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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皺眉沉默,晴嵐輕呵一聲,更深的圈緊了他。
“你不必詫異,跟著王妃的人,總歸都有些不正常的。尤其是我,跟她日久,耳濡目染也學了些她做人的道理。早些時候,我偶爾不以為然,可最後卻發現,她常常是對的……所以,你即便嫌棄我,我也要這樣做。”
“我沒有嫌棄你!”陳景趕緊否認,“我只是……只是心疼你。”
聽他好不容易說出句好聽的,晴嵐心裡樂開了花。
“嗯,心疼便好。王妃說得對,人生在世,及時行樂方好。生死一線之間,連明日都不知有沒有,哪裡還講究那麼多規矩?再且,我已當你是我夫,若是失去你,我守著貞節何用?失去你,這世間男子,我哪怕再清白,這世上,誰又能讓我多看一眼,誰又肯多看我一眼?”
她細聲細氣,侃侃而談,陳景摟著她的雙臂越來越緊。
風幽幽的chuī,她偎得越來越緊。
兩個人的身子都有些顫抖、哆嗦,可他分明比她更緊張。
“晴嵐姑娘,我懂你的意思。可是我不能輕易糟害了你。若是那般,我與牲畜何異?”
察覺他並不qiáng烈的抵抗,晴嵐唇一揚,抬起頭來,碧水清池似的眼緊緊盯住他,身子似有似無地在他懷裡扭了扭,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低低道,“我冷呢……抱我過去……”
陳景呼吸加重,身子繃硬。
晴嵐吸了吸鼻子,像是添了受涼的鼻音。
“真的好冷,這大冬的天兒……”
想她光著身子chuī了這麼久的冷風,都凍得生病了,陳景一臉歉意,幾乎沒再思考,便將她攔腰一抱,緊緊裹入懷裡,一直走到那繡著jīng致紫羅蘭,滿帶女兒香的榻前,方才閉著眼睛把她放下去,扯過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蓋在她的身上。
“我外間候著,你穿好衣服出來我們再說。”
說完他便要轉身,可晴嵐哪裡能由他?
身手利索的撲過來,她喊一聲“陳景”,便從後面緊緊摟住他jīng瘦的腰身。
“不許走!”
只有在這個時候,陳景才會想起她其實也是一個不俗功夫的姑娘,而不是像外表看著那麼柔弱。心裡微微一嘆,他低頭看一眼環在腰上那一截白蓮藕似的胳膊,深幽的眸中跳躍的火焰已無法遮掩。
他也不想走,可他不能傷害她。
“晴嵐姑娘,你對陳某的心意,陳某知之甚詳……可你是好人家的閨女,陳某無媒無娉,如何敢輕易輕薄了你?”
“呆不呆?!”近朱者赤,久與夏初七一起的晴嵐,學了她幾分黠意。她眨了眨眼,意有所指,“若我說,我允許你輕薄呢,喜歡你輕薄呢?”
“我……”陳景還想分辨,可晴嵐低笑一聲,卻從榻上跪坐起來,一雙環在他腰上的手一點點抬起,往上移動,撫到他的肩膀,又慢慢往下滑動,從腰線入腹,聲音嬌得仿若夜鶯兒在歌唱。
“其實,我只是想親你。”
“……”陳景心臟怦怦直跳。
“只是親你,你都不願意麼?”
姑娘委屈的聲音,激得陳景腦子“嗡”一聲,一片空白。
什麼道德廉恥,都不及身上兇猛的渴望來得qiáng烈。以至於,他分明有滿身的力量,卻沒有半點抗拒的能力。不知何時,只能由著她扳轉身子,對上她濕漉漉的一雙眼,在她暖暖的笑容下,低下頭去,吻上那一張他想了許久的唇。
只是親一下而已,要分別了……只是親一下。
又一次,他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了藉口,卻沒法說服自己的心。
從與晴嵐第一次見面起,陳景對這個姑娘就是有好感的。
只不過,那時彼此都年少,他滿腔的熱血都用在建功立業上面,不曾顧念過半分兒女qíng長。幾年下來,他被動地看著她在身邊來,從身邊去,也被動地看著她溫暖的笑容,偶爾回眸的一瞥,或者公事化的一句噓寒問暖。
那些片刻,他從不覺得在腦子裡有多深刻的印象,然而,當四片火燙的唇在這氤氳的燈火下,以這般急切的方式融在一處,契合地吻在一處時,那過往種種,那些他不經意看見的,未曾刻意記憶的,以為早已遺忘的細節,卻一個個都湧上心來。
原來,那個姑娘,她燦若雲霞,溫暖,柔和,並不qiáng勢,可一言一行,卻早已入心,是他自己的家人一般,都烙在了骨子裡。
陳景並不是一個輕浮易躁的男子,尤其大戰當前,他肩負重任從未有一刻鬆懈,也不敢有半分逾越本職的念想……但此刻,即便明知千不該,萬也不該,卻在她火一般狂烈的細吻下,讓忍耐力與克制力都見了鬼。
他輕喔著,深深吻住她。比她的吻,更為激灼。
那qíng形,仿佛一個行走在沙漠的旅人,跋涉在她的唇上,渴望著她那一片綠洲。又仿佛一個沉疴經年的病人,只有在她的甜美的甘露里,方能尋到那求生的良藥。
氣喘吁吁中,陳景一口一口親著她,喉嚨上下滑動著,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好了,晴嵐姑娘,我真得走了,若不然,我怕做出什麼……不好的事來。”
晴嵐羞澀地吸一口氣,昂頭笑望他。
“不好的事?你不早就做了?存心殿。”
陳景眸光一暗,想到自己那次在存心殿的荒唐,稍稍有些氣緊,原就粗急的呼吸,比之先前更甚幾分,“那一次是我不好,我腦子發熱,一時衝動,如今戰事迫近,我更不該……”他緊緊摟她一下,說不出的慚愧,“都怪我,一時鬼迷心竅。”
晴嵐心裡有些想笑。
拿存心殿來激他,她不過為了迫他就範。
她又何曾怪過他?或者說,她原本就在期待他。
南下奪位,這戰線多長,戰事多久誰也不知。
早一日與心愛的人修成正事,得償所願,那才是正經事——這是楚七的名言。
她軟著嗓子問:“你後悔親我了?”
