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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初七黑了臉,拍她頭,“吃東西!”

    “阿娘!去嘛。”

    “不吃我給狐兒吃了?”

    夏初七作勢要把她的“驢打滾”丟給正在睡懶覺的小狐狸,這一下,唬得吃貨寶音“哇”一聲便吼了出來,整個兒撲過去,把她的手臂死死拽著。

    “不要!阿娘是壞人!”

    但凡與她做對的,都是壞人。這丫頭的價值觀也忒簡單了。夏初七哭笑不得,鬆開了手,把東西還給了她。見她如獲至寶般轉身藏起,她抿唇一樂,朝同樣在發笑的晴嵐使了一個眼神兒。

    兩個人走到邊上,她低聲道,“晴嵐……”

    “王妃不必說了,我是不會同意的。”

    不等她說完,晴嵐便打斷了她,豎眉拒絕。

    夏初七“咦”了一聲,偏著頭,不解地問,“你怎麼曉得我要說啥?”

    晴嵐哼了一聲,“曉得殿下要去攻打居庸關,你這不是心裡痒痒了麼?可你是曉得的,如今外頭到處都不安生,誰也摸不準會發生什麼事,你不能這般大咧咧地跑過去。我可是向殿下做了保的,定要護你周全。”

    被她猜中心思,夏初七很無奈的搓了搓鼻子。

    “得了吧……我能有什麼事?”

    晴嵐挑眉直笑,“反正殿下不允的事,我不gān。”

    夏初七望天,斜眼嗤之,“你到底是誰的人?”

    晴嵐看著她,突地莞爾,“陳大哥的人。”

    “噗”一聲,夏初七忍俊不禁,拿手去掐她,“不要臉的小蹄子,啥時候是他的人了?你是不是……”她頓住,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聲,一邊撩晴嵐的胳肢窩,一邊笑道:“老實jiāo代,你跟他是不是,嗯嗯嗯,啊啊啊,啪啪啪了?”

    什麼是嗯嗯嗯啊啊啊啪啪啪晴嵐不懂。

    她只是癢得受不住,邊跑邊笑。

    “我錯了,王妃饒了我,我是你的人,你的人……”

    “我可不敢要你,也要不起你……”

    兩個人打鬧一處,嘻嘻哈哈笑過不停。小寶音坐在椅子上,輕輕碰了碰腳下的小狐兒,一知半解地皺眉。

    “狐兒你看,大人都是瘋子。”

    ~

    北平府在入冬的這些天,一直在瀝瀝淅淅地下雨。細細的雨絲仿若一張朦朦朧朧的紗布,將這一座飽受戰火的城市籠罩在一層煙霧之間。

    入了夜的街面上,華燈初上,卻倍顯冷清,巡邏的兵卒一身甲冑,持槍持戟,面孔繃得威嚴而冷肅。雨中的路上,偶爾有幾個百姓,似是抵不住秋寒,不敢多看一眼,便迅速奔跑著往家趕。

    這便是戰時的北平景象,低壓、緊張。

    戰時新規,一擦夜便宵禁。

    這會子,城門關閉了,不允許百姓出入。所以,一般沒有人會再往城門口來了。可這時,城牆上的守衛卻發現,遠處有一人一騎冒著雨點飛奔過來。那匹通體漆黑的馬兒極為矯健,那人身上的斗篷和蓑衣被雨水浸濕了,卻仍能顯出他健碩頎長的身姿。

    “開門!”

    那人還未走近,便低聲喝一句。

    城牆上的幾個兵士都是剛入行伍,抽調上來的,還沒有經過大戰的歷練,看他那樣子,又被他一吼,心裡不免一窒。

    莫不是南軍的人吧?

    一個小兵蛋子脖子一縮,便高舉弓箭質問。

    “何人鬼鬼祟祟?報上名來。”

    那一人一騎離得更近了,他人似是不怕弓箭,微微抬頭看著他,並不吭聲兒,目光yīn冷得令人仿若提前進入了臘月,整個人被置於了寒冬之中,脊背上迅速地冒出一層一層的jī皮疙瘩來。

    他有些害怕,但拿弓箭的手,又緊了緊。

    “你再不說話,我便she你了?”

    那人還是沒有說話,慢吞吞地翻身下馬,牽著韁繩,走向那一扇厚重的大門,直到近了門邊兒,方才慢慢在雨中抬起下巴,望向城牆上的守衛,重重點頭。

    “下次不要墨跡,箭在手,你不she,就錯失時機。”

    守衛一愣,登時燒紅了臉,“你到底是誰?”

    那人聲音淡淡的,“我是趙樽。”

    “啊”的一聲驚叫,那兵士嚇得差點從城牆上滾下來。

    “你是……晉王殿,殿下。”

    “是。”趙樽緩緩從腰上取出令牌,往上方一抬,見那兵士似是不太相信的樣子,只得一嘆,“若是不信,讓你們陳將軍來見。”

    “……我信。”

    那兵士其實是見過趙樽的,雖然只是遠遠的一瞥,但對他還是有一些印象。之所以他一開始沒有認出來,還真是怪不得他,只因為這會兒趙樽的樣子太láng狽了。他一身濕透,頭戴斗篷,身披蓑衣,面容憔悴,臉上的鬍子也沒有刮,看上去比那一日在永定門根本就不一樣。

    “砰——”

    厚重的城門打開了。

    兵士列隊兩側,向趙樽行禮相迎。

    可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絲不敢相信的詫異。

    晉王殿下怎會搞得這樣láng狽?

