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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有狎jì?小爺是來看歌舞的。這都素幾年了,聽個小曲兒咋啦?”元祐斜睨著她,辯解完了,眼珠子一轉,突地反應了過來。
“不對啊。你這分明就是五十步笑一百步。你且說說,你倆又怎會來了?”
“哼,我們是尾隨你來的。為的就是教育你的思想,並挽救你的靈魂……於水深火熱之中。”
夏初七板著臉,說罷瞥一眼面無表qíng的趙十九,再次輕咳著壓下笑意,佯裝無奈地搖了搖頭,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著元祐。
“表哥啊,我早就奉勸過你的,做人要誠實,要厚道。你說說你,先前劣跡斑斑,污染了秦淮河也就罷了,為什麼連滄州城也不放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就這麼難嗎?早個正經女人陪著你就這麼難麼?怎麼就教你不聽呢……”
她老氣橫秋的說到這裡,突地拽著趙樽坐了下來。
“唉!你自己說吧,壞了軍規,打算怎麼辦。”
元祐被她語重心長的一頓鞭撻,初時感覺自己似乎真是十惡不赦了一樣,可皺著眉頭想了好半天,他突地反應了過來。
“真有你的。”
哼一聲,他坐下,喝茶,漫不經心的瞥她。
“說吧,表妹,又想誆我多少銀子?”
“……瞧你說得。”夏初七臉上笑開了花,“我是這樣的人麼?你這話,太傷害我弱小的心靈了。表哥,我這般做,真的只是為了你好……嗯,不如這樣好了,你違反軍規的事兒,咱就不計較了。不過今兒晚上chūn歸閣的費用,你全包,你再另行補償我一百兩,如何?”
元祐“啊”一聲,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頓一下,他呻吟著看向趙樽。
“天祿……你評評理?”
趙樽面無表qíng,淡淡看著他,一身芝蘭玉樹般的光華,並沒有被他身上樸素的衣裝所掩蓋,一股子冷峻的俊氣中,隱隱透出的尊貴雍容,幾乎令人不敢直視。
“少鴻,你是不願?”
“當然不願啊……”元祐再次哀號。
“那好。”趙樽面色微沉,剜他一眼,“你既不願聽她,那便聽我,如何?”
“成。”元祐jī啄jī似的點頭。
趙樽道:“今兒晚上,到chūn歸閣的晉軍將士所有費用,你一人全包。”
“啊……啥啥意思?!”
元小公爺yù哭無淚,一知半解。
這時,不等趙樽解釋,包房外頭突然傳來一陣歡呼,等元小公爺打了帘子去看,只見外面除了笑意滿臉的丙一之外,還有十幾個晉軍將校。他們原本在樓下等著看表演,先前看見趙樽與夏初七入內,趕緊夾著尾巴躲了起來,卻被丙一給一一揪了出來。
其實,軍中男兒去青樓,這幾乎是每支軍隊都屢禁不止的事兒。大家都是大老爺們兒,只要做得不過分,下至士兵,上至將軍,大抵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領兵之人更是明白,男人這個物種,正常的需求無法滿足之時,便很容易滋生事端,尤其是在他們空閒的時候,如今他們出來看看姑娘,解解眼饞,也是穩定軍心……
只不過,他們不敢面對趙樽。
卻沒有想到,晉王竟然幫他們把費用問題都想好了,狠狠敲了小公爺一笑。他們的興奮之qíng,可想而知。
於是乎,chūn歸閣中最大的、位置最好的、最奢華的一個包房裡,便成了元小公爺的包場。罩燈影影綽綽,絲竹綿綿繞繞,坐在這間包房裡,可以用最好的視角看到樓下的歌舞表演台子,而且元小公爺“財大氣粗”,叫了chūn歸閣里最好的酒、時令水果與下酒的小菜,擺了滿滿一大桌,映著坊中的紅燈籠,不僅有尋歡之樂,還有十足的年味兒。
酒過三巡,個個面紅耳赤,一杯接一杯的朝元小公爺敬酒致謝。
“酒逢知己千杯少。小公爺,今日多謝您的盛qíng款待。來日入了京師,兄弟們再請……”
這不廢話麼?入了京師,何年何月?
元祐一肚子苦水,臉上掛著僵笑。看著一壇又一壇見了底兒的酒,想到自個兒兜兒里的銀子,再看看波瀾不驚的趙樽,他都快哭出來了。
“既是知己,不必千杯,qíng誼也在。”
一聽他的話,就知道他不想讓人喝了。
可這些人心裡懂了,嘴上都裝不懂。
“哈哈哈。那哪成?喝啊!得繼續喝。”
“今日除夕夜,好不容易得了清閒,不醉不歸,不醉不歸。”
看著他們興奮的臉,元祐暗自咬牙,“你們這幫孫子啊……”
丙一托著腮,側眸,“小公爺在說甚?”
元祐一愣,隨即哈哈僵笑,轉頭看向樓下,隨手一指,“喏,我在說樓上那小姑娘的琵琶彈得不錯……”
不得不說,這些男人也奇葩,來的時候原本都是為了看姑娘的,可有了酒,有了兄弟,早把姑娘忘到了九霄雲外。這會兒被元祐一提醒,方才有人隨著看去。
只可惜,他們沒有發現哪個小姑娘的琵琶好,倒是發現樓下有一個身姿玲瓏的侑酒姑娘,被一群尋歡的客人調戲著,像是極不qíng願,忸忸怩怩的,始終垂著頭,手上的絹兒都快要絞出水來了。
“他娘的,這不是欺負人麼?”
