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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怎不入屋避避雨?”
阿記眉頭輕蹙著,看著她不答。盧輝僵硬的笑了笑,“娘娘有心。可卑職奉旨辦差,不敢懈怠。再說都習慣了,不妨事。”
“這樣啊?”夏初七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笑著道,“那隨意吧。”
如風撐傘過來,東方青玄笑著接過,把傘遮在她的頭頂,聲音溫軟體貼,“走吧。”
“多謝。”她笑。
“還想去哪?”他問。
“我還有事。”她還笑。
“我說接下來去哪?”他又問。
“我想去找……”夏初七突地沖他眨眼,壓低嗓子,神神秘秘地道:“好女婿,你還得幫你丈母娘一個大忙。”
“嗯?”東方青玄眉頭狠狠一跳,qiáng行壓下想捏她脖子的衝動,柔柔一笑,“何事?”
“我要去見我表姐。”她道,“可行?”
“我說不行,你肯嗎?”
“自是不肯。”她老神在在的笑著,在雨地的傘下“唰”一聲灑開絲綢摺扇,慢悠悠搖晃著,抖著兩撇小鬍子,明明不倫不類,看上去卻極是逍遙自在。
“女婿,走起!”
“……”
東方青玄無奈地看她一眼,搖頭失笑。
去見李邈是她思量了許久的事。
除了上一次為了城隍廟的事qíng偷偷出皇城與她私會過一次,她再沒有與李邈見過面。但她與李邈的感qíng,與任何人都不同。李邈當她是唯一的親人,在她心裡,也當李邈是親表姐。急切地想見李邈,主要是她肚子一日比一日大,出府的機會不多,今日若不見她,估計得等到孩兒出生之後了。可眼下好些事qíng,她得去關心一下。
感嘆間,一行人還未出宴賓院,她便見到從另外一側院門口正往裡去的一個綠衫姑娘。那背影有些熟悉,她腦子一轉,“噯”了一聲。
那綠衫姑娘回頭,見到她,愣了一愣。
“你是……?”
夏初七朝她比劃了一個“七”的手勢,摸著唇上小鬍子笑而不語。綠衫姑娘若有所悟,面上登時露出驚喜,低低喚了一聲。
“楚七。”
“雪舞!哈哈。”
故人見面,分外親切。夏初七淌過地上的雨水,小心翼翼地過去拉住她的手,站在屋檐下頭,抖了抖身上的道袍,喜悅地眨一下眼。
“我表姐呢?”
楊雪舞正想說話,突地看見她背後身著飛魚服英姿挺拔的東方青玄。小臉一紅,她扯著袖口,手足無措地指了指自己身後的院門。
“大當家的,在裡頭,就是……”
不等她說完,夏初七眼睛一亮,拍拍她的肩膀,“成了,你替我好好招呼這位美人兒,我自己進去便成。”
說罷她轉頭看了看遠處的阿記等人,又斜過視線,用一種東方青玄懂得的“求助”眼神看他一眼,低低一笑。
“騷等!”
她大步入屋,頭也沒回。
有東方青玄在此,那院子又是北狄太子哈薩爾的住地,阿記與盧輝jiāo換了一下眼神兒,不便往裡闖,只能還像先前一般,圍在外面。
楊雪舞何嘗見過東方青玄這樣的男子?她又是羞澀又是歡喜,趕緊迎他入屋擦了椅子請他坐下。
大都督倒也不客氣,道一聲謝,給她一個妖孽十足的笑容,袖袍一拂,便懶洋洋地坐在那處,一舉一動,瞧得楊雪舞芳心一揪,心跳漏掉一拍,登時融化在他妖魅的笑容里,把原本要告訴夏初七的事qíng忘得gāngān淨淨。
夏初七自是不知外面發生的“花痴慘案”,他風度翩翩地一隻拎著雨傘,一隻拎著扇子,穿過一個小迴廊,入了內院。
內院外頭守著一眾守衛,戒備森嚴。
守衛里領頭的那個北狄男子,正是在漠北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胡和魯——哈薩爾的貼身近侍。
她目光一喜,“胡和魯。”
“你是……”胡和魯亦是愣住。
“是我是我,又見面了,你好啊!”夏初七瀟灑地摸著小鬍子,笑眯眯的招呼著他,沖他眨了眨眼,走上前去,接著低了嗓子:“我是楚七,來找表姐的,她人在不在裡面?”
胡和魯面色有些僵硬,偏頭往裡一看,像是不好開口。夏初七奇怪地皺了皺眉,瞄他一眼,往裡走近兩步,不待出聲,便聽見裡頭傳來一陣怪異的聲音。
“你給我起來!”
“不起。”
“起來。”
“不起。”
如此重複數次之後,那人終是服氣了。
“……你何時變得如此無賴?”
“邈兒,你就不能依我一回?”
兩個聲音隔著牆傳來,有些小,可夏初七還是聽明白了。一個是哈薩爾,一個是她親愛的表姐。她虎軀一振,神經大開……難不成今夜是qíng人夜,處處都有激qíng在燃燒?
“咳!”
她最喜歡gān缺德事,把傘一收,給了胡和魯一個安撫的眼神,徑直走到門口,她笑眯眯敲門。
“喂,天黑了,起chuáng嘍,吃餅子了!”
