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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陛下,還有人看著呢。”

    她把一句突兀的話,說得淡然而從容,不帶任何qíng緒,可趙綿澤卻有些尷尬,他稍稍鬆開她,低下頭來,仔細端詳著她的臉,一字一句的解釋,“小七,那些暗衛是一直都跟在我身邊的……我並不是有意在防著你,你不要誤會。”

    “我明白。”

    夏初七淺淺一笑,目光卻有些冷。她先前沒有輕舉妄動果然是對的。若是她真的怎麼樣了趙綿澤。估計他還沒有死,她會先死在他的面前。

    “陛下——”

    死一般的寂靜中,焦玉從黑暗的角落走出來。

    “前方有急報。”

    瞄了焦玉一眼,知道是關於南邊戰場上的消息,夏初七轉頭看向趙綿澤,“陛下有急事,那我不便打擾,先回魏國公府去,靜待臘月二十七了。”

    她的聲音帶了幾分嬌,可仔細一聽,又似是平靜無波,連多餘的一份qíng意都沒有。只是目光中有幾分熠熠,仿若從幽暗的地方生出的一抹光亮,看得趙綿澤眉頭一蹙,點點頭。

    “阿記!”

    隨著他的輕喚,又一個人從角落裡出來。

    “屬下在。”她上前單膝跪地,朝趙綿澤一揖。她面色蒼白憔悴,樣子卻極是鎮定,似乎從魏國公府跟蹤夏初七來此,並不是一件多麼稀罕的事兒。

    夏初七目光冰涼地看著她,若有似無的笑容里,滲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詭譎。

    趙綿澤拂了拂衣袖,“送七小姐回府吧。”

    阿記應了一聲“是”,站起身來。

    一陣死寂般的沉默後,趙綿澤隨焦玉一道去了御書房,夏初七則是與阿記兩個一前一後地走在延chūn宮的廢墟之中。

    四周靜謐,隨了呼吸,誰也沒有吱聲。

    好一會兒,夏初七才道,“你滿意了嗎?”

    阿記身子一震,頓步看著她。

    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

    不是憤怒,不是生氣,不是惱恨,那是一種阿記從來沒有見過的怨毒,一種似乎從絕望之中垂死掙扎出來的怨毒。

    一瞬間,她明白了。

    “你想怎樣?”

    聽著她帶顫的聲音,夏初七笑了,“大家都是女人,都是會做娘的人,阿記,你何其忍心?”

    “我……不是有心的。”阿記低下頭。

    “呵呵,有心無心又如何?罷了,我的女兒去了,只剩下一個我,如今倒是突然想到一個新的人生追求。這趙氏江山,大好天下,還可以由我揮霍,由我頑耍,由我復仇,豈不是人生一大樂事?”

    阿記面色一變,看著她不吭聲兒。

    夏初七也不管她,自顧自說,“你一定奇怪,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對不對?”頓一下,阿記沒答,她自己答了,“不妨實話告訴你,你即便把這些告訴趙綿澤也沒有用。他還不知你是女兒身吧?我只要一句話,便可以揭穿你,甚至你對他那點心思,也會包不住。到時候,不管你對他說什麼,都會被認為你是在嫉妒我,恨我……你猜一猜,趙綿澤會信你,還是會信我?”

    看著阿記死灰一般的臉,她慢慢靠近,掌心搭上她的肩膀,輕輕一笑,“阿記,永遠不要去思量一個失去了孩兒的母親,復仇時到底會有多麼的喪心病狂,那樣你會睡不著的。”

    阿記愣愣看她,還是不說話。可夏初七卻似惱了,她冷哼一聲,猛地推向她的肩膀。阿記踉蹌著腳步,往後疾退著,腳下一虛,終是跌坐在地上。

    “你到底要怎樣?”

    夏初七冷笑著蹲在她的面前,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的眼睛,“阿記,我的女兒我只看了一眼,她長得是那樣好,是那樣乖,是那樣聽話,她早早的出生,就為了救她的母親,可你卻殺了她。”

    “不,不是我。”

    阿記捂著臉,聲音哽咽不已,每一個出口的字,沙啞得都如同缺了水。

    “是你。就是你。”

    夏初七不講理的bī近一步,猛地探手扯住她的衣襟,“我懷孕的事兒,趙綿澤七個月都沒有察覺,那天晚上他突然來魏國公府,你敢說,不是你去向他告密?你敢說我女兒的死,與你無關?”

    “我,我……”阿記垂著的手抓向地下的荒糙。手指張開,合攏,鬆開,又合攏,像是想要掙扎,可最終還是無力地萎靡著,垂下了頭,“七小姐,你恨我吧,與他無關。你想想,他那般喜歡你,知道此事得是怎樣的心qíng,他能饒過你,已是不易,你何苦bī他?”

    “照你說,我還得朝他感恩戴德?感謝她只殺了我女兒,還饒了我一命?”

    “不,七小姐,我知曉你的恨。你若是非要有一個人抵命才能解氣,那你就殺了我吧。你懷孕的事,是我告訴他的。你殺了我,就可以為你女兒報仇了。”

    “哈哈,荒謬!冤有頭,債有主,我殺你做甚?”夏初七牙齒咬了又咬,突地一撩眉,道出了今兒晚上找上阿記的正事兒。

    “阿記,你告訴我,你怎麼知曉的。”

    阿記心驚ròu跳,“什麼?”

