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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皇太后面色一沉,“你何罪之有?”

    夏初七雙手撐地,身子往前傾前,護著自己的肚子,低低頷首道,“太皇太后的腫瘤,當初我說過是因為隕石輻she之毒,無藥可治,只能調理,其實……我是有一個法子的。”

    太皇太后這種人極是自負。若是夏初七直接告訴她“藏了私”,她定然不肯相信,還以為她又要耍什麼yīn謀詭計,如今是她自己看出來的,反倒心裡一松,信以為真了。

    “你啊!瞞得哀家好苦,還不趕緊說來?”

    果然說真話沒有人信,假話更容易哄到人。

    夏初七默了默,抬起頭來看著她,一本正經地道,“腫瘤之症,極是兇險,原是絕症。但我家族所傳的醫書中,留有一個老祖宗的藥方。只是藥引極是難得,且煉成不易……”

    輕“哦?”一聲,太皇太后面色yīn郁,咳嗽著,沒有說話。那虞姑姑瞄她一眼,緊張的面色卻鬆了下來,似嗔似笑地道,“七小姐你也真是,當今天下,還有什麼名貴的藥引,是太皇太后吃不起的?你看看你,兩年前說沒方子,如今又說有方子。這是我們太皇太后心慈仁厚,若換了旁人,你這般欺騙隱瞞,定要被問罪了。”

    虞姑姑的話,令夏初七心裡一喜。沒有想到,晴嵐的金子沒有白花,那天晚上送了一堆沒用的東西給她,也有一點效果。到底拿人手短,雖說虞姑姑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在關鍵時候,一些無關痛癢的話,也很為她“提色”。

    太皇太后看了虞姑姑一眼。

    她把話都這樣說了,她若是不“心慈仁厚”,硬要把此事拿來責備,豈不是落人口實?

    僵硬著一張臉,太皇太后原就不穩的氣血再次湧上,重重咳嗽幾聲,無奈的一嘆。

    “說吧,要何藥引。”

    夏初七皺著眉頭,輕聲道,“回稟太皇太后,並非我不肯說,實在是藥引取之太難,會有刁難之嫌。”

    “說!哀家不會責備你。”

    “謝太皇太后。”夏初七眼珠子骨碌轉動著,想到薛寶釵的冷香丸,清了清嗓子道,“此方要chūn天開的白牡丹花蕊十二兩,夏天開的白荷花蕊十二兩,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兩,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兩。將四樣花蕊,於次年chūn分曬gān,和在藥末子一處,一齊研好。雨水的雨水十二錢,白露的露水十二錢,霜降的霜十二錢,小雪的雪十二錢。把四樣水調勻,和了藥,再加十二錢蜂蜜,十二錢白糖,丸了龍眼大的丸子,盛在……”

    此上引用結束,她加上了自己的目的,“盛在金壇之內,再經過七七四十九日的金火錘鍊,方可得治療金丹。”

    太皇太后被那些chūn夏秋冬的藥引子給繞得愣了愣,卻又被她最後的話吸去了注意力。

    “金火錘鍊,金丹?”

    “對,那就叫金丹。”夏初七心裡阿彌陀佛了一句,先告慰了一番她家的祖師爺爺奶奶們,才端正著臉,樣子比任何時候都要嚴肅。

    “太皇太后,此丹不可用普通爐鼎燒煉。不僅丹爐需用赤金打造,還得赤金融藥,赤金引火,赤金燒煅,赤金燒足四十九日。且需心誠之人,方可煉出。”

    “全用赤金?”

    “若不然,怎能叫做金丹?”

    聽她說得煞有介事,太皇太后審視著她,沉吟片刻,突然一嘆,“丫頭,你為何如此處心積慮地哄騙哀家?”

    夏初七驚了一下,緊張得差一點魂飛魄散。不過,轉瞬她便回過了神來,這老太婆不好糊弄,但她也並未完全不信,這是要從她的反應中來推斷真假。這種人,永遠不相信別人的嘴,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生生跪在地上,她忍著膝蓋的受罪,言詞懇切。

    “太皇太后如今的病,已是膏肓之態,若是常規治法,恐是時日無多。有一句俗話有些難聽,但是極為在理——死馬當成活馬醫。試一下,總比不試的好。”

    太皇太后審視著她,突地笑了一聲。

    別看她受了傷身子虛弱,但說出的話卻字字如針般銳利。

    “人人皆知你最好錢財,誆起人來毫不手軟。”

    有嗎?

    看來她貪財的事跡,果然傳得很遠。

    夏初七扶住膝蓋,無奈一嘆,“我若是有心欺騙你,兩年前便騙了。那時,宮中太醫都斷言您的病無藥可治,若非是我……”

    “哀家信你,”太皇太后打斷她,聲音突地凝重了不少,“你是一個仁心素手的醫者。哀家的命,得益於你。”

    夏初七心裡一喜,叩首道:“謝太皇太后。”

    “起來說話吧。”太皇太后就像先前沒有看見她跪在地上一般,這才想起抬了抬手,讓虞姑姑為她看了座,輕撫著膝上薄軟的絲被,微微一笑,“若是這一次,你能為哀家煉得金丹,助哀家擺脫苦痛,除了鍊金爐和金壇歸你之外,哀家還另有重賞。”

    “還有重賞?”夏初七微微一眯眼,故意露出一個貪財的嘴臉來,“多謝太后,我必盡全力。只是不知……不知太后要賞賜我什麼?”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一道聖旨。”

    “聖旨?”夏初七驚住了,“什麼聖旨?”

