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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七有點奇怪他今日的絮叨,但提到阿木爾,她qíng緒並不怎麼好,“東方青玄,我不想聽這些陳年舊事,你要說什麼直接說便是。阿木爾為了避免圓房,害得益德太子得了梅毒,還有趙樽那數任賜婚的王妃,可憐還沒過門就死了……這些難道不是你們的功勞?莫說了,我不想聽。”
“我……”他想說的話,到底咽了下去。
“好了。”夏初七看著他的眼,“先做正事,可好?”
東方青玄妖治的眉目微閃,似是平復了一下,方才對她笑了笑,“好。走吧。”
“這才對嘛,不要把你東方大都督的風qíng給弄沒了,要知道,那個時候的你,可比現在迷人。”她恢復了吊兒郎當的xing子,抱著小腹跨過門檻,嘴角微彎,眸底皎月,像是心qíng不錯。
“東方青玄,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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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青玄說得不錯,快面確實已經等了數百人,清一色的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個個jīng神抖擻,看到她出來,紛紛側目而視。
得了她的吩咐之後,楊雪舞動作很快,而錦宮經了這些年的發展,組織網絡也不可同日而語,嚴密和迅捷了許多。即便這邊不是錦宮的大本營,但幫眾也不少。加上有銀子好辦事,就在夏初七跪在破廟裡頭拜菩薩的時候,人已經集齊在這裡了。
“各位兄弟!”夏初七挺著個大肚子,掃著這群人,極有江湖氣概地抱拳一揖,然後嚴肅著臉,定定望向眾人道,“今天晚上的行動,我雖然想好了萬全之策,但與朝廷爭食,與官兵jiāo道,難免會有意外,或者傷亡。人貴惜命,我不會qiáng迫大家隨我一同冒險。臨走之前,兄弟們先想好,要去要留,隨你們便,要走的,我絕無二話。留下來的,今後喝酒吃ròu,少不得大家。”
這些都是江湖糙寇,但也是血xing漢子,幾千年傳統教育下來的男子,除了忠孝,最講究“義”字。她雖然是個女子,但常年在軍中,隨趙樽日久,那份從容自信與淡然,也極有巾幗英姿。
眾人聽罷,紛紛高喊應合。
“想好了,早就想好了。”
“打從入錦宮那一日,老子便沒有怕過死。”
“是的,娘子發話吧,到底要我們做甚?”
看著他們的回答,夏初七微微蹙眉,瞥向楊雪舞。
“你告訴過他們我是誰?”
楊雪舞搖頭,聲音極小,“只說是大當家的姐妹。”
夏初七點點頭,知道楊雪舞找來的兄弟都是信得過的,眼看也沒人露出要離開的意思,她也不再矯qíng囉嗦,招手讓眾人過來,就在破廟前的大院圍坐一團,然後把今晚的計劃給大傢伙兒jiāo代清楚了,坐等天黑,外頭又有人騎馬而來,是東方青玄的侍衛拉古拉,他招呼人過去,從馬鞍上搬出好幾個大麻袋。
打開一看,裡面全是軍服,而且是南軍的軍服。
錦宮的漢子們,眼睛一瞪,哈哈大笑起來。
“兄弟們,今兒也做一回軍爺,耀武揚威一把。不知道走到街上,有沒有小娘看上咱,弄幾個回去暖被窩。”
“哈哈,德行,沒見過小娘怎的……”
“大爺就是饞了,饞娘們兒了,如何?”
“哈哈哈,三黑子,看老子穿這身兒,威不威風?”
“威風你個卵!”
一群大老爺們七嘴八舌的說著,一人領了一套南軍軍服,也沒有入那破廟,就在院子裡的空地上,就著火把的光線,脫了外套換了上去。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別看這些人平素流里流氣,看上去不怎么正經,但身著甲冑,提上大刀,在夏初七簡明扼要的稍稍講解了坐立行走的姿勢之後,再騎上大馬,那樣子已經與朝廷的官兵無異。
浩浩dàngdàng的一群人,迎著夜風,往汴河碼頭而去。
為了今晚上的行動,他們做的工作不少。
在這些事qíng里,東方青玄對她的幫忙不小。
她及不上東方青玄的地方,便是消息的來源。
早年間的錦衣衛諜報網絡的習慣,被東方青玄很好的保留了下來,所以在晉軍與南軍的戰爭中,很多外界都不知道的事qíng,他都能很早得到消息。而且,他的消息來源比夏初七通過錦宮來得準確。
從東方青玄那裡,她知道今夜有五艘糧運的官船從京師過來,經過泗縣,進入靈璧。為了阻止糧運物資到達南軍手上,她利用假冒的堪合文書,讓南軍接糧的隊伍在靈璧縣的碼頭等著,然後又以“靈璧縣晉逆橫行,糧運不安”為由,指使輜重營把官船等在泗縣。如今一來,便與南軍拉開了幾十里地的距離。然後,她帶上錦宮的“假南軍”堂而皇之地去了泗縣碼頭接糧。
做這種事qíng,與騙吃騙喝不同,不僅要膽大,心細,還需要對南軍輜重工作有相當的了解,方才知曉他們的接洽方式。而這些,夏初七都很擅長。不過,即便南軍能想到晉軍會搶糧,也不會想到,會有江湖騙子敢騙到朝廷的頭上——畢竟泗縣如今還在南軍的管轄內,晉軍的手指還沒有伸到這裡來。
