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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門方磚上的鮮血,已經洗盡,每一個台階都gān淨非常。
城樓之上,如在九天之高,建章帝明huáng色的衣袍在一片煙火的襯托下,尊榮華貴。城樓之下,萬民跪拜,高呼“萬歲”,一同慶賀建章元年的到來。街面上,火樹銀花,琳琅滿目的商品,在火光中,閃著爍爍的光華,好一派盛世的繁華與昌盛。
“這就是你爹要的盛世嗎?!”
被人群擠在中間,夏初七緊緊攥住趙樽的手臂,看著光芒萬丈的奉天門城樓。
輕唔一聲,趙樽冷眸微微一眯,卻沒有回答,只牽過她的手,把她的身子半攬在懷裡,往接踵摩肩的人群擠了過去,“走吧,回了。”
“爺,她為了什麼?”
趙樽不動聲色,只淡淡看她一眼。
“我說的是烏仁。”看著他肅然的神色,夏初七又添了一句。
趙樽看這人固執得很,不得不揚眉看了一眼奉天門城樓。
“不知。”
“去!”夏初七側眸撩他一眼,扼緊他的手腕,目光晶亮的看他,“你心裡很清楚,她心裡一直喜歡的人是你,對不對?這個時候她選擇入宮,跟著趙綿澤,我猜,還是為了你吧?你想,你如今遠去北平,她留在趙綿澤身邊,豈不是為你多添一個耳目?她甘願為你做耳目,你感動嗎?”
趙樽斂住眉目,沉吟片刻才道,“未必。”
未必是為了他,那烏仁還能是為了誰?
夏初七看著趙樽的臉色,終是閉上了嘴。烏仁瀟瀟到底是怎麼想的,她沒有辦法再問,事qíng到底是怎樣的,她也無法得知。事到如今,若是再去追究這些東西,已經是沒有意義。一個女人一旦入了宮,便是一生一世的枷鎖。在那個重重樓闕的人間地獄裡,烏仁到底愛戀著誰,為了誰,除了她自己,恐怕也無人能知。但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主導思想,她自己走的路,未來如何,責任只能由她自己承擔。
長吁一口氣,她不再看那邊繁華,只看向趙樽。
“回吧,我還要給你包紮傷口。”
趙樽唇上噙笑,凝視著她,“累了嗎?要不要我抱你回去?”
“啊!”一聲,夏初七挑高了眉,笑著捶他的肩膀。
“這麼多人,晉王殿下你敢麼?”
“我有何不敢?”趙樽攔腰把她往懷裡一抱,便氣定神閒地低頭看著她,“終有一日,我要背著你,走遍這山河。”
察覺到周圍掠來的訝然目光,夏初七臊紅了臉。
“好吧,你贏了。趕緊放我下來,遭人笑話!”
他一臉正色,絲毫不以為意地捋了捋她的發。
“阿七,等上元節接了小十九,我們一家三口便北上。”
“好。”夏初七笑著,把頭靠在他的肩膀。
☆、第258章解不開的結!
“白天噼里啪啦,晚上火樹銀花。”
從建章元年到來的第一日開始,這個正月里,一直持續著這樣熱鬧的狀態。年味兒很濃,年氣兒很足。經過一場浩劫的京師,整個兒沉浸在過年的喜氣之中,商鋪、酒樓,布市、茶莊、處處熱鬧非凡,長街深巷裡,大人孩童笑聲陣陣——
只可惜,夏初七的世界,一直處於靜謐的狀態。
寂靜、悄然、一聲都無。
換了旁人受這樣的打擊,早已痛不yù生。但她卻是一個極容易“自燃”的女人。劫後餘生,風雨過去,她還能與趙樽在一起,而且很快可以看見他們的小十九,不管多少不開心的事兒,都自己給燃化了去,除了背著趙樽偷偷吃一些治療的藥,完全不當一回事兒。
在等待前往北平的日子裡,行裝不需要她打理,一切事qíng更是無須她cao心,她要做的只是等待,空閒時間一大把,偏生她又難得有機會能如此“光明正大”的與趙樽在一起,心qíng一直持續在極度的亢奮狀態之中。
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個兒捯飭得俏麗可人,然後悠哉悠哉地與趙樽膩歪。或書房,或庭院,或摘花,或逗狗,不去猜測未來,不去遙想往事,只與他黏糊在一起,撿一些好玩的趣事,閒扯出無數的話題。
他們的生活,仿佛一夕間,又回到了過去。
但若是仔細一品,與過去又有了許多不一樣。
夏初七給趙樽立了一個與身體健康有關的規矩——晚上熄燈睡覺,不許聊天。
她不想讓趙樽發現她的耳朵出了問題,不想他在這個節骨眼上還為她cao心。她要把他的擔憂扼殺在搖籃里,一直等到有一天她恢復了,才笑吟吟的告訴他,“唉,你不曉得吧,我曾經做過聾子呢”。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可以輕鬆的聊起“做聾子”的歲月,而不必背負太多。
愉快的時光,過得很快。
北上的行程越來越近,北上的行裝也已經全部打理妥當,只等過了正月十五,二人便可乘船北上,帶著他們的小十九,無憂無慮的做他的北平藩王。
夏初七數著日子,轉眼便到了正月初十。
這一日,大清早的晴嵐便入屋來搖她起chuáng,說是有人來找她。夏初七起chuáng氣重,最是不耐煩誰在她睡覺的時候打擾,加上也聽不見晴嵐說什麼,只管閉著眼睛賴chuáng。可晴嵐也是一個固執的,自有她的拿手好戲,幾個痒痒撓下來,夏初七便醒了一大半。
下chuáng、穿衣、洗漱,等她出現在客堂里時已是半盞茶後。
“楚七——”
梅子看到她就沖了過來,抓住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她。
“你沒事了吧?我聽說了你的事兒,早就要出宮來尋你的,可是那個傻子最沒本事,讓他打聽了好久,都不知你的下落……我們這才巴巴尋到了晉王府,幸好你沒事,嗚……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夏初七的事兒雖然外間謠言四起,風言風語不斷,但事qíng的真相到底如何,知道的人卻並不多。大概梅子這八卦妞兒聽說了那一些“腥風血雨”的事件,擔心她“亡故”了,哭得有些狠,一雙眼睛腫得像桃兒似的,這會子都還沒有緩過勁兒來,不停的吸鼻子。
“哭什麼呀?我這不是好端端的。”
“嗚,嚇死我了……”梅子鼻子揉得通紅。
“真要嚇死了,你還杵在這兒?快別哭了,丟人。”夏初七好笑的看著她,心裡頭不免有些嘆氣。好像她與梅子認識的幾年光景里,這姑娘總是充當一種事後來安慰她,結果總要讓她反過去安慰的角色。
不過這安慰,是真的安慰。這關心,也是真關心。
看著梅子哭得紅彤彤的雙眼,夏初七扯了扯她的手腕。
“喲,還哭呢?哭得這麼狠,該不會是傻子欺負你了吧?”