    本該在密雲的他為什麼又會突然出現在北平?

    趙樽騎馬從中間而過,感受著他們的目光,不由暗自苦笑。一會兒回去,他家的小丫頭見他如此láng狽,又該看不上他了。

    可是,在那一些看上去輕鬆的捷報後面,只有親臨戰場的人才能知道,在那樣緊張的氛圍之下,吃不能好好吃,睡不能好好睡,氣候不好,連澡都沒地兒去洗……想要不變成野人都不可能。

    收到夏初七的家書時,他就像突然中了邪一般,心思上來,怎樣都控制不住。二話不說便策馬回奔北平,就只為了見她一面。

    明兒一早,他還要返回大營,準備進攻居庸關。

    正常人都清楚,在這樣的時候,他其實是不該回來的。但他也說不出為什麼,心裡那一份念想太過qiáng烈,qiáng烈得他終是拋下了十萬大軍,回到這個安寧的城市。

    能在戰前見見妻女,興許才能更好的發揮。

    他這般安慰著自己,在大街上放開了馬步,踩得“噔噔”作響,不多一會兒便到了晉王府。府上的門房見到是他,唬了一跳,隨即便面露喜色,想要進去通報。

    趙樽阻止了他。

    阿七和孩子在念叨他,他便給她們娘兒倆一個驚喜。

    得知夏初七這會兒在灶上,他沒有帶任何人,只一個人踩著被雨濕透的青石板,徑直往灶房而去。

    還未走近,便聞到一股子食物的香氣,還有一種獨屬於家的煙火味兒,淡淡的,輕幽的,十分好聞……他想,若是有朝一日再無戰事,四海昇平,他與阿七,帶著他們的孩子,能如此平靜地在人間煙火里度過一生,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灶房裡,小寶音在“咯咯”發笑,逗著小狐狸。

    “狐兒,跳高一點。跳高,給你吃。”

    “嗷嗷嗷嗷……”

    狐兒在驚叫,那聲音,聽上去與狗竟是沒多大的區別。

    “哈哈,狐兒跌倒了,跌倒了……”

    不知得了怎樣的樂趣,寶音又開懷大笑起來,“咯咯”作響的聲音童稚、清脆,也極為快活。這讓作父親的趙樽心cháo澎湃不定,覺得能保護好她們的安寧與幸福,即便拿命去換也是值得的。

    “寶音,小心些,你抓到它的腳,一會它急了咬你。”

    又一道聲音傳入耳中,趙樽下意識的頓住了腳步。那聲音軟軟的,糯糯的,仿佛魔音一般,迅速捲起他心中的萬般柔qíng。

    隔著一扇薄薄的窗戶,看著窗戶紙裡面朦朦朧朧的影子,聽著窗戶裡面的笑聲,他抬手摸了摸臉上的鬍鬚,竟是沒有進去的勇氣。

    他這般不修邊幅的樣子,讓阿七和寶音看見,會不會介意?

    他要不要先回房沐浴,換一身衣裳再來?

    ~

    窗外有人站著,夏初七半點都沒有察覺。

    這個點兒,是她做菜時間。

    不管她qíng不qíng願,高不高興,自打“會做一百二十八種美食”的牛皮chuī出去了之後,她就無奈地成了小寶音的御用廚子,也順理成章地變成了一界烹飪大師。炒、爆、熘、炸、烹、煎、燉、熬、煮、蒸,樣樣都來。

    如此,她把小寶音的口味也養刁鑽了。

    除了她做的菜,別人做的她都不肯賞臉。

    雖然每一次小丫頭把菜吃到嘴裡,都會愉快地高呼“阿娘好棒,阿娘做的菜最好吃”,可是夏初七看著她那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珠子,總有一種被算計了的感覺。

    這姑娘到底是真的覺得她做得好,還是想整她?

    直覺告訴她,答案應該是後者。

    可想到寶音的年歲,她又覺得是前者。

    “唉——!”

    挽著袖子,她重重地揉著麵團,嘆息不止。

    在灶上幫廚的兩個胖廚娘看她如此憂心,心尖子都擰緊了,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去問,“王妃,若不然您去歇著?我們兩個來做。”

    “不必了。”夏初七瞄一眼寶音,正巧碰上小丫頭“殷切”的目光,頓時淡了偷懶的心思,努了努嘴巴,小聲道:“你兩個給我打下手便成,諾,把那邊的豬ròu洗淨了,剁成末,再去拿兩朵香菇來,切成細絲,細一點啊……”

    “噯噯,好嘞。”

    廚娘巴不得不來幫忙,還免得挨小郡主的說道。

    她們愉快地回應著,便各自去忙。可剛一轉頭,就看見了杵在灶房門口的老爺子——夏廷贛。那老頭兒花白著的頭髮,稻糙一般亂蓬蓬的頂在頭上,身上的衣裳也像是裹了一層泥巴,不太gān淨,一副láng狽的樣兒,怎麼都不像王爺的岳丈。

    “噓——”

    大抵是看見夏初七沒有轉頭,也沒有察覺到自己,夏廷贛得意的笑了笑,朝廚娘使一個眼色,便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

    “我拿東西……不要告訴她。”

    他指了指夏初七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走到灶頭的盦籠邊上,掀開罩子,便身手利索地把盤子裡一隻肥膩膩燒jī拎了起來,然後,拔腳就開跑。

    廚娘一愣,看得大驚失色。

    “老爺子,您這是……做甚?”

    夏初七的耳朵聽不見,原本是不曉得的,可廚娘見鬼一般僵直著身子的樣子,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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