    夏初七一笑,鬆開她領口的衣襟,安慰地撫了撫,qíng緒恢復了平靜,“你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告訴趙綿澤只是本分,我不會怪你。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怎麼知道我懷孕的?若我記得不錯,從七月起,我便再也沒有在你跟前露面,你若知曉,早就應當知曉,不會等到那天才說,對不對?”

    “是……”

    “誰告訴你的?”夏初七步步緊bī。

    阿記搖了搖頭,整理了一下被她弄亂的領口,才蹙著眉道,“我不知道是誰。”

    “你不知道?”夏初七冷笑,微低的臉上,冷光bī人,“那誰知道?”

    “我沒有騙你。”阿記拉扯著衣袖,嘴唇翕動幾下,回憶道,“那天晚上我值夜,看到院子裡的一棵榆樹上,掛了一條布巾,我順手取了下來,沒想到布巾上面有字。”

    “寫的什麼?”

    “大抵是說七小姐身懷有孕,孕期已足有七月,還說她是楚茨院的丫頭,期望陛下能記她這一次qíng,來日好求個恩典。”

    阿記的聲音很細,針尖似的刺入夏初七的耳中,每一個字都刺得她心臟生痛。

    楚茨殿裡有內鬼。

    可她的身邊就那麼幾個人,到底誰出賣了她?

    ~

    洪泰二十七年,十月。

    漠北寒風起,南疆烽火急,就在元祐攜一管玉笛,一路寂寞的chuī奏著,帶了大量的彩禮到達哈拉和林的時候,趙樽的南征大軍終於突破重圍,揚麾於孟定城下。

    南征大軍沒有停留,順利拿下孟定。烏那三國聯軍被迫於孟定城外三十里駐紮。孟定城的老百姓聽說晉王大軍到,紛紛出行歡迎,大放鞭pào。南征軍得大將王令,不擾百姓,在孟定城整修三日後,繼續往南推進,十月初十,孟定的兩翼勐董、永和告捷。陳景在此一戰中,帶刀進入勐董,配合趙樽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成京了南下以來的最大一次勝利,殲敵三萬有餘,擄獲財物若gān,赫赫功名立於一時。

    接下來的戰事,很順利。

    約摸一個月的光景,紀律嚴明的南征軍以“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戰鬥力一路挺進南疆,於十月底到達瀾滄江邊重鎮江頭。趙樽主力與陳景、晏二鬼順利會師,聯手大敗囤兵在此的三軍主力,收復瀾滄江一線失地。

    軍心大受鼓舞,民心亦然。

    京師城裡,自太皇太后故去剛剛恢復營生的酒樓茶肆里,每一日都有百姓在津津樂道,傳頌南征軍的事跡,同時也有人打賭晉王殿下能不能創造奇蹟,在敗退烏那叛軍之後,趕在臘月二十七之前回來大婚。

    ☆、第248章好事近了!

    十月半,牽礱糰子齋三官。

    十月十五這天,是傳統的下元節。

    天兒不見亮,梅子和晴嵐幾個就把楚茨院灑掃了一遍,又在正廳、偏左、廊內、几旁懸掛上提燈,拿新谷磨成糯米粉做成小糰子,包上素菜餡心,做成“影糕”,要在晚上月圓時焚香、祭酒,祭祀新人。

    末了,梅子還力邀夏初七夜遊秦淮。

    “七小姐,你沒去過麼?下元節的晚上,秦淮河上,會有好多彩船巡遊,我們也可以租一輛,把我做的糯米糰子,擺上祭品,掛上燈籠,一邊祭禮,一邊聽秦淮的絲竹,可有意思了。”

    “不去!”夏初七懶洋洋翻書。

    “那晚上總得去齋天吧?”

    “不去。”夏初七仍是不感興趣,急得梅子跺了一腳,放下手上的jī毛撣子,就過來攬住她的胳膊央求,“七小姐,您就去吧去吧。下元節一年可就一次呢?過了今日,就再沒機會了。再說,祭天可解厄,可解邪,往後我們大家都平平安安,可不是好事麼?”

    “下元節?”夏初七琢磨一下,瞄她一眼,“是個啥節?要做些啥才能保平安?”

    “享祭祖先。”

    “我沒祖先。我就是祖先。”

    “祈願亡靈。”

    夏初七瞥她一眼,微微笑道:“亡靈太多,就你做的那點糯米糰子,不夠他們分的。說不定到時候他們打起來,還得怪罪你。”

    聽她說出如此“不敬鬼神,大逆不道”的話來,梅子急得小圓臉紅透,實在無力呻吟了。

    “七小姐,這些話是說不得的。”

    “說不得的,不也說了?又如何。”

    夏初七不明白時下的人,為什麼動不動就喜歡祭祀與祈禱,把自己的一切幸福都拜託給上天,而不願意自己去爭取。

    不過,又是十五,月又要圓了。

    出去走一走,或許也是不錯的。

    靜靜想了一會,她看著梅子可憐巴巴的樣子,深深呼了一口氣,放下手上的書,站起身來。

    “你們說的地方我不去,但可以領你們去玩。”

    她突兀的一說,把梅子和晴嵐都愣住了。

    “去哪?”

    夏初七輕輕微笑:“小周莊。”

    “小周莊?”梅子奇怪了,“去做什麼?”

    “你先前不是說下元節時,鄉下都會燒‘金銀包’來祭祀祖先嗎?你不是還說下元節最適合探訪病中舊友嗎?得了,梅子,帶上你的影糕,我們去看看阿嬌父女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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