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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生活,哪怕是不走科舉之路, 能夠吟詩、唱曲、對個對子什麼的,也能豐富業餘生活,關鍵是有了文化的薰陶,百姓們普遍可以講究一些, 文雅一點,就不至於太過粗鄙。
如果老百姓做工之餘,多研究文化,那些攪弄是非的就會少起來, 也能更加豐富穩定。
於國於民都是有利的。
所以他暫時並不想為了那些文化人編寫更高水平的書籍,更傾向於為文盲、初初識字的人編寫基礎的書籍,引導他們的興趣和學習路子,讓他們能夠持之以恆,保持下去。
希望jīng神和物質能夠同步增長。
這最基礎的東西,吉祥和馮順的確能幫忙檢查了。
不許看書,林重陽就說把他的長簫拿來,有些日子沒有chuī奏過了。
這個吉祥倒是樂意,去將林重陽的長簫,還有書房裡的笛子、排笙都拿來,另外還有一架七弦琴。
林重陽笑道:“拿琴做什麼,我們又不會。”
他現在差事多,並沒有時間學琴。
吉祥道:“上一次沈小姐她們過來,她和沈太太一起彈的曲子真好聽,要不爺你也教教我吧。”
林重陽雖然沒學,可她對自家少爺的水平非常自信,只要他看看譜子,摸索著彈兩下就會了。
林重陽尋思換換腦子也不錯,就讓她去拿那本沈老爺子留下的《琴cao》,這是一本簡單的入門書,講了宮商角徵羽,以及撫琴的標準動作、指法,還有簡單的練習曲子。
吉祥雖然現在可以識文斷字,卻看不懂這樣專業的東西。
林重陽先對著琴譜教著她認弦以及學簡單的手法,吉祥聰明伶俐,學東西很快,林重陽又有一定的音律基礎,雖然自己不會彈琴,但是一些指法卻也懂,所以能教得不錯。
林重陽誇她,“會做飯繡花的女孩子心靈手巧,你女紅好,彈琴就更簡單了。”
被他這麼一夸,吉祥心裡比吃了蜜還甜,也不謙虛,“爺,等吉祥學會了,以後你要是累了奴就彈琴給你聽。”
林重陽說好。
吉祥學了幾個基礎的指法後就不再讓林重陽教,免得累著他,林大娘要來講的。
“爺,奴給您chuī笛子聽吧。”
林重陽的長簫如今已經有大家范兒,不過他並不長chuī,反而喜歡聽人chuī。
吉祥學了chuī笛子,在他和沈老爺子的指點下,也有不錯的水準。
林重陽道:“你chuī一曲chūn江花月夜,再來一曲平湖秋月。”說完又指了指另一邊,“去北炕上chuī。”
笛聲太近,不適合欣賞。
吉祥順從地過去,很快就有悠揚悅耳的笛音在房間裡流淌,如水一樣,dàng滌心靈,讓人覺得十分舒服。
雖然林重陽覺得自己不困,可靠在大靠枕上,聽著這樣含蘊,雋永的調子,就覺得心qíng平和寧靜,很想入睡,這首chūn江花月夜原本是吳曲,只是原曲不存,現存多為後人填曲。所有填曲中以唐代張若虛這首最有名,哪怕後來宋代婉約派詞人也多有佳作,林重陽覺得還是張生的最有意境,雖然內在感qíng激烈,卻自然舒緩,平心靜氣,雖然悲壯慷慨,卻也並不哀傷悲切,反而含蓄雋永。
哪怕是溫八叉填寫的詩詞也不能與之比肩的。
哀而不傷,婉而不媚,清新雋永,淵源悠長,這樣的作品才能永流傳。如果感qíng太過濃烈,一味地悲切、憤怒、控訴,可以一時拔高,卻不能超凡。
聽著聽著,林重陽就睡著了。
這時候外面趙文藻、陸延還有莊繼法、藍琇幾個則結伴而來。
他們都有不同程度的升遷,可林重陽卻原地不動,這讓他們覺得心裡不是滋味。
按照陸延之前的xing子,是要上疏為林修撰鳴不平的,當然會被另外三人給按住。
最後他們就約著一起來瞧瞧林重陽。
趙文藻和陸延兩家上個月都添丁進口,趙文藻家是一個大胖小子,陸延家是個閨女,林蓉和林蔚在這裡沒有別的親戚,王柳芽就義不容辭地兩家跑去看望照顧她們。
走到院中的四人也都學過音律的,現在聽屋子裡傳來這首chūn江花月夜的曲子,幾個人紛紛都覺得有些心酸心疼他們這位少年狀元郎。
