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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沒這樣想。”
趙梓月緊張地抱緊丫丫,終是垂下了頭。
她是了解趙樽的。
至少她知道,十九哥不論怎樣都是疼她的。
“可是哥哥……我是真不想回去,我怕。”
趙樽側過眸子,“你必須回去。”
趙梓月蹙著眉頭,不qíng不願地放軟了聲音,“十九哥,你知不知道,他要把我嫁到北狄去。北狄那麼遠……我再也見不到……丫丫了。我的丫丫還這樣小,我不想一輩子都看不見她,你可知道?”
最後幾個字,她說得很小聲,眼淚也掉了下來。
趙樽聽見了,卻沒有回答。
良久,在夜風徐徐中,趙梓月再一次哀嘆,“十九哥,原來你真的是忘記了。若不然,回京這麼久,你又怎會不來見我?若不然,你怎會這般狠心?可是,哥,你忘記了,你還是我的親哥。你放我離開可好?我不想與丫丫分開,不想……”
趙樽黑眸微沉。
“你能去哪?”
“我……”趙梓月噎住了。
“你能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又如何能保護好丫丫?”趙樽眸底深邃的冷意,在火把的光線下泛著一種冰冷的光芒,“你對這天下一無所知,你甚至連人家待是你好是壞都分不清楚,你憑什麼以為每次都有這般好的運氣,等到有人來救你?”
趙梓月被堵得啞口無言,張了張嘴,耷拉下了腦袋。
“爺……”晏二鬼有些不忍心了,他心疼的目光瞥了一眼趙梓月和她懷裡的丫丫,語氣低沉,“這般回去,實是委屈了公主。”
趙樽淡淡道,“生在皇家,便是來受委屈的。”
這句話不太中聽,卻是道盡了皇族子女的悲涼。
晏二鬼嘆了一口氣,不說話了。
可趙梓月卻朝他發了飆,“不要你多嘴替我求qíng!”
她惡狠狠地瞪了晏二鬼一眼,小臉緊繃成了一團。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說了狠話,傷了十九哥的心,有些氣恨自己。但她心xing簡單,也不知怎樣可以哄哥哥,想了想,撇著嘴巴無聲地走過去,把丫丫舉到了趙樽的面前。
“十九哥,梓月錯了。你看在丫丫的分上,不要怪我……我願意回去了……你說怎樣就怎樣,不就是嫁人麼?我不怕了。只是,你可不可以替我想想法子,讓丫丫跟著我一起嫁?”
“趙梓月。”趙樽毫不留qíng的打斷她,一雙夜霧籠罩下的雙眸,冰冷,刺骨,仿若與天地一般冷寂無波。
“你的命運,不要總讓別人來給予。”
“哥……”
趙梓月訥訥喊一聲,再說不出話來。
她知道哥哥說得對,自己是一個母親了,得學著變聰明一點,學著自己保護丫丫。若還像今天晚上這般被人利用……那就太傻太傻,不配做丫丫的娘親。
可她過了這麼多年優渥的日子,如何才能聰明起來?
~
趙梓月不知道晏二鬼哪裡搞來的馬車,等她再次被青藤扶著坐上去時,嗅著空氣里沒有散盡的血腥味兒,身子還緊張得發抖。
馬車離開了溧水地界,走了好久,她才慢慢適應了黑暗,癱軟無力的身子也有了一絲好轉。抱著丫丫半趴在軟墊上,她從車簾望了出去。
一行數人默默走著,什麼聲音都沒有。
她的十九哥哥,俊美的面龐和挺拔的身姿融入在黑暗裡,比白日見到時,更添了一絲神秘和尊貴。與其說是黑夜映襯了他,不如說是他點綴了黑夜。這樣子的他,依舊是她心裡的神。
她想,有十九哥在,她是不必怕的。
暗嘆一聲,她的目光轉看,看見了那個殺人救她的男人,那個丫丫的父親。他騎在馬上,一直行走在她的馬車旁邊,被黑夜吞噬成了一個黑黝黝的人影兒。他無數次偷偷望過來,卻一句話都沒有說,仿佛只是在企盼一場天荒地老的等待。
她猜,他一定想抱一抱丫丫。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猜得到。
可她不願意,她心裡好生彆扭。
她不喜歡他離得這樣近。
因為這樣會讓她想起那些羞窘難堪的往事。
可她又不願意他離得太遠。
因為她自私的想,他在身邊,丫丫也可以偷偷的感受一下來自親生父親的關懷。這樣,她就不再是一個可憐的孩子了。
抱著已然熟睡的丫丫,趙梓月也不知是難過,是失措,還是不安,腦子裡一直胡思亂想,焦慮得眉頭都打了結。她想與十九哥哥說幾句話,可他的冷漠卻一直堵著她的嘴。
“姐姐……”
不知過了多久,丫丫幼嫩的小聲兒,打破了夜的安靜。
趙梓月低下頭,寵愛的吻了吻她的額角,定定看著孩子天真的目光,勉qiáng擠出一絲笑容來,“丫丫怎麼醒了?想尿尿了麼?”
丫丫搖著小腦袋,小嘴撅了起來。
趙梓月頭痛了,“那是怎麼了?肚肚餓了?”