“我才沒有欺負他。”傻子這時剛好進來,聽了這話,不太高興地瞥了梅子一眼,自顧自拿起茶吃,那臉色難看得像是誰欠了他似的,與往常的興奮不大一樣。夏初七眯了眯眼睛,懶洋洋地看他。
“誰又招你了?”
傻子哼一聲,“還不是他。”
夏初七奇了,“哪個他?”
傻子別開頭,不理會。
不過只一瞬,他又轉了回來,再哼一聲。
“就是那個他,他不喜歡我,從不喜歡我。”
能令傻子這般彆扭委屈還無奈的人,夏初七隻能想到趙十九一個。
“噗”的笑一聲,想到他與傻子兩個的素來不對盤,她也有些無奈。要知道,晉王殿下為人胸懷磊落自不必說,可他偏生就是對傻子有一點“介意”。用他的話說,便是因為她“在意”,所以他才會“介意”。
男人之間的敵視很詭異,也很難琢磨,夏初七並不多想,只是留了傻子與梅子兩個下來吃午飯。這幾個時辰的光yīn里,她又聽了一些他倆在東宮裡“招貓逗狗”的樂事兒,大抵感覺到梅子在東宮過得是愉快的,傻子也是愉快的,他倆就像兩個玩伴,見面會鬥嘴會吵架,但是在一起又捨不得分開。
這是一件喜聞樂見的事qíng。
受了他們感染,夏初七覺得這個正月不太冷了。
梅子走的時候,夏初七送她到了府門口。可敘別的話說了不少,她紅著眼圈兒,還是依依不捨,不肯離開,“楚七,你帶我一起去北平吧。我想跟著咱爺,我還沒做過咱爺的通房丫頭呢,我這輩子上天入地哀天叫地就這麼一個念頭,若不然,你成全我一回如何?”
知她是在玩笑,夏初七摸了摸鼻子,斜睨了眼,“咦,是在東宮裡待久了,把膽兒待大了,還是仗著有人給你撐腰,姑娘我奈何你不得?呵呵呵,你就不怕你上天入地哀天叫地的唯一一念想,會遇上我舉世無雙獨一無二的逍遙散?我直接把你送傻子chuáng上,看你還橫不橫。”
梅子臉兒一臊,瞄了一眼坐在馬車上玩著帷布那個憨憨的男人,那小表qíng豐富得即便夏初七深諳古今中外上下五千年流傳的所有愛qíng故事也無法找到一個準確的詞兒來形容她那一瞥的羞澀與意味深長。
“我答應你,一定好好勾引他。”
瞥完了,梅子咬著唇小聲說了一句。
“……”夏初七無言以對。
敢qíng這些人gān了壞事兒都是她教的呢?上上下下掃一眼梅子又“圓潤”了不少的身板子,她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道:“去吧,不要辜負組織對你的栽培。你是曉得的,你跟我的時間最久,若是連我一分功力都學不到,連一個男人都搞不掂,那就太對不住我了。”
梅子垂下了頭,“是,我很羞愧。”
“嗯?”夏初七看不見她的嘴,不知她說了什麼。
梅子抬頭,眨了眨眼,俏皮地道:“我說我很羞愧,得了楚七你的真傳,卻未習得jīng髓,連一個傻子都搞不掂,如何能期待將來可以爬上咱爺的chuáng,做他的通房丫頭……我太羞愧了,我想去死。”
夏初七一字一字分辨著她的話。
好一會兒,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拍向她的肩膀。
“你可以去死了。”
梅子當然沒有去死,她是笑眯眯地隨了傻子離開的。不過,在臨上馬車之前,這八卦又大嘴的姑娘像是想起了一件極為緊要的事,又一次乍乍呼呼的把她拉到邊上,告訴了她一個聽來的宮中八卦。
“聽說皇貴妃入宮之後,很得陛下寵愛。為免她孤獨,陛下還把先前從魏國公府陪嫁入宮的丫頭都撥了過去,由皇貴妃使喚。還說,皇貴妃與七小姐熟稔,用著習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