只怕他是最難過的一個,但是他從小就懂事,既不想讓大家為他擔心,也不想讓人知道他因為不能升職而難過以免招來非議。
四人jiāo換了個彼此都懂的眼神,聽著那曲表面平和自然、悠揚動聽實則內在憂傷的曲子,內心都替林重陽不平。
陸延等不及想進去卻被趙文藻拉住,趙文藻他搖搖頭,“等他chuī完吧。”
結果等chūn江花月夜chuī完,又換上了平湖秋月,下一曲又是悠揚的放牛娃。
四人:……
陸延忍不住了,走到窗下往裡看,窗口中間已經換了透明玻璃,他雙手遮著眼睛看進去,就見北邊炕上一個窈窕少女端坐在那裡正chuī笛子,卻沒看到林重陽。
視線往眼前一轉,就看見林重陽正睡得香呢。
陸延拿不準這是傷心過度,還是正悠閒自在地聽曲睡大覺呢,又不是晌午,睡得哪門子覺啊,定然是夜裡睡不好的,看來還是傷心的。
他朝著眾人擺擺手,然後幾人去了正院堂屋一邊下棋一邊等候。
那邊吉祥chuī完了曲子,看林重陽睡得很香就輕手輕腳地給他蓋上薄被子,然後去廚房瞧瞧,就見那四個已經將林家當自己家的人正下棋聊天喝茶呢。
“吉祥,你家大人qíng緒如何?”莊繼法問。
吉祥上前行禮,“四位大人有禮,我家大人好得很啊。”
幾人卻不信,又問了幾句,非要從吉祥的回答里解讀出林重陽難過的qíng緒然後開始心疼他。
吉祥抿嘴直笑,擺手道:“四位大人切莫這樣,我們大人真的沒有什麼難過的,好得很,你們若是如此,反而讓我們大人納悶呢。再說了,我們大人還年輕時間還長著吶,也不急在這一時,有什麼好難受的呢。”
被她這麼一說,那四人笑起來,藍琇道:“看吧,咱們白讀了那麼多書,還不如吉祥一個丫頭看得透徹。”
趙文藻笑道:“也不看看這是誰的丫頭。”
吉祥臉頰微紅,“幾位大人就不要打趣奴家了,奴去廚下瞧瞧,給諸位大人備酒菜,等我們大人醒來也就可以用飯。”
莊繼法卻道:“也不忙活的,你過來坐,我們問你點事兒。”
吉祥搖頭,“大人們跟前,哪裡有奴坐的地方,奴站著就行了。”
莊繼法卻非要她坐,吉祥沒辦法只好坐下。
陸延白了莊繼法一眼,“我說續宗,你怎麼個意思,不是看上重陽這個伶俐丫頭了吧,我說你可別混心眼,朋友……”
藍琇打斷他,“別瞎說了,你的半壁江山被子斐兄踹掉了。”
陸延哎呀一聲,笑道:“我一時不察,差點被子斐兄默默端了老窩。”
那邊莊繼法問吉祥多大了,家裡還有什麼人,學chuī笛子多久,誰教的等等,吉祥都乖巧地答了。
陸延笑道:“你們不讓我說,你們看他啊,有這麼問話的嗎?你想gān嘛?”
莊繼法一副無辜的樣子,“我能gān嘛啊,我就問問。”
陸延呵呵,“咱們去喝酒,那麼多女子,也不見你就問問。”
莊繼法笑而不語。
趙文藻就道:“重陽今年十四歲了吧。”
陸延點頭,“有問題嗎?”
藍琇道:“有點問題。”
“什麼問題?”陸延納悶起來。
莊繼法看著他,詫異道:“子順兄,你怎麼變得天真起來了?”
陸延睨了他一眼,“我當然天真,我就一個媳婦,本本分分的,不去喝花酒,不摟酒樓的歌姬美娘,我不天真誰天真。”
莊繼法原本覺得沒啥,被他這麼一說倒是臉頰一熱有些不自在起來,在文人圈子裡很自然平常甚至是必須的事qíng,在他們這個小團體裡面反而就是異類。
他趕緊解釋道:“哎,咱們不是來安慰重陽的嗎,怎麼反而要彈劾我了呢?我不過是跟著幾個同僚去喝了幾杯酒,這不是為了打探一下消息,也好讓咱們知己知彼嘛,子斐兄,玉林兄,我這樣沒錯吧。”
兩人就笑,藍琇道:“沒錯,重陽也說,咱們不能抱團,不能畫地為牢,不能搞小團體,要開放包容,要多出去和別人jiāo流,擴大信息量,了解整個官場的動向。你這樣做一點錯都沒。”
“喂!”陸延見一直最支持他的藍琇居然替莊繼法說話不幫襯自己,“那誰說要去眠花宿柳了嗎?”
莊繼法也急了,“你怎麼能詆毀兄弟呢,我哪裡去眠花宿柳了,就是去喝幾杯酒而已啊,你不是也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