丫丫再一次搖頭,揮舞著小手,指向馬車外面。
“馬馬,丫丫……馬馬……”
不滿兩歲的小孩兒,語言還很單調。可丫丫小臉上的興奮還有小手指著的方向,卻足以表達她的需求。趙梓月看了一眼青藤打開的帘子外,那一道頎長的身影,垂下了眸子。
“馬馬會踢人,不能騎。”
“嗚,馬馬,姐姐,丫丫騎馬馬……”
丫丫在宮裡是一直被寵養的,凡事只要她有需求,就一定會得到回應。可以說,她從來就沒有遭受過拒絕。可是,從昨晚開始的奔逃到如今,小傢伙經歷的“小挫折”,比她以往遭受的全部都要多得多。所以這會子她撒嬌任xing起來,也比往常更讓人頭痛。
“讓她騎吧。”
趙梓月正在束手無策,趙樽說話了。
“小孩子不要太嬌慣,騎個馬而已,你阻她做甚?”
“哥……”趙梓月想,十九哥最壞,他明明知道理由的,“大晚黑的,外頭風大,還是不要騎了。”
趙樽就像沒有聽見似的,嗯一聲,是實而非地應了一聲,便轉頭看向了晏二鬼,吩咐道,“二鬼,抱丫丫公主出來騎騎馬,讓小丫頭長長見識。”
從丫丫開始要求起,晏二鬼心裡就已經塞滿了稻糙,堵成了一團糟亂。如今聽了趙樽的吩咐,幸福來得太突然,他握韁的手反倒狠狠一抖。
“殿下,我……”
“不願意?”趙樽適時一哼,“那丙一……”
“不!殿下,我願意。”
不等趙樽說完,晏二鬼趕緊搶過話。
能抱一抱親生閨女,他的心qíng用求之不得來形容都嫌不夠了,又怎會不願意?他只是有些膽怯,或說有一些懦弱。一個意外得來的閨女,被他心心念念地想了兩年,從漠北到京師,從浴血戰場到寂寥大營,他無時無刻不在盼望這一刻。可如今,孩子終於在面前了,他的雙手卻有些無力,問出來的話更是láng狽不堪。
“公主……我可以……抱嗎?”
他緊張地徵詢著趙梓月的意思。
趙梓月卻沒有回答他。她緊張的心qíng,不比他輕鬆多少。按說她是不喜歡他碰丫丫的,可往常夏初七給她洗腦的那些話,還留在腦海里。
丫丫沒有父親,是會很可憐的。
丫丫就算不要父親,也可以讓父親抱一抱的。
她說服著自己,雖沒有回應他,卻望向了青藤。
“把丫丫抱給他,騎騎大馬。”
得了她的親口允許,晏二鬼耳朵里“嗡”的一聲,激動得雙手都在發顫,只覺得手不是自己的,腳不是自己的,嘴巴不是自己的,就連出口的聲音也不是自己的。
“公主……我……多謝公主。”
趙梓月緊緊抿著嘴巴,仍是不搭理她。青藤卻是笑呵呵地抱起丫丫遞過去。可見他好半響兒不來接,不由蹙了蹙眉頭。
“還不抱好公主?愣著做甚。”
“哦哦,好。”
晏二鬼顫抖著接過了孩子。
他從未抱過這么小的孩子,而且還是自己的孩子,激動的qíng緒澎湃得快要衝出腦門兒了。丫丫的身子小小的,軟軟的,身上香香的,奶里奶氣的,就像一顆粉紅的糖果,散發著一股子清甜的香氣,她美好得不可思議。
這樣美好的她,竟是他的女兒。
他把丫丫放坐在身前的馬鞍上,聽著她小嘴裡發出“呵呵”的笑聲,嘴裡學著樣子“駕駕”不停,心裡滿是激動和喜悅,可身子卻僵硬得不知該怎樣擺放。或者說,他從頭到尾就一動也沒敢動。
“馬馬,馬馬,駕駕駕……”
丫丫從來沒有騎過馬,玩得不亦樂乎,小手更是毫不留qíng地撲過去就扯馬鬃毛。那馬吃了痛,受了驚,“嘶”的一聲翹起前蹄,撒開馬蹄子就奔跑起來,嚇得小丫頭“哇啦”一聲哭了。
在趙梓月的大聲呵斥里,晏二鬼嚇得脊背都是冷汗,忙不迭穩住了馬兒,厲喝一聲。
“黑風!”
黑風是馬的名字。
被主人罵了,它委屈的打個響鼻,腳步慢了下來。
“丫……”二鬼長吁一口氣,輕撫著丫丫受驚抽泣的後背,剛喊出一個字,趕緊又換了稱呼,“公主,喜歡騎大馬嗎?”
“嗯!馬馬好!”
孩子的qíng緒來得快,去得快,見馬兒乖順了,丫丫也不哭了,掛著眼淚重重點一下小腦袋,小手又撫向了馬匹,早已忘了先前的不快,小模樣兒還很是得意。
“我騎馬馬,馬馬駕!”
童言的天真揮散著這一路的yīn霾,在丫丫一個人的歡聲笑語裡,趙梓月先前的緊張鬆緩了,晏二鬼的尷尬也落了下去。而十九爺懸著的心,也有了落角點。
為了丫丫,一行人走得很慢。
晏二鬼先前嚇到了丫丫,這下注意力更是集中,他一直不松不緊的環住她,以閨女不掉下馬為原則。可丫丫卻不是一個省事的,她調皮搗蛋得緊,一會上躥,一會下跳,一會踢,一會蹬,根本就不得絲毫安寧。
“馬馬駕,馬馬駕!”
“丫丫馬馬駕。”
晏二鬼瞥了趙梓月的馬車一眼,偷偷抬起手來,摸了摸丫丫柔軟的小臉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