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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選缺的地方有的是恰好有缺,有的是知縣被貶,還有的則是因為正常流程致仕等緣故,而他們能選到這些地方,自然也是皆大歡喜的。
沒有一個去那窮鄉僻壤、少民土司等地方,這讓他們覺得一定是沾了林狀元的光。
林重陽卻不這樣覺得,自己是個狀元,也就興奮那一會兒,翰林院裡坐著好幾個狀元呢,他只是小菜鳥一隻,所以他們選到好位置就算有內qíng,也絕對不是自己的功勞。
報到以後就是新科進士們第一個帶薪休假期——衣錦還鄉告慰先祖,甚至可以說這是走上仕途後最輕鬆愜意也最榮耀的一次假期,因為此後的歲月在職位上少不得要戰戰兢兢,若是外放多少年都不能回鄉一次,就算在京也沒那麼容易隨意回鄉。
就算回鄉,那時候也不會如這般得意。
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不是說著玩兒的。
林重陽直接跟禮部侍郎兼翰林院學士的李固請假。
其他人也跟自己上司請假,之後拿到各部門的蓋印文書,憑此可以免費使用官府的車船驛站等,這比中舉進京趕考時候的那個文書實在多了,中舉雖然表面說有福利,可真正拿到手的沒幾個。
狀元的待遇比別個又好得多,除了皇帝賞賜的建造進士牌坊、六首牌坊的銀兩一百,另外還有車馬費三十。其他人每人只有三十,另外只能使用車船驛站,沒有車馬費。
當然,指望這些是不夠的,賞賜的榮譽價值大於賞賜,尤其是進士牌坊的賞銀,到時候是要被供在祠堂里的,沒人會真的花掉。
臨走前自然要去城隍廟和燈市採買一番,家裡諸人都有禮物,尤其是太奶奶、大祖母、親娘等女眷,京照蘇樣首飾是必須的,根據身份地位人手一套,這個就花了林重陽不少銀子。
孫機還打趣他,“重陽你讓趙兄和陸兄他們出錢買你送,反正給他們媳婦的回頭都帶去他們家。”
林重陽笑道:“沒事,到時候多要一些進門禮,開門、上轎紅包都要大大的。”
說到這個眾人來了興致,莊繼法笑道:“前兒他們還說咱們無用社娶親的時候不用怕攔轎子的,文武咱們都不怕,吟詩作對沒人難得倒,不過現在重陽嫁姐姐,你們可要小心了。”
之前大家是把林重陽算在迎親隊伍里,現在掉了個個,是送親隊伍。
聽他這樣一說,陸延的臉色都變了,喊道:“兄弟們,等小弟成親,你們記得一定把重陽灌醉,灌不醉就抬走,千萬莫要壞兄弟們好事。”
“喂喂喂,你們當著我的面這樣不好吧。”眾人說笑一通,少不得也都要表示一下,各買了禮物準備回去送禮的。
陶元傑是個bào發戶出身的舉子,混在他們這群進士堆里,與有榮焉,大手一揮就人手一套蘇樣首飾,各人拿回去送媽送媳婦,體面!
孫機叫道:“陶元傑,我們送媳婦的哪裡輪得到你買,你小子花花腸子,想好你自己媳婦就行。”
陶元傑道:“好啊,那孫家弟妹的就免了,反正你還沒定親,我也花花不著。”
孫機立刻道:“我沒定親,可我回家就要一起cao辦,你還是趕緊準備好禮金。”這倒是真的,到時候外地赴任,一走好幾年,要是不成親大好青chūn都耽誤了,想抱孫子的爹媽都要愁死。
陶元傑因為沒中進士,以後還要在京城讀書繼續考,聽他們這麼一說,就表示想跟他們去山東玩。
大家已經習慣他的隨xing,商人家出來的,並不像他們那麼刻板,對於四處遊走也不覺得有什麼為難的。
林重陽想著回去要跟huáng老闆、趙一刀以及林毓堂商量生意的事qíng,陶元傑跟著也挺好,到時候大家一起做生意。
陶元傑沒想到林重陽會同意,高興地拉著他的手,深qíng道:“林狀元,你真是個好相處的人,一點架子都沒,我和家裡人寫信說起來,他們初始還不信呢。”
林重陽一陣惡寒,趕緊把手抽回來。
孫機又在打趣他了,“我說你是不是想把姐姐妹妹說給重陽啊。”
陶元傑立刻道:“那可不敢。”
