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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他也把自己活生生bào露在了北狄人的視野里,成了一個活靶子。
巴根yīn笑著,哈哈不止。
“自己找死,由不得我了。she!”
北狄人也瘋狂的吼叫起來。
“she!she死趙樽!為太子殿下報仇……”
為太子殿下報仇?此事有些玄乎。
很顯然,這些北狄人以為哈薩爾是被晉軍擄走的,恨死了趙樽。而巴根大抵也是利用了這樣的心理,暫時控制了哈薩爾的軍隊,以便為己所用。
趙樽緊緊抿唇,並不回應他。
他的目光,只專注著腳下。
“趙十九——”
夏初七見他險象環生的奔向自己,眼圈裡熱流涌動,高仰著僵硬的腦袋,雪白的脖子上繃出了條條的筋絡來,沙啞著嗓子,撕心裂肺的喊。
“你別過來,不要過來!趙十九,你先殺光他們。”
趙樽目光冷凝,沒有吭聲兒。
他一邊躲避著飛箭中,一邊兒攀附著鐵索,離她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夏初七驚恐地瞪大眼,目光隨他而動,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的身子懸掛在橋下,只靠東方青玄一隻手的力量續著生命。
“你不要管我!”吼一聲,她又看向東方青玄,“還有你,你們都不要管我!”
“趙十九,你快退回去!”
“東方青玄,你他娘的放手啊!”
冷颼颼的四周,無人回答他,或是回答了,她也聽不見,只能感受那呼呼的北風颳在臉上,chuī著她臉上的汗水,或是淚水,cháo濕一片。
鐵索在兩個男人躲箭的搖晃中,苟延殘喘一般,顛簸得更加厲害,似乎無力支撐一般,“咯吱咯吱”的發出垂死的呻吟。
無數的目光,聚於橋中。
有興奮的,有擔憂的,有恐懼的。
“殺了他!”
“快!殺啊!”
“殺了趙樽!殺了阿木古郎!”
“誰殺了他們,誰就是北狄的驕傲,本王有重賞!”
“北狄的勇士們,糙原上高飛的雄鷹你們都可she殺,難道還she不死兩個無力抵抗的人?”
“瞄準!”
“飯桶啊,白養活你們了!”
“上箭,全部上箭!”
巴根已經瘋狂了,他用蒙語高聲吶喊著,指揮著——其實不必他喊,任何人都知道,在這個時刻,要殺趙樽和東方青玄都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聽本王命令,不管旁人,所有弓箭,一律指向橋心的人——”
風聲,吼聲,嘶聲,混成一片。
“住手!都給本宮住手!”
正在這時,在滿是血腥味兒的薄霧外,又一道低沉的男聲傳了過來。他說的是蒙語,聲音也滿是力量。
緊接著,兩人兩騎飛奔過來。
一個是面色yīn沉的哈薩爾,一個是冷著臉的李邈。
巴根臉色微微一變,握弓的手一緊,she了出去。北狄人看見了太子殿下,歡呼一聲,動作也有遲疑……但是,哈薩爾與李邈到底遲了一步,就在趙樽離東方青玄與夏初七僅兩拳之隔的距離時,巴根指揮下的漫天的箭羽,殺氣騰騰地破空而來,she向了他們。
“趙十九——”夏初七目赤yù裂。
“東方青玄,護住她。”趙樽厲聲叫喊。
看著他兩個在險境中那深qíng的一眼對視,東方青玄唇角一掀,裹緊初七的腰,微微眯眼,重重吸了一口氣。
“天祿!抓好她!”
大吼一聲,他捲住鐵索的長腿一翻,右手拼盡全部的力量把夏初七身子挽了起來,往趙樽的面前一送。然後,自己大袖一揮,身子騰空撞向那鋪天蓋地的箭雨——
“你們過橋,我來掩護!”
“你他娘的!”趙樽劍眉微蹙,爆粗了。
他的聲音里滿是怒氣,身子也撲了出去。
不論他兩個如何敵對,如何拼殺得你死我活,可是關鍵時候的默契,確非常人可比。就在夏初七的身子被東方青玄隔空拋來時,趙樽伸手將她摟住,另一隻手上的劍也揮了出去,打落一支支擊向東方青玄的羽箭……那風中獵獵的身姿,受風鼓動的披風,宛若游龍一般神乎其技,一柄長劍,舞得密不透風。
“東方青玄,我不會欠你。”
側頭看著他冰霜般冷漠的面孔和閃著瑟瑟寒光的甲冑,東方青玄毫無血色的面孔上,滿是笑意。
“你想大家死在一起?”
“撲”!
他聲落,一朵血花突地在眼前開放!
到底是ròu體凡身,即便二人拼力抵抗,一尾羽箭也終究she中了東方青玄的手臂。鮮血迎風飛濺,映紅了夏初七的眼睛。她雙眸大瞪著,無力地看著東方青玄往下墜落的身子,卻聽不見他在空中的吶喊。
“天祿,為何總是你贏?……我失去了她,也失去了天下……”
夏初七雙眼蒙著霧氣,張大著嘴,想喊,卻喊不出來。驚懼中,心臟緊縮,目光呆怔,眼睜睜看著東方青玄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白霧中,往橋下墜落,墜落……
聽不見他的聲音,她也同樣聽不見趙樽的低呵。
“東方青玄,你個死賤!你當真以為我不知橋下不足十丈,而且,還是一池深潭?”
