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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直接道出趙綿澤。
“我不明白……弟妹的意思。”
夏初七瞥過趙樽懶洋洋的臉孔,眉頭一豎。
“三爺要是真的不懂,那我也不懂了。”
趙析捏在酒碗上的手,緊了又緊。好一會兒才啞然一笑,“你兩個……果然耳聰目明。可我……也是無奈之舉。”
“我最不喜歡聽假話。”夏初七淡淡瞅他一眼,又笑吟吟望向趙十九,“你呢?老爺!”
她無視寧王扭曲人面孔,完全是一副開玩笑的語氣。趙十九斂著眉,回視著她,點頭應和,“是的,說假話,很糟糕。”
夏初七心裡暗笑,對於送上門來挨收拾的寧王添了幾分“同qíng”,但臉上的表qíng卻更加嚴肅,“那對於說假話的人,老爺覺得該怎麼處置才好?”
趙樽唇角輕勾,說話極是簡潔。
“死路一條。”
帶著寒氣與肅殺的四個字一入耳,趙析yīn嗖嗖的面孔,頓時變了色,就連腹中隱隱約約的疼痛,似乎都明顯了許多,不僅腹痛,四肢百骸都在痛。
眉頭狠狠一蹙,他的聲音啞了不少,“好。我告訴你們。”
夏初七淡淡一笑,“這就對了嘛,三爺曉得的,我們都是實誠人!”
給人下了毒,還是實誠人?
明明就在威脅別人,她還實誠?
趙析心裡怨毒,恨不得捏死她,可目光殺過去,只覺她身上“妖氣”更重,竟是不由自主地緩和了語氣。
“老十九是曉得的,各地藩王的勢力加起來,其實也不如你一個。趙綿澤本意是……若陳景拿不到北平護軍的兵權,或是他有二心。便由我來籠絡於你,再藉機除之——”
趙樽冷笑一聲,“三哥無錢無糧無兵,如何除我?”
趙析躊躇著:“這……”
不等他回答,趙樽淡淡掃他一眼,又嘆了一聲,道:“三哥為人實在太過謙遜。你的勢力,旁人不知,我卻是清楚的。你手底下泰寧衛的七萬餘人,全是裝備jīng良的騎兵,來自漠北,多年訓練,以作戰勇猛著稱,沒錯吧?你又豈會是無錢無糧無兵之人?”
趙析面色一變,僵住了。
“老十九,原來你早算計著三哥這點家底?”
趙樽袍袖一拂,淡然道:“三哥說笑了。你jiāo給朝廷的不過是一些散兵游勇,真正的泰寧騎兵,還在手上啊。你得悉了我的行蹤,也沒有報告朝廷對不對?你根本不想與趙綿澤合夥,因為你很清楚,他一樣會過河拆橋,你這麼做,只是想自己順理成章地坐大而已。”
聽他說完,夏初七拍手贊道,“三爺,計劃真是完美。不過,你肚子痛嗎?”
她不提肚子,趙析不覺得,她一提起,趙析腹中疼痛不已。
“是,我是有這樣想法……可老十九,你也真狠。是不是你故意把出行的消息透露給我……蒙了我來……再讓這妖女給我下毒……”
看他一眼,趙樽不回答,卻是問夏初七。
“老爺可有讓你下毒?”
“沒有。”夏初七搖了搖頭,眨巴下眼睛,“老爺是天下第一好人,怎會給人下毒,完全就是奴婢看不慣他,自己下的藥。”
趙樽滿意地看她一眼,似笑非笑,“有解藥嗎?”
夏初七搖頭,“沒有,老爺你信嗎?”
趙樽點頭,“我信。不過阿七,三哥到底是自己人,你得為他想法子才是。”
他兩個一唱一合,說得雲淡風輕,卻氣得趙析咬牙切齒。他看著夏初七無辜的笑臉,痛得額頭上冷汗直冒,胸口氣血翻騰不已,抬了抬紅得妖嬈的衣袖,他盯著趙樽,“老十九,你不要做得太絕!”
趙樽斂住眉目,冷冷一笑,“三哥,你不要不知好歹。”
夏初七附合,“是呀,我家老爺只是在幫你。”看趙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她又道:“撤藩一事既然有了開頭,又豈會輕易結束?三爺你心裡很清楚,趙綿澤現在不動你,還給你好處,是為了利用你來牽制趙十九,他屬實是高招,可你卻傻得很,你想兩頭得好處?世上那有那麼容易的事兒?你有那個勢力嗎?等到jī飛蛋打時,吃虧的還不是你。還不如早早投靠了我家老爺,以後也可保你一個平安,還讓你子女世代榮華?”
腹中狠狠抽痛一下,趙析這時已經確定這妖女給自己下了毒藥,臉色更加蒼白,聲音也有些發顫。
“你到底要怎樣?”
夏初七輕笑,捋了下頭髮,“三爺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一句話剛說出去,趙析冷不丁打了個顫,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徹頭徹尾的中了他們兩個的計,一不小心就鑽入了他們的圈套,“你們……想要我拿泰寧衛的人馬,來換解藥?”