林重陽讓他們不要扯淡,趕緊各自買禮物去,出發之前各人忙活,到時候大家一起南下。
除了他自己,他們這票人年紀相差不是很大,年輕的幾個基本都要回家成親的,衣錦還鄉,金榜題名,dòng房花燭,可以說正是得意好人生。
傍晚林重陽盤算沈之儀應該回家了,就和藍琇一起去拜訪,想問問他有沒有書信和物件要捎家去的。
其實林重陽對沈之儀家並不熟,只知道他家口簡單,是父母的獨子,還有倆姐姐都已經出嫁,而他們家原本在沈家族內只是一般人家,家境並不太好,讀書也靠著族內周濟,後來成為探花郎,著實光宗耀祖。
沈之儀並沒回來,沈左和沈右也不在家,廚娘熱qíng地招待他們,把做好的點心拿來給他們品嘗。
略等了一會兒,沈之儀就帶著沈左回來,見他們在非常高興,讓廚娘準備酒席。
林重陽看他臉頰暈紅,身上帶著酒氣,知道他剛參加過酒宴回來,就道:“師兄,我們是來問問你有沒有什麼要捎帶的,過幾日我們就回鄉祭祖。”
沈之儀笑了笑,“等你們回來,就可以喝師兄的喜酒。”
“沈兄要成親了?”藍琇也很驚訝。
沈之儀點點頭,“前些日子就下定,秋天成親。”
林重陽忙問誰家的千金。
沈之儀向來都是不害臊的,他自己說自己的親事也不會臉紅,大喇喇道:“你們楊座師的孫女。”
楊琦?
楊琦雖然位次排在蔡政後面,如今卻是內閣最有份量的閣老,連蔡政都要讓他幾分呢。
藍琇道:“沈兄,這樣對你的仕途會不會有影響?”楊琦是內閣大學士,沈之儀做了他的孫女婿,有些時候會不會需要避諱?
沈之儀笑道:“自然是有的,成親後我就要外放幾年。”
鼎甲三人在翰林院實習幾年後,就可以外放做官或者主持鄉試,幾年後就可以回到京城任職,再過幾年就可以任地方封疆大吏,等回到京城基本就是各部堂官,下一步就是入主內閣。
最初翰林院快的三年,慢的也可能十年,當然特例也有一年不到就可以升職的。
只要仕途順利,按部就班十多年也可以出閣為相,錦繡前程,所以那麼多人擠破頭都想做個鼎甲。
林重陽不知道沈之儀之前是不是能外放做官,還是因為和楊琦聯姻之後才有這個機會的,這些不歸自己cao心,既然師兄成親,那自然是第一時間祝賀。
兩人並沒有留下吃飯,恭喜之後約定回來再聚就告辭離去。
路上兩人都有點沉默,不過林重陽和藍琇都不是隨意說人是非的,所以誰也沒有再說沈之儀的親事,只說些回家團聚的趣事。
林重陽又讓祁大鳳去找了一次沈老爺子,結果依然不在,不過這一次倒是有口信留給他,說是等他祭祖回來,老爺子也就回來了,讓他不用擔心。
不知道為什麼,林重陽腦海里就將沈老爺和老頑童給畫上了等號,幸虧是老爺子,要是小子,絕對會被家人打上頑劣的標籤!
四月初一眾人動身離京南下。
林重陽算計著他們二月底發出的家書,三月底應該就收到,家裡肯定已經知道消息,而濟南府和萊州府肯定也會知道的。
只不過他沒算計著其實大家根本不需要等他的家書,荊老闆的生意頭腦jīng明得很,考試之後不用很久,各地就會流傳京城快報!
三月中的時候,濟南城的文魁樓已經收到京城來的快報,常駐說書先生看到快報的時候,狂喜地手舞足蹈,“中了,中了,狀元,狀元!”
孟掌柜正打算盤被他給嚇了一跳,差點把算盤扔出去砸人。
正吃飯的客人們也驚訝地看著一旁台上的說書先生,“說書的,什麼狀元,你發癔症了?”
有人鬨笑著。
說書先生得意道:“不是小老兒發癔症,是我們東……我們萊州府的林解元三元中狀元啦!”
“什麼?連中三元?”
“真的假的?”
“林解元,不就是去年擺酒驚動了半個濟南城的林解元?”
“是啊是啊!”
頓時酒樓里一下子熱鬧起來,眾人議論紛紛。
孟掌柜歡喜地算盤也不打了,平日裡走路都說有點費勁的腿腳也不難過了,健步如飛地往後院去,一進後院就喊:“林少爺中狀元啦,中狀元啦!”
林重陽雖然算是他們最大的股東,他們卻不能說的,因為當官不能經商,生意掛在林毓堂和huáng老闆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