陳景呼呼喘著氣,目光定在她臉上,搖頭,“我不是後悔,我是覺得自己這般是……糟踐了你。”
晴嵐扯了扯嘴唇,“既然糟踐了我,你就得補償。”
“如何補償?”陳景一驚,聲音更為低啞。
“你猜猜看,我要什麼?”晴嵐捧著他的臉,笑得愈發好看。
他怔怔望她,樣子帶了點懵懂的憨直,只是搖頭。
“我要你。”得寸進尺的吐著細氣說了這麼一嘴,晴嵐不等他回應,狠狠勒住他的脖子便往後一倒。她本就功夫不俗,借了巧勁又是突然襲擊,陳景收勢不住便猛地栽倒她的身上,與她一起重重倒在榻上。
姑娘家玲瓏的曲線,弧度美好的身子被他壓在底下,本就令他心慌意亂,更何況晴嵐先手一招,完了還扯過被子往他身上一裹,便與他雙雙裹在了被窩裡,如同那戲水的鴛鴦,jiāo丶頸喘過不停。
他要反抗,除非與她動武。
陳景無奈,只能撐著被子,吸氣,“你別這般!”
晴嵐低笑一聲,“我哪般?”她的手探向他的領口,見他整個身子都僵住了,像是在深深呼吸,又像是在控制qíng緒,不由一頓,垂下手來,低嘆一句。
“陳大哥,你可是厭了我?”
“不是。”陳景急忙否認。
“既然不是,為何這般牴觸我?”晴嵐說完便掀開被子,放開了手,轉身趴在被子上,一動也不動。陳景鬆了口氣,原本想要翻身而起,卻聽見她低低的抽泣聲……
他心裡一窒,偏過頭去,看她陷在軟被裡的半張臉,帶了淺淺的淚痕,不由蹙緊了眉頭,探手把她抱起來,拍了拍她的後背,卻見她哭得更狠,淚流滿面。
女兒是水做的,不過一眨眼,便哭得這樣厲害?
陳景從未見識過,更是不知所措,“晴嵐姑娘……你別哭。”
看他好端端一個能文能武的男子,在姑娘面前卻這麼呆傻,晴嵐心裡無奈,嘴上卻吸著氣的嬌嗔,“不讓我哭,為啥不快點給我擦淚?”
“哦”一聲,陳景若有所悟,拎過被角來一邊為她擦淚,一邊哄她,“你看你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哭鼻子。一會兒若是讓小郡主見著,非得笑話你不可。”
“由她笑話唄。”原本晴嵐只是壓抑的哭,陳景這麼一哄,她徹底哭泣起來,“反正你對我始亂終棄,我也是活不成的了,還怕被人笑話麼?你這一走,我把小郡主送出了北平,不管是投井、上吊還是跳河,總歸只能奔著死去了……”
一哭二鬧三上吊,楚七的拿手戲,她借用一下,用得毫無壓力。
果然把陳景嚇得夠嗆,豎起指頭便發誓。
“我絕無此意,更不敢始亂終棄,我只是……”
晴嵐弱弱地抬頭,苦巴巴地盯著他的眼。
“可你這般抽身離去,卻不屑碰我,我還如何活得成?”
閉了閉眼,他想要爭辯,想要解釋,可在梨花帶雨的姑娘面前,尤其還是自個喜歡的、輕薄過的姑娘面前,他真是半分脾氣都沒有。在她義無反顧的給予時,他的理智與qíng感其實一直都在博弈。
可最終,理智敗給了qíng感。
戰爭是殘酷的,戰場形勢瞬息萬變,誰也不知未來。
今夜還可擁抱,明日又會如何?
一旦錯過,有可能就是永恆的死亡……
他抱著她的雙臂狠狠一緊,把她的身子攬過來,頭滿在她披散著烏黑秀髮的肩窩裡,聲音帶了一絲顫意。
“你不要自bào自棄,我依你便是。”
“果真?”晴嵐停止抽泣,拿眼睨他。
“果真。”陳景點點頭,看著她破涕為笑的樣子,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人的提防都用在外人面前,在自己親密的人面前卻會化為烏有。
他微笑著為她擦gān眼淚,思考一下,靦腆地道,“只是此事,我沒有做過,生疏得緊,恐會令你失望……”
姑娘的大膽都是有限的。
前一刻晴嵐還像一個勇士,這一刻紅著臉便成了羞澀的閨中女兒。
她挪了挪地方,往榻里坐了坐,拉被子裹住自己,“你先上來。”
“哦。”陳景老實地點頭,問,“要先脫衣裳再上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