    “洪泰爺在御景苑出事之前下的旨。”太皇太后解釋著,唇邊的笑意不變,“那時同有兩道聖旨,一道是給綿澤的,立他為儲君。而另外有一道是留給老十九的。這兩道聖旨,洪泰帝都放在崔英達那裡。”

    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夏初七心裡倏地一涼。

    這個時候,老太婆說要把聖旨賞賜給她,自然不會只為與她玩笑,或者真的要賞賜給她。很顯然是,這道聖旨里,有足可威脅趙十九的東西,老太婆想用它來要挾她盡心治療。若不然,那旨意便會對趙十九不利。

    她聽懂了,卻假裝沒有聽懂。

    “太皇太后說笑了,既然是給晉王殿下的聖旨,又豈能轉贈於人?”

    太皇太后看她一眼,若有似無地哼了一聲。

    “你懂。有它,就無趙十九。”

    一句不輕不重的話,聽得夏初七心裡“咯噔”一聲,手足冰冷。

    她心知自己料想的不假,不由抬眼看了太皇太后一眼,微微沉默片刻,把桌上的藥膏遞給虞姑姑,示意她為太皇太后敷在肩膀下青紫的傷處。

    “太皇太后好jīng明的眼。”

    她的馬屁拍得不濃不淡,恰中太皇太后命門,只聽得“呵”一聲,她笑了,“你這小丫頭的眼睛,哪裡是能藏得住心事兒的?你啊,還是念著老十九的……只可惜,老十九他,唉!男人大多薄xing,你也不必往心裡去。”

    “他既是薄xing之人,你留他何為?”夏初七qiáng壓下心裡的臊勁,輕輕的笑。

    “說是為你,也是為了哀家。”太皇太后永遠是一張清和帶笑的臉,“老十九再不好,到底是哀家養大的。哀家怎能眼睜睜看著,而袖手旁觀?放心,崔英達那裡,哀家還是有些臉面的。”

    與這個老太婆說話,夏初七很是糾結。

    她嘴裡說的“有些臉面”,聽上去毫無問題。可仔細一辯,卻很容易聽得出來,她的意思是,她若出了什麼事,崔英達是不會饒了她和趙十九的。

    厲害!

    夏初七這般想著,只當完全不察她的意思,隨口打一個哈哈,gān笑兩聲,“按理來說,我救治太皇太后是應當的,不該要賞。可您猜得沒錯,我心裡屬實還裝著他,那我便賣一個順水人qíng給他,等著領太皇太后的賞賜吧?”

    太皇太后盯她打量,點頭不止。

    “那便好,你啊,是一個有孝心的孩子。”

    夏初七輕輕一笑,畢恭畢敬道:“太皇太后鳳體未愈,朝中人人惦念,非我一人。事不宜遲,鍊金丹之事,太皇太后還得抓緊。”

    “這次回京,哀家便籌備。”太皇太后頓了頓,突地一轉眸,笑道,“元祐這小子近來閒得很,哀家回頭便jiāo由他督辦此事。要是辦好了,哀家便指給他一房如花美眷。若是辦不好,看哀家不拿他是問。”

    夏初七嘴裡應是,頭頂仿若有一股子yīn風颳過。

    ☆、第231章錯!

    這一夜,夏初七睡得極不平靜。

    原本她想敲詐太皇太后一筆,沒有想到,她反倒把聖旨之事扯了出來,用一道根本“不明真相”的聖旨來壓她。而且,太皇太后故意說把那事jiāo付給元祐去辦,意思也很明顯——出了茬子,元祐得負責。

    暗地烽煙點燃了,如同在平靜的水面上投下了一顆小石子,看上去瀲灩不大,卻仍然改變了湖面的波紋,讓身在波圈裡的人,即便不想不願,也不得不捲入其中。

    次日起來,又是天晴日朗。

    大槐樹上的蟬兒,不知疲倦的叫著叫著。

    一地的陽光,仿若碎金鋪在青磚石上。

    夏初七再一次去了松濤院。

    經過一夜的休憩,太皇太后的jīng神頭兒似乎比昨兒受傷時好了許多,只咳嗽更為嚴重,偶爾還得咯血。虞姑姑私底下把她拉到外室說,太皇太后昨晚一宿沒合眼,就是惦念著鍊金丹的事兒,問她幾成把握。

    夏初七順手塞一根金釵給她,沖她比劃了一個“OK”的手指,然後也不管她懂是不懂,便直道放心。

    可OK的手勢在她看來,其實是“0”。

    為太皇太后換了傷處的敷料之後,二人又閒聊了片刻,幾乎都是不著邊際的話題。太皇太后jīng神頭好了,再一次問及她考題之事。

    老實說,自打應下那事,後面便一直出事,她壓根兒就沒有來得及去思考。如今被追問,她含糊地推說明兒早上報來與她,便飛也似地退了出去。

    明兒是在東苑待的最後一天。

    也便是說,明兒就要為梓月選駙馬了。

    一不小心肩負著兩個人的終身大事,夏初七終是焦心起來,比焦心自己還要焦心那一家三口。

    可有些事qíng,想法很美好,實際cao作起來,卻很麻煩。想要顧及方方面面,萬無一失,以她一個孕傻的腦子,似是很難辦到。她得找人商量。可天下事便是這般奇。她想見的人,見不到,想躲的人,偏偏卻出現在了面前。

    “表妹,想去哪裡啊?!”

    元祐賤賤的笑臉出現在面前時,他的手上,還捏著一串金絲檀木的佛珠,一看便是靈岩庵出廠,由太皇太后轉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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