夏初七笑,“放開那姑娘,讓你去?”
“嘿嘿!差不多這意思。”
幾個老爺們兒笑了笑,倒是沒有多少調侃之意。只嘆這兵荒馬亂的年代,小姑娘出來養家餬口也挺不容易,便換了話題,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元祐的酒罈上。
夏初七對姑娘不感興趣,對酒的興趣也不大。只是喝著喝著,也不知怎的,越發想念起在北平的女兒來。
喝下一杯,再灌一杯,在元祐苦哈哈的眼神下,她道,“趙十九,你猜猜,寶音這會兒在做什麼?”
趙樽從始至終都盡職盡責的喝著酒,在替元小公爺燒著銀子,不曾注意樓下的歌舞,也不曾注意他們在說些什麼。這會子聽了夏初七的感慨,面色稍稍一沉,也有些想念閨女了。
但順著她的話,他臉上卻是帶著笑的。
“放鞭pào?”
夏初七還苦著臉。
“剪窗花?”
夏初七搖頭,眼圈突地一紅。
“一年多了,也不知長大了多少,真想抱抱她……”
趙樽眸子微眯,從桌下偷偷握緊她的手。
“等渡過淮水,休整一段時日,我差人把她接過來。”
“不,還是不要了。”想到寶音的小臉蛋兒,夏初七目光有些飄散,眼圈紅通通的,極是愧疚,“日子不太平,到處都在鬧匪患,她在北平府裡頭,才是最安全的……不要接她來了。”
頓了頓,她又垂下眸子,低低道,“趙十九,難怪寶音上次傳信說,我們不是她的親生爹娘,不如她的阿木古郎。仔細想來,從她出生到現在,我們陪在她身邊的時間,真的是太少太少……她沒有長歪,真是萬幸。”
趙樽嘴皮動了動,眸色沉沉看她。
終究,他沒有說讓彼此傷神的話,只笑著戲謔道,“姑娘還小,你別這般早下定論。她今兒不長歪,萬一明兒長歪了呢?”
夏初七一愣,果然破涕為笑,“哪有你這樣做爹的?就喜歡打擊自家閨女。”趙樽也跟著發笑,夏初七與他對視一眼,桌下相握的手,十指緊扣,見身邊的爺們兒都在看樓下的歌舞,她小了聲音。
“趙十九,這仗不知要打到何日。”
趙樽微微蹙眉,“不會很久的……”
“但願。”夏初七點頭,又去拿酒杯。
“阿七……少喝些。”看她有些qíng緒化,趙樽便知曉是吃了酒的原因,雖是過節,他也不想看她酒後難受,趕緊從她手上搶下酒杯,正待說些什麼,突聽樓下傳來一陣喧鬧,還隱隱有姑娘嗚嗚咽咽的哭聲。
“嗚……嗚……嗚……”
這chūn歸閣是滄州城最大最奢華的青樓。一般來說,經營這類場所的人,非白即黑,都是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趙樽如今領兵駐紮滄州,若非必要,他不願與“地頭蛇”jiāo惡,因此一開始便沒有管,這會子看樓下騷動起來,考慮一瞬,終是蹙緊眉頭。
“丙一,下去看看,怎麼回事?”
“是……”
夏初七醉眼惺忪,透過華燈薈萃的樓閣和喧譁的人群,也慢條斯理地望了下去。不巧,那個惹惱了客人,被夥計反剪著雙手的濃妝姑娘,咬著下唇倔qiáng的嗚咽著,像是不肯依從。
無數人在起鬨,姑娘的臉,時隱時現。
可夏初七頭皮麻了麻,隱隱覺得這人有些面熟。
是誰呢?揉著額頭,她腦子裡突地冒出一個人來。三年多不見,夏初七有些拿不準。而且那人原該在京師才對,怎的會出現在滄州青樓?
揉了揉眼睛,她再一次凝目看去。
這一回,那姑娘悲愴的視線也嗖地望了過來。
她激靈靈一下,酒全醒了。
“趙十九,不對!那個女人是月毓。”
☆、第326章吃小醋,治大國
月毓早些年就是晉王府中人,這裡認識她的人不少。但自打她入宮跟隨貢妃到現在,實則已許多年過去了。人隨著年紀增長,會有相貌上的變化,加之她臉上的妝容極濃,又被擁在人群里,時常低著頭,故而沒有被人認出,直到夏初七喊了一嗓子,眾人才恍悟。
“呀!”
“是啊,可不就是月毓?”
趙樽面色微沉,側眸看向身側拿著酒杯發愣的年輕男子。
“丁一,去把老闆找來!”
“是。”丁一退出了包房。
與丁一同樣受命下樓的丙一,徑直奔向月毓。可幾句話下來,便引來了表演大堂里的騷亂。要知道,有經濟實力來這種地方玩耍的男人,無一都是在滄州有點臉面的人。人家看上的姑娘,怎能輕易讓人帶走?
即便他們願意,樓里的打手也不願意。
在人群的推搡里,丙一不亮明身份,只好亮了腰上的刀。人都欺軟怕硬,不願意惹上硬茬子。客人見他面露凶色,戾氣極重,悻悻住了手。但樓里的打手拿了老闆的錢財,豈肯輕易讓他帶走姑娘,壞了chūn歸閣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