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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想什麼?生氣了?”

    趙綿澤看著她,輕輕問。

    “沒有。”

    她回答得很快,趙綿澤卻微微眯眼,“十九皇叔就要娶北狄公主了,太后都難過成這樣,深夜不睡,撫琴寄語,你倒還鎮定?”說到此,他放下書本,低下頭,目光落在她的臉上,默默看了片刻,突地又是一笑,半是玩笑半認真的道:“還是說今晚與他見面,你兩個約好了什麼?”

    夏初七心裡一跳,面上卻笑開了。

    “能約好什麼?難不成他還能帶我私奔?趙綿澤,你的話問到這裡了,索xing就再多給我一句話吧。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放我回魏國公府?”

    “為何這麼迫不及待?”他聲音很涼。

    “我向你保證,不與他見面,還不成嗎?”夏初七豎起手指。

    “你的保證,我信不過。”趙綿澤面色一凝,漫不經心的拿起書來,撣了撣書面,忽地側過頭來看著她,又笑了,“我說過,只要你今晚為我侍寢,明日你便可離開,絕不阻止。”

    夏初七眼睫輕輕一抖,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臉。

    “我若是不同意呢?你囚我一輩子?”

    趙綿澤抬手,撫上她的臉,“小七,旁的事,我都可以依你。唯獨這事……”頓一下,他掌心的力度加重,語氣沉了不少,“由不得你。你與他這般……我心裡不踏實。你回了魏國公府,我也不能日日來看你,說不準好久都不得見面,你總得給我一顆定心丸,我才敢放你走罷?”

    定心丸?

    真是猴子不咬人,嘴臉難看!難道他真的以為女人只要和男人睡了,就會死心塌地的跟他了?別的女人或許有可能,可換了她,兩個字——“狗屁”。

    心裡思cháo起伏,可她面上還保持著難得的端莊。

    “你就這樣信不過我?”

    趙綿澤清越的面孔微微一怔,看她小臉發白,眸底生出一抹憐惜的光芒,“小七,我不想qiáng迫你。但只有這般,方能證明,你是我的。而你,也不曾委身給別的男人……”

    冷笑一聲,夏初七突地打斷他,“廢話就不必說得這樣好聽了!我知道,你與夏問秋就是婚前好上的,就在魏國公府里,你便與她有過苟且了,我親眼看見的,不是嗎?”見趙綿澤變了臉色,她挑釁的挑高眉梢,定定看住他,“可你也得知道,不是每個女子,都如夏問秋一般不知廉恥。我說過,沒有大婚,我不會做那種不gān不淨的事。”

    趙綿澤的眉頭,緊緊皺起。

    “我也說過,由不得你。”

    輕“呵”一聲,夏初七氣極反笑。

    “聽你這口氣,是準備用qiáng的?”

    趙綿澤眼皮微微一跳,盯著她,忽地一笑,伸手撫她臉。

    “不要怕,我一會定好好憐你……”

    耳根子一燙,夏初七臊了臊,咬牙切齒地看著他。

    “你怎生這樣無賴?你棋局破了嗎?你吐出去的口水,都能咽回去的,是不是?說話不算話的男人,算什麼男人?”

    她低低的咆哮著,試圖與他講道理。可是這一回,不論她說什麼,趙綿澤似是打定了主意,不僅寸步不讓,說到激動處,他拳頭都攥了起來,再一次提到燕歸湖邊她背著他與趙樽私會的事。那一雙嫉妒的眸子赤紅,像是心裡扎了一根刺,態度越來越不耐,非得與她成了夫妻之實不可。

    對峙良久,她嗓子啞了,不吭聲了。

    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他淡淡睨她一眼。

    “行了,我先去沐浴。”

    他語氣淡淡的,說得極為自然,也不避諱什麼,下chuáng為她掖了掖被角,就像兩個人原本就是老夫老妻一般,回頭喚了一聲何承安。

    “進來!”

    何承安在外面聽得汗毛都豎起了,聞聲“噯”地應了,趕緊進來為他寬衣解帶。他一眼沒有看夏初七,像是氣極,外袍脫去,僅著一襲明huáng的中衣,大步去了淨房。

    夏初七看著他的背影,幾近抓狂。

    ~

    三更過去了。

    宮裡的夜霧,越發濃重。

    月光很淡,早已宵禁的東華門,禁軍換了一班崗。

    皇城裡,不時有巡邏的守衛走來走去,楚茨殿的外面,更是守衛森嚴,除了趙綿澤的心腹大內侍衛,還有皇城禁軍,可謂圍得鐵桶一般,密不透風。

    夜幕里,一行禁軍走向楚茨殿的門口。

    長風拂過,看不清他們的臉,守衛低低喝了一聲。

    “站住!做什麼的?”