聽到她的聲音,被哈薩爾壓在地上的李邈面色一變,雙腳掙扎著瞪他,“我表妹來了……快放手。”
“不放。”還是那句話,哈薩爾目光沉沉,並不鬆開她,“表妹最是講道理,她知表姐夫勢微,自能體諒於我。”
“你待怎的?”
“你若不同意,我便不起來。”
先前他哄了李邈來找他,說要告訴她楚七的消息。沒有想到他卻說烏仁瀟瀟要嫁給趙樽,李邈一時氣不過,不愛搭理他便要走,可他不放人,非得要她留下敘話,李邈不肯依,兩個人便打了起來。那是真正的鬥毆,可打著打著,人摁摔到地上,他索xing不起來了。
李邈蒼白的臉上,難得出現一抹紅暈。
“堂堂太子竟這般無賴,你就不怕人笑話?”
哈薩爾目光微深,緊緊抓著她的手,“誰敢笑話我?邈兒,你好不容易才肯來見我,為何不肯多與我處一會?”
“砰砰砰——”
門外,夏初七又敲了。
“喂,二位好了沒有?”
李邈忍無可忍,可面色倒還平靜。
“你難道準備就這般待客?”
“你應了我,我便放開。”右手仍是緊握著李邈的手,左手依舊勒住她的腰,哈薩爾極是執著,“你只需答應我,往後不躲我就成。”
李邈被他氣得呼吸不暢,胸脯上下起伏著,臉色漲得通紅。
這些日子,他三番五次找她,都被她找各種藉口回拒了。先前他能還彬彬有禮,可隨著與南晏的和議進入尾聲,眼看用不了多久便要返回北狄,他想是撐不下去了,直接用上無賴的招數,騙了她來。
“你哪裡學來的,這般不要臉?”
“要了臉,便要不到人。”哈薩爾捏了捏她的鼻子,見她被噎得嗆了一下,他眼睛一眯,微微嘆息著,“邈兒,我不會bī迫你的。我知,李嬌那件事,你一時半會接受不了。我給你時間,多久都成,你可否給我機會?”
我給你時間,你可否給我機會?
他的聲音低沉凝重,不若先前的輕鬆。
李邈也很想說不介意,重新來過。可再次從他的嘴裡聽見“李嬌”兩個字,她的心臟仍是不可避免地一痛,像塞了一團棉花,死死堵住,透不過氣來。
“沙漠,我不是不肯給你機會……而是有些事發生了,不是說忘,就能忘的。這不怪你,只是我自己的緣故,我放不下。”
在阿巴嘎那些日子,她試圖原諒,試圖遺忘,也曾試圖與他好好相處,就像彼此之間從來就沒有過李嬌一樣。可最終,她還是走不出自己的心魔,每每想起汝南客棧那個晚上,當她沉浸在美夢裡時,他就在她的隔壁,與她的妹妹翻雲覆雨,次日凌晨又入她的屋,與她……她就難受。
“喂!你兩個把客人晾在門外,自己風流快活,真的好嗎?”夏初七笑吟吟的又敲著門,語氣里全是膩歪的笑意,“再不開門,我可就進來了,我是不介意看你兩個的活chūn宮……”
哈薩爾抬頭瞄一眼門口,嘆息一聲,終是直起身來,他想要拉李邈,可她去格開了他的手,抓過邊上跌落的青鋒劍,一撐便起了身,樣子瀟灑若似男子。
哈薩爾看一眼她身上的男子青衫,喉結滑動一下,似是想說什麼,可終究沒有出口,只淡淡道:“進來。”
“吱呀”一聲,門開了。
夏初七站在門口,撫了一把小鬍子,笑眯眯地扛手揖禮道,“二位有禮了。楚公子我百忙之中來拜會二位,怎麼能拒人於門外呢?”
她的眼睛就像探索器似的尋找著屋子裡的曖昧痕跡,可是很明顯,她失望了。屋子裡一片láng藉,根本就像是一個戰場,而不是一間暖房。而那兩個人雖說衣裳凌亂,卻不像是親熱過,而像是剛打了一架。
與料想大相逕庭,夏初七奇了。
“你們吃火藥了?”
“沒事。”李邈把劍放在桌上,走過來迎她。一雙清冷的眸子裡浮現著擔憂,嘴裡也有不解,“楚兒,你怎的在這裡來了?你可還好?”
“我?好得很。”夏初七樂悠悠地走近,“嘩”一聲搖開她的扇子,皮笑ròu不笑地邁著步子過去坐了,“表姐,表姐夫,你兩個這是關在房間裡練絕世功夫呢?”
哈薩爾略微尷尬,瞄了李邈一眼。
“表妹說得極是,我正準備向邈兒討教幾招……”
這聲表妹喊得熟稔,看到李邈面色一冷,夏初七心裡頭悶笑,朝他眨了眨眼,“表姐夫,我過來,不會打擾你們吧?”
“不打擾,不打擾。”
哈薩爾話音剛落,李邈不太好友的眼神就橫了過來,“太子殿下,可否行個方便,我想與表妹說幾句私房話。”
在人家的地方上攆人走,夏初七覺得這表姐也真是沒有發現,她在哈薩爾的面前到底有多自在。她似笑非笑,搖了搖頭,並不吭聲。
哈薩爾高頎的身軀一僵,目光複雜地瞄了李邈一眼,終是抿了抿唇角,淺笑著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