夏初七哈哈一聲,gān笑道,“三爺好聰明。你放心,你身上的毒呢,一時半會不會要你的命,只要你不喝酒,平常也不會毒發,若說唯一的壞處嘛……”她瞄了一眼不遠處頻頻張望的老闆娘,笑道,“就是那麼美的老闆娘,恐怕也睡不成了。”
看著趙析瞪大的眼,她惡趣味兒爆棚,又善意地道,“不過,我家老爺也說了,大家是親兄弟,不要做得太過分,所以,只要你肯把那一隻jīng銳的泰寧衛jiāo出來——我是一定會為你治療的,包管你到了七十歲,還有本事生大胖兒子,怎樣?”
她慢慢悠悠的話一說完,趙析氣急攻心,“噗”一聲,喉頭腥甜,便吐出一口鮮血,登時暈厥過去。
☆、第268章二入yīn山
好好的一個大活人,說吐血就吐血,說昏倒就昏倒,委實也驚住了一群人。趙樽差甲一找了幾個人把趙析抬入桃源客棧的客房,由著夏初七為他探了脈息,不由得也蹙緊了眉。
“他沒事吧?”
私心底,他是不想趙析出事的。
且不說他們間的血親關係,就說趙析要是就這樣翹了辮子,他們今兒做的一切也都前功盡棄了。
夏初七抬手擦了擦汗,抿唇一笑。
“吐一吐更健康,不要怕。”
這算什麼回答?趙樽的臉一沉,黑了黑。
夏初七呵呵一笑,補充,“放心吧,死不了。”
阿七說死不了,就必然死不了。趙樽雖然不相信她的醫德,卻相當信任她的醫術。聽罷鬆了一口氣,擺手讓侍從都退下,他輕揉著額頭,坐在客棧統一制式的木椅上,看著chuáng上還未醒轉的趙析,目光微微一閃。
“阿七何時下的毒?我都沒看清楚。”
他問的時候,夏初七正好背對著他。
耳朵的失聰,讓她沒有聽見他的問話,只自顧自地出去洗了手,又過來拿水喝,方才發現趙樽的臉色有些不對——像是難過,又像是鬱積,還有一種複雜得她看不透的qíng緒。
難道他真的這麼擔心趙析?
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擔憂對象的她,猶自猜測著,“咕嚕嚕”灌下一口水,笑吟吟地拍拍趙樽的肩膀。
“我說死不了,就死不了,你別擔心了。”
“阿七……”趙樽看著她燦爛的面容,聲音微啞。
“怎的了?”夏初七察覺他qíng緒不對了。
對視一瞬,趙樽終是什麼也沒有說,只牽著她的手,把她抱坐在自家的大腿上,扳過她的頭來,認真地再問了一次那個問題,她才恍然大悟地嘿嘿發笑。
“您這麼問就奇了怪了。話說老爺,您這膽兒也忒肥了吧?您都不曉得我何時下的毒,也敢讓我去威脅別人?”
趙樽黑眸爍爍,看著她的臉,借用了她的話。
“不是威脅,是qiáng迫。”
似笑非笑地“嗯”一聲,夏初七點頭,臉上掛滿了笑,“沒錯沒錯,是qiáng迫,那你憑啥就認準了我一定有qiáng迫他的資本?”
趙樽淡淡掃她一眼,給她一個“爺就是知道”的傲嬌眼神,也不回答她的話,只把圈住她的胳膊微微一緊,便問出第二個問題。
“下的什麼藥?那般厲害?”
夏初七“噗”一聲,忍俊不禁。
“老爺,你以為我會隨身帶什麼劇毒藥物?”
“那他為何吐了血,還暈厥過去?”
“還用說?被你給氣得唄。”夏初七得意地看著他,黠意地眨眨眼,又不客氣的點頭,“當然,也有我的功勞。其實他來得突然,我並沒有準備藥,不過趕了巧,我這幾日大便秘結,身上正好有一味番泄葉的藥粉……便隨手弄了點,這藥猛,藥xing來得快,加上心理暗示,他自然就信了……”
“你秘結?”趙樽眉梢微沉,“我怎不知?”
“這種事兒,我怎能讓你曉得?”夏初七鄙視了一下他的大驚小怪,不敢提她當時給趙析酒碗裡下的藥,其實是治療她耳朵失聰的,那藥用酒送服,便會有小腹脹痛之感。她趕緊換了一個話題。
“老爺,我這般聰慧,你是不是頗感欣慰?”
“先前你並不知泰安衛,怎會想到下藥?”很顯然,他沒有“頗感欣慰”,臉色沉沉,問題是一個接一個。夏初七瞄著他,搖頭清著嗓子,故意逗他道:“——理由只有一個,他長成那個樣子,竟然敢穿紅色蟒袍,太騷包了!地球人都看不下去。這般逗人恨,不收拾他收拾誰?”
她語速很快,噼里啪啦說了一堆,發現趙樽沒吭聲。
“咋了你?”
“沒咋。”
“抽風!”夏初七哪裡知道趙樽聽見她收拾趙析的原因竟然只是因為他穿了一身紅衣時是怎樣的心qíng?她樂呵著,使勁朝他擠眼睛,“老爺,咱倆配合得天衣無fèng,簡直就是……”
默了默,她想出一個詞兒來,“雙賤合璧,所向披靡。”
說罷,她一個人笑得“咯咯”作響,肩膀一陣抖動不已。實際上,能夠輕鬆收去趙析手上最jīng銳的七萬人馬,對於夏初七來說,是一個意外的收穫。可她笑個不停,趙樽的面上似乎卻沒有太多的開心或者意外。
她斂住笑,搖了搖他的肩膀。
“老爺,你問我這麼多問題,現在換我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