的漠北,想想過去的遼東,真不知比眼下jīng彩了多少倍。
平凡如螻蟻,尊貴如皇后。
若可選擇,若可得自由,她寧願選者前者。
孕期越來越長,趙樽卻一直未見,就這樣無聊的日子,一晃便到了洪泰二十七年的五月二十七。如今她肚子慢慢大了起來,已經不好再出楚茨院了。而陳大牛也醒轉過來,她也沒有藉口再出去。
魏國公府很美,楚茨院更是jīng致。
可她真的膩味了。
她在等趙樽,一直在等,一直在等。可左等,右等,等得心思都煩躁了,他還是毫無動靜。她只是一次次的聽人說起,他與烏仁公主關係極是親密,他時常去宴賓院探望烏仁瀟瀟,他領她去了如花酒肆,他又領她去了如花酒肆,他還領她去了如花酒肆,他再領她去了如花酒肆……一男一女,沒事去酒肆里喝酒,到底他要做什麼?
女人的心病,都是想出來的。
她一日比一日煩躁,心裡都酸出餿味兒了,趙十九還沒來。
那一種念得到,聽得到,卻見不到的感覺,簡直抓心撓肺。她不想去想他,可腦子裡的他卻像生了根,怎麼也摒除不去。哪怕她閉上眼睛,面前也會出現他會心的微笑,或是一次打趣的貶損。每一個畫面里,都是從他那一雙眸子開始,瞧得她恨不能cha上翅膀飛出去。
這晚上,翻來覆去的折騰好一會,她氣咻咻地扯過被子蒙上臉,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窗台上,小馬和大馬的“咕咕”聲沒有了。
窗戶外,竹林里的風聲也沒有了。
夜,落入了無邊無盡的蒼穹中。
不知過了多久,她耳朵里突地傳來一道低低的“咚”聲。
她原就睡得不太熟,倏地驚醒。
夜,仍是靜靜的,什麼也沒有。
她豎起耳朵,仔細聽了片刻,那聲音似乎是從chuáng下發出來的。
☆、第214章你猜猜,我要怎樣罰你?
夏初七心臟狠狠一縮。
幾乎下意識的,她扼住左腕上的“鎖愛”,熟練地抽出裡面的刀片,翻轉過臃腫的身子,便輕輕跳下了chuáng。可再細聽時,那低低的“咚”聲卻沒有了。就好像先前入耳那一聲,只是她的幻聽一般。
屋子一片漆黑,沒有半分光線。
她不動聲色,靜靜地將身子掩在chuáng邊的紗幔中,像一隻蜇伏的小shòu,等待著獵物的出現。很快,在一陣窸窸窣窣的爬動聲後,她chuáng前的腳踏板突然被人掀開,一個人影小心翼翼地從chuáng下的空檔里鑽了出來。說時遲,那時快,夏初七眸子一厲,身子迅速撲過去。
“不准動!”
“唉!”一道幽幽的嘆息聲里,她握住刀片的手腕子被人扼住了,“阿七這是要謀殺親夫?”
夏初七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氣息,熟悉的男人,仿若午夜的一場夢境,冷不丁就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這樣的感覺太過美好,也太不真實,她幻想過,卻沒有想過真的會有這樣的時候。愣愣地,她看了那黑影好久,都回不過神兒。
“趙十九……?”
她不確定的又問了一聲。
“阿七,是我。”
簡單的四個字,他說的聲音極低,伴隨著一道無奈的嘆息,他慢慢起身摟住她微顫的身子,溫熱的氣息呢喃一般噴灑在她的面頰上,像chūn風沸過枯柳,一點一點溫暖著她,讓她僵硬了許久的心臟終是破了冰。說起來,不過只短短的時日沒有見面,可她卻心裡痛絞,恍如隔世。
自從他活著回京,她二人其實早就見過了。
可實際上,卻一直都沒有正經說話的機會。
因此,在她看來,這是從去年yīn山一別後,他倆真正的重逢。
“趙十九……”她吸著鼻子的樣兒,極是委屈。
“怎麼了?”他攬過她的腰,小心翼翼扶她坐在chuáng沿,自己拍了拍身上的衣衫,方才坐在她的身邊,與她在黑暗中默默對視著,誰也沒有動手去點燃燭火,誰也沒有動彈半分,只靜靜地數著對方的心跳,聽著對方的呼吸,過了許久,方才緊緊相擁在一起。
“阿七,你吃苦了。”
夏初七吸著鼻子,搖了搖頭。
她不覺得苦,就是覺得委屈,說不出來的委屈。想到她不在他身邊的這些日子,她都快要發瘋了,他卻每日裡都與烏仁瀟瀟在一處,兩個人感qíng還那般的好,她心裡就又是熱,又是酸,又是澀,說不出到底怎樣複雜的滋味兒。
“你都要娶旁人了,還來找我做甚?”
趙樽哭笑不得,低頭看她的臉,“你是我的王妃,我怎能不找你?”