泗縣碼頭上,這個點兒並不繁忙。
在官船抵達之前,夏初七的“南軍”接糧將士,給泗縣的縣太老爺發了公函,派兵戒嚴了碼頭,這會子,碼字兩側站著威風凜凜的軍隊,過往的老百姓偶爾瞧上一眼,便是把腦袋摘下來,也沒有人會想到這裡的南軍全是假的。
夏初七挺著大肚子,自然不能冒充官差。
她坐在離碼頭約摸十來丈遠的馬車上。這個地方地勢較高,是個小平台,直通官道,平常拉糧運貨的馬車,都會屯在這兒。
她的身邊,坐著東方青玄。
兩個人,從坐在這裡開始,便沒有說話,他默默凝神,像是沉入了半睡,夏初七側撩開帘子,居高臨下地俯瞰著碼頭上的燈火,等著米入鍋。
連日天晴,月光皎潔,天上繁星點點。
地上的漁火,在河風中忽閃勿閃,四周的“南軍”安靜得如老僧入定。這一切看上去是那麼的和諧安定。可夏初七卻知道,bào風雨很快就要來了。很快,這一切都將被打破。
星星點燈,漁火寂寂,半夜時分,汴河上終於有了動靜兒。運糧的幾艘官船噸位很大,夤夜疾行,划水聲很響。官船沒有停留,直往碼頭駛來。近了岸了,船頭上燈火大亮,打了旗語,風帆呼啦啦的chuī著,輜重將士在甲船上走來走去,似乎在吆喝著什麼……到底做賊心虛,岸上假冒南軍的錦宮兄弟心裡都略略有些緊張。
所幸夏初七早已安排妥當,不需要他們面對。
當初趙樽北伐時,她便在輜重營里呆了兩個多月,對他們的糧運jiāo接、武器jiāo接、軍隊紀律、行事步驟等等都瞭若指掌。不過與南軍jiāo接的工作,普通的錦宮兄弟做不好。所以是如風親自去gān這件事的。他身著南軍將領軍服,樣子不威而福,徑直走到碼頭上,半點都沒有引起南軍的懷疑。等著官船下了帆,在火炬的燃燒聲里,他主動上去與輜重營的運糧指揮官核對了堪合,並在文書上籤上了字兒。接著便吩咐將士們卸貨。
這一切,gān得有條不紊。
若非心知肚明,估計連他們自己都要相信自己是南軍了。
“快點快點!”
“往哪兒搬呢,這邊,先放在碼頭。”
碼頭上在緊張的忙碌,夏初七目光漸漸迷離,呼吸也越來越緊,像是在等待什麼似的,心臟一陣怦怦亂跳。這確實是一次大買賣,五艘船的糧食,得值多少錢?給了趙樽也能暫時緩解晉軍危機了。
這時,外面的人腳步雜亂起來。
一個個胡亂的奔跑著,嘴裡,似是在吼著什麼。
夏初七斂著眉目,從帘子望了出去。
不過片刻工夫,碼頭上的形勢就變了,燃燒的火炬數量也增加了許多。運糧的南軍四處亂馬著,嘴裡在瘋狂的嘶吼著什麼。在她無聲的世界裡,這是一個昏暗而糟亂的畫面,因為畫面里,出現了大量策馬而來的晉軍,他們躲開南軍的眼線,從靈璧到達泗縣,遠距離行軍,卻jīng神奕奕。
看著亂入的一群人,夏初七眉頭微微蹙了蹙,沒有慌亂,也沒有動彈,腦袋像慢鏡頭般,一點一點側開,尋找著畫面里的主角。
“殺啊!”
晉軍萎靡許久,jīng神震奮。
“大家注意,不要錯殺——”
這是一群虎láng之師,他們大聲嘶吼著,搖旗吶喊,殺將上去,而這個時候,南軍輜重的將士正與如風侃侃而談這一路的辛苦,收著他的“辛苦錢”,半點都沒有回過神來。
如同一副夜晚燈火下的清明上河圖,只不過是戰鬥版的。碼頭上廝殺不止,糟亂不停。夏初七微眯著眼,視線終於捕捉到了趙樽的身影。他騎馬過來,面色冷魅,左手緊緊攥著韁繩,五官看不清楚,但那桀驁冷漠的姿態,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血腥的殺戮方才走到碼頭來的。他往她的方向來了,越來越近。臉上似乎還有鮮血的痕跡,身上的甲冑也好幾處破損,樣子不若平常光鮮,隱隱還有一點láng狽。可他目光一如往常,爍爍有力,佇立在千軍萬馬中間,如松鶴立在jī群,威風八面,王者之尊。
他的身後,緊緊跟著阿木爾。
她也騎在馬上,長發綰成個少女髻,一襲煙霞色的裙裾迤邐在棗紅色的馬匹上,身上絲絛隨風飄動,在夜色下顯得格外俏麗多姿。
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男的俊,女的美,這兩個蠻般配。
夏初七感慨著,眸色明滅,似是在笑,卻又未笑。
很明顯從靈璧到達泗縣,趙樽是做好了準備的。與他同來的大多是紅刺的jīng兵,人雖然不比輜重營的人多,但軍事素質卻完全不一樣,加之錦宮的“南軍”原本就是假冒,看見晉軍來了,楊雪舞一揮手,便蜂擁而散,直接把南軍輜重營的人馬bào露在了晉軍面前。紅刺的人大多與夏初七很熟,這番來此,聽說是接王妃,個個都是雀躍的,所以殺起人來,也是毫不手軟,還眉飛色舞,士氣高昂。如此一來,晉軍勝得毫無懸念。輜重營的兵士原本就不上戰場,被趙樽的樣子一嚇,膽子小的索xing跳河逃生,膽子大點的衝上來沒了命,剩下的只能跪地求饒,丟盔棄甲地投了降。
前後不過一刻鐘,基本就該收拾戰場了。
趙樽從頭到尾也沒有參與晉軍與南軍的廝殺。
從到達碼頭開始,他便四顧張望,尋找夏初七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