    “六爺差來的。”一行為首的禁軍,遞上腰牌,看了那人一眼,“六爺說弟兄們受累了。這些日子,晝夜不停的值守,鐵打的人也吃不消。”

    “嘿嘿,應當的……”看得出來是一張熟面孔,那小子笑了笑,又不解地道,“張頭兒奉了六爺啥差事?這大半夜的,不會是要給我等賞銀子吧?那可受不起。”

    “少矯qíng!你幾個趕緊去,六爺在本仁殿後面,為兄弟們準備了宵夜。”

    本仁殿是東宮文華殿的東配殿,離這裡有一段距離,趙楷治軍向來親善,這種事不是頭一遭了,那小子笑眯了眼,道一句“好嘞”就要走。

    禁衛領頭敲一下他的頭,低低斥道:“不要都跑了!換著崗去。陛下在這裡,絲毫鬆懈不得。這一處我幾個先看著,你們去吃了來換崗哨上的人,不必理會我們了……”

    低低的幾聲嬉笑,散去了。

    月亮縮進了烏雲里,夜風,似乎大了許多,chuī得楚茨殿門的三個燈籠,哧啦啦的作響。

    內室的燈火,明明滅滅……

    禁軍換崗的時候,夏初七剛好走向淨房。

    趙綿澤入了淨房有半盞茶的工夫了,一直沒有出來。她拖著腳步,一步一步地走過去,步子有些沉重,但面色卻很冷靜。入了淨房,她看一眼侍候在裡面的何承安,輕輕咳嗽一聲,不輕不重地道,“你出去吧,我來侍候陛下。”

    何承安驚訝的抬頭,為難地看著她。

    “這……”

    “出去罷!”不等何承安的話說完,泡在池中的趙綿澤就懶洋洋的嘆了一聲,語氣淡然,隔了一道屏風傳出來,帶著一種熏蒸了水霧的鼻音,給人一種像是睡著了的錯覺。

    “是,陛下。”

    何承安出去了,隨便關上了門。

    “趙綿澤,你今晚一定要我侍寢是嗎?”

    夏初七沒有走進去,就站在照壁外頭,淡淡問他。

    “我的態度,不夠明確?”他道。

    “我只是再確定一次。”她突地笑了,“你可想好了?”

    裡面的男人靜默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

    “夏楚,此事無須再議,你別無選擇。”

    夏初七不輕不重地說了一聲“好”,就在趙綿澤心裡一跳,猛地睜開眼睛看向照壁邊上被燈光拉長的影子時,卻聽見她突地冷冷一笑。

    “既然別無選擇,那我就不選擇了。趙綿澤,當年為了你,我被人追至蜀中,一個人走投無路,跳下了蒼鷹山。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也不怕再死一次。既然你不願意等,那索xingjī飛蛋打好了。你不僅得不到我的心,我連屍體都不會留給你……”

    說罷,她毫不猶豫的大步離開。

    “你要做甚?”趙綿澤一驚,從水裡站起。

    她並不回答,袖子甩得高高,步子邁得大大,候在淨房外面的何承安與焦玉等人面面相覷一眼,不知她與趙綿澤發生了什麼爭執,卻也不敢去攔他。

    只一瞬,趙綿澤便從淨房沖了出來。

    他披著一件袍子,腰上玉帶輕系,面色森然地追了過去。

    “夏楚!”

    他大步入內,腳步愴惶而急切。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寢殿裡頭被她倒了一地的燈油,就連桌椅和chuáng帳上都有。因從淨房出來的急,趙綿澤的腳上沒有穿鞋,光著濕漉漉的腳,他踩在燈油上,“啪嗒”一聲,往前一滑,就硬生生地摔倒在地。

    看著不遠處拿著一盞燭火笑逐顏開的女人,他咬著牙齒,想要扶著椅子站起。結果,椅子倒了,他一個不穩身子失衡,光著的腳丫再一滑,又一次摔倒。

    這次比上次更為慘烈,他原本心急裹在身上的袍帶很鬆,一個不小心扯開了,他半個身子赤在她的面前不說,椅子倒下來,還把桌子上零零碎碎的小東西扯落在地,唏里嘩啦的掉在他的身上,景況極是láng狽。

    “陛下!”何承安風一般跑過來,在門口大聲驚呼。

    “……”焦玉有點想笑,沒敢笑,趕緊來扶。

    “呀!陛下……”宮娥們緊張得瞪大了眼睛。

    “噗哧”一聲,夏初七倒是笑得毫不客氣。一手叉腰,一手高高舉著手上的燭台,她站在chuáng前,一雙杏眼點漆一般的晶亮,絲毫沒有因為趙綿澤半luǒ著身子,就挪開眼睛,反倒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他一遍,方才嘆一口氣,扮可憐。

    “陛下,是你親口答應我的,臘月二十七與我成婚,結果你出爾反爾,非得我提前侍寢。我不願,但你是君王,我不得已再退一步,為你設了一個棋局,並約好了,你若能破,我便依你,若不能破,便得等待。我一忍再忍,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步步緊bī。既然如此,你是曉得我xing子的,反正我也沒什麼好顧念的了。gān脆死了,一了百了……”

    “你做什麼?”

    趙綿澤連續摔了兩跤,本來就摔得láng狽,在奴才們的面前失了面子,此時一張俊臉漲得通紅,再一看她手上舉著的燭火,還有地上一片的燈油,頓時變了臉。

    “小七,你不要亂來!”

    “陛下怕了?”夏初七一笑,斜睨他一眼,目光閃爍如狐:“放心,雖說你對不住我,可我也不想害你xing命,我不會與你同歸於盡的。只是你不放我,我只好死在這裡而已。你走吧,我數到十,你若不走,我便點燃chuáng罩,到時候你若是來不及跑,便到地下向我討債吧。”

    幽幽的聲音,蒼白的臉,夏初七覺得自己極有表演天賦,那高昂著頭一心求死的樣子,動作bī真得她自己都快要落淚了。

    “十……”

    “九……”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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