那樣的距離,還有深潭之水。
他怎會不知,依東方青玄的本事,根本就死不了?
☆、第317章解結:qíng得圓滿
“死了?”
夏初七發出的聲音是這樣。
“死不了。”
趙樽告訴她的事實是這樣。
“不都說禍害留千年?”
夏初七聽不見他的話,目光看著橋下濃霧,喃喃著,腦子裡仍是做夢一般的感覺。那一種熟悉的人突然死亡時帶來的震撼,刺撓著她的頭腦。那種qíng緒很奇怪,在當時無法及理清,更說不出是痛快、是惋惜、還是傷感……
“楚七!”
看她發怔,趙樽騰出一隻手扳過她的臉,面對自己。
“嗯?”夏初七眨眨眼。
趙樽臉有些黑,“爺好看嗎?”
夏初七一頭霧水,完全跟上他的節奏,條件反she地點頭,“帥!”
他又問:“我好看還是東方青玄好看?”
“呃?”夏初七眯眼,“你。”
趙樽滿意的唔一聲,摟緊她的腰,嚴肅著臉,“那便結了,長得醜的人,閻王也不會收。”
夏初七目光怔了怔,未及反應,只見面前光影一晃,趙樽已托著她轉身,背靠鐵索,直立於通天橋上。
“東方青玄若要死,定是我殺的。”
前後兩句話,完全不搭調,但東方青玄的安危卻是jiāo代清楚了。只是夏初七滿心古怪,看著他明明滅滅的眸子,總覺這廝是有一點小小的醋味兒,可仔細一辨,又似是沒有。
“趙十九,你生氣麼?”
一隻烏鴉飛來,“呱”一聲,從她的頭頂掠過,又撲騰著翅膀飛走。趙樽瞄一眼烏鴉,又瞄向她,深邃的眼底波光閃過,如橋下潭水升騰的霧氣。
“氣。”
“哦。”夏初七垂下頭,“是我不好,讓你擔心。”
趙樽探手,把她的下巴抬起,定定看她,“氣你不懂自私。”
她眸有水霧,“爺……”
趙樽抿唇,“這世上,不會有你比更重要的人。你要善待自己,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得以自己安危為先。”
心底驀地一抽,夏初七怔怔看他。
“放心吧,我不會死,也死不成。我有丈夫有孩兒,還有那樣多的錢,要是我死了,你便會為寶音納後娘,便會有別的女人住我房子用我銀子睡我男人還揍我孩子……”
“……”趙樽眸底一深。
“只是,趙十九……”夏初七嘆口氣,臉上又恢復了放鬆的qíng緒,“這次戰爭比我預想的殘酷了許多。我雖沒有死,但每天,每一天,都會看見許多無辜的生命離開這個世界。尤其今天,看到那些人死去,我……”
趙樽托著她,慢慢往橋頭走,“生死有命,你不必想太多。如此這般也好,與北狄、與兀良汗的恩怨,可一併在通天橋解決。”
“還有,從古至今,任何與利益和權力相關的鬥爭,都是用無數的鮮血和白骨堆砌……阿七,你要習慣。”
要習慣。
只要仗還得打,她就得習慣。
窄細的鐵索在他腳下“咯吱”作響,山谷里幽冷的風拂得他黑色的披風“撲撲”不停,他袖口上jīng致的繡線在夏初七的眼中被不斷放大,放大……直到慢慢模糊,她才發現自己眼眶濕潤了。
“一將功成萬骨枯嗎?”
趙樽眉一蹙,沒有回答。夏初七隻覺托著她身子的那隻手,力量更重,她緊緊依靠著的那個人,身子也更加溫暖,就連這bī仄狹窄的山谷,也瞬間開闊……
“殿下,仔細腳下。”
橋頭上,傳來老孟擔憂的聲音。
“是啊,殿下小心。”
拉拽著鐵索的兵士們也在低吼。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中在他們兩個人身上。此時的通天橋頭,局勢與先頭已經完全不一樣。
隨著哈薩爾與晉軍的到來,瘋狂的北狄人安靜了下來;兀良汗群龍無首,東方青玄的親信拉古拉也顧不得與人gān仗,正在組織人下去營救,晉軍則是關注著趙樽與夏初七的安危……
三方人馬,停止了廝殺。
只是現場的氣氛,仍是低壓,凝重。
看著趙樽摟著夏初七從鐵索上緩緩過來,巴根身不由己的後退了一步,喉嚨似是被人扼住,恐懼感莫名抓住了他的心。雖然趙樽到現在也沒有說什麼,但他卻仿佛正在被野shòubī近。
那個男人,很有可能會要他的命……
這項認知,涼了他的心臟,讓他本能的想要逃離,想要找到庇護……於是,一退再退,這個一刻鐘前還聲嘶力竭地喊著要殺人滅口的六皇子,褪去了囂張的氣勢,小心翼翼的靠近哈薩爾。
“八弟……”他目露請求之意,“此番趙樽攻我盟友,還擄你以脅,六哥實是看不過眼,這才在此攔截,想要為你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