她賭氣的哼哼一聲,“誰是你王妃,烏仁公主才是。”
趙樽笑了,摸黑捏了捏她的鼻子,“阿七好酸的味兒。”
“誰酸了?不稀罕你。”
“那你稀罕誰?”
“稀罕誰也不稀罕你。”
“誰也不稀罕,就稀罕我?”
“靠!”夏初七惱了,張口就去咬他。
兩個人往常也是常常鬥嘴的。鬥嘴的時候,夏初七常常說不過趙樽,每一次說不過他了,她都會上口。又扯又拽,牙尖嘴利,像一個在愛人面前撒嬌的小姑娘,就連每一次上口之前的神態和語氣都一模一樣,總會伴隨一個“靠”字。對夏初七來說,這一聲“靠”,是後世廣大同胞的智慧結晶,可對於趙樽來說,這卻是一種她與旁人不同的特立獨行。
拉扯之間,時光似是被拉近。過往的記憶,一幕一幕浮現在腦海里,他喟嘆一聲,擁住她的雙臂緊了又緊,力道似是恨不得把她摟入骨子裡。
“好了,乖,是爺稀罕你還不成?”
“不行!趙十九你個渾蛋!”夏初七是一個孕婦,可她懷了五個月的身孕都是獨自一個人在默默的承受,承受第一次懷孕的種種不適,承受那翻江倒海的孕吐,卻無法找愛人傾訴。如今終於得到機會,她自然要加倍的討回來,由著心xing兒在他的面前撒歡。幾次三番咬他不倒,她氣喘吁吁,嘴巴在他臉上蹭了蹭,惡狠狠地問,“你有沒有這樣抱過她,她有沒有這樣親過你?”
趙樽悶笑一聲,躲避著她撓痒痒似的親吻,身子往後一倒,她卻蠻不講理的糾纏上去,不依不撓。他順勢扣住她的腰,二人雙雙倒在榻上,她的身子正好壓在他的身上。
“阿七,你想耍流氓?”
他問得一本正經。可是仔細聽時,那一本正經的語氣里,卻又有幾分壓抑不住的低淺笑意。夏初七身子掙扎不開,不由惱恨他的耍弄,“明明就是你帶我下來了,你還故意污衊我?趙十九,好哇,你心眼子都黑了。”
她再次低下頭,氣恨不已的咬他。
可這麼旖旎的動作,這麼近的距離,即使看不清彼此目光里的深qíng凝視,但那熟悉得早已融入骨子裡的氣息,也足以令他們的思維迅速地回到那一段相濡以沫的日子。
於是,咬變成了吻,掐變成了抱。
“阿七……”喘著粗氣,趙樽緊了緊手臂,把她按在身上,想像著他的阿七這會生氣時該是一副什麼樣子,心臟里,竟是被塞得滿滿當當的,語氣更是難得的柔qíng,“別鬧了,小心我們的孩兒。”
“我的孩兒與你何gān?”
夏初七感受著他溫熱的呼吸,心裡甜,語氣還在酸。
“與我何gān?嗯。看來阿七需要提醒。”
幾乎就在他話落的一瞬,他的唇便堵住了她的嘴,舌頭順勢欺入。她嚶嚀一聲,原就意志不堅的心,很快便服了軟,身子qíng急地與他糾纏在一處。畢竟有過那樣多的過往,不管是擁抱還是親吻,他們早已練習過無數遍。不需要光線,不需要語言,甚至不需要太多愛的述說,也能如此契合地投入到與彼此糾纏的快樂中。
“七小姐!發生什麼事了?”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甲一的詢問。
想到甲一聽見了動靜兒,夏初七身體猛地一僵,臉臊得通紅。
她揪住趙樽的胳膊,沒有動彈。可趙樽的手,卻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臉。
他沒有說話,她卻領悟到了他的意思。
嘆一口氣,她慢吞吞地從他身上爬起來,整理好了衣裳,才清了清嗓子。
“甲老闆,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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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一進來的時候,順手點燃了燭台上的燭火。
看見冷肅著臉坐在chuáng沿的趙樽,他微微一頓,卻沒有絲毫的意外。
這件事是他早就曉qíng的,只是沒有想到會是今天晚上而已。先前他聽見動靜,還以為是夏楚哪裡不舒服了,這才出聲一問。怎會曉得,一不小心,他又一次聽了壁角,還打擾了他們的好事。
他垂下眼皮,假裝沒有看見二人臉上的曖昧痕跡。
“爺來得好快。”
“嗯。”趙樽點點頭,冷靜的回答,“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屬下應當的。”甲一面無表qíng。
眸子微微眯起,趙樽淡淡看著他,吩咐道,“此事除了你與晴嵐之外,旁人都不要告訴。包括鄭二寶!”
甲一知道鄭二寶是個喜怒都形於色的人,梅子更是一個大嘴巴。像這樣的機密大事,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讓他們知道,就儘管的瞞著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