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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這個,他覺得腹中飢餓,便去揭開瓷盅,準備吃飯。
泡餅、火燒夾ròu醬,吃得也有滋有味,反正就一天其他的也不敢帶,生怕吃壞肚子就麻煩。
吃完飯,他又用燒熱的水泡了兩片野山參片加上幾顆蜂蜜棗,這樣喝一天可以用來提神、抗疲勞,滋yīn補氣、健脾養胃,過年時候老太太讓林大秀帶回來的,專門給他喝的。
因為用量少,加上方法科學,所以不會上火。
那小兵看別的考生一副如臨大敵、吃睡不香的樣子,再看林重陽睡得香吃得講究,哪裡像個來考試的,倒是來遊玩似的。
吃完飯,林重陽就起來活動一下腿腳,算算時間差不多了,就去上了一次茅房。
經過最後號房的時候,他能感覺到那考生的怨念,簡直要將他們這些上廁所的人給she出倆dòng來。
才不過一早上,裡面居然就已經騷臭刺鼻,讓人不敢呼吸,他也不敢亂看,火速解決完就快速離開。
回來的路上,他看考生們都一副jīng神萎靡的樣子,一個個哈欠連天,被傳染得他也跟著打哈欠。
想想這一點,他又覺得還是三天好,三天七篇文章,就算這裡憋悶,也比一天七篇文章,絞盡腦汁烤gān了好吧。
他回去擰濕了手巾,準備犯困了就用濕布蒙臉,qiáng行刺激神經。
他沒有先做第一題,而是從後面開始做,先打糙稿,然後潤色修改,坐下就忘了時間直到一陣陣臭烘烘的熱氣讓人煩躁不安起來。
晌午天又熱又悶,讓人煩躁疲乏,渾身不舒服,加上隔著茅廁也不是很遠,那味道實在是不敢恭維。
隔壁的臭號,那自然是生無可戀,如果真的住滿九天,的確是會又臭又煩,還會被人嘀咕是不是做了虧心事被怨鬼報復,到時候真的能暈過去。
當初林毓雋就是分到臭號,直接放棄考試下次再來的。
林重陽嘆了口氣,掩卷想起來活動一下,剛站起來,晃了晃又一屁股坐下——兩條腿已經麻木沒有任何知覺。
他苦笑,趕緊把文具收起來放在坐凳上,然後掀開擱板扶著牆壁出去活動一下,麻嗖嗖的兩條腿沒有任何知覺,過了片刻就開始酸得跟喝了二十壇老陳醋一樣讓人難過。
這時候莊繼法從門外過去,關心地看了他一眼,卻也不敢吭聲,因為守門的小兵正一臉冷肅地監視他們呢,要是敢開口說話會被懷疑是不是作弊。
林重陽朝著他擺了擺手,然後繼續走路,過了一刻鐘才感覺雙腿是自己的,就是又疼又酸,說不出的難受。
活動片刻腿略微好一些,他去了一下茅廁,回來把臉浸在盆里兩分鐘,然後去弄吃食。
那股子味道一直不斷地飄過來,讓人半點食yù也沒有,他隨便對付兩口最後把參片含在嘴裡,免得喝水太多頻繁去廁所。
這時候光線突然暗下來,外面士兵喊道:“要下雨了!”
林重陽一個激靈,趕緊鑽出去看看,果然西天黑沉沉的,有濃雲集結。
因為yīn天,氣溫就低下去,讓人覺得舒服一些。
可要是下雨的話對這些漏雨的小號也是大麻煩!所以林重陽祈禱還是不要下雨。
他現在腦子木木的不在狀態,檢查一下雨布號頂然後抓緊時間躺一會兒,免得下午犯困寫不了三道題。
誰知向來睡眠質量非常好的他居然也開始睡不著,明明很困就是睡不著。好在他個子還小,躺著能伸開一下腿腳,起碼可以休息一下,總比那些一米七八半截身子在外的考生好得多。
後來不知不覺睡著,竟然又接連做夢,光怪陸離亂七八糟,前世今生,那些最嚇人最隱秘的東西被什麼勾起來,簡直讓人崩潰的感覺。
最後他坐起來,看著yīn沉沉的外面,不知道是夢是真的恍惚感覺。
這麼yīn暗的環境,大中午的小小號舍就開始看不清,那意味著要提早點蠟。
靠!
這是要bī人瘋。
他還有三篇文章沒做,其中最重要那篇等著狀態最好、靈感激發的時候才做,誰知道居然要下雨。
他索xing出去看看,一看之下他才發現別人比他還bào躁,有位仁兄雙手抱頭,狠狠地揪著自己的頭髮,最後竟然開始捶腦袋。
“這個破頭、破頭、打死你,打死你!”那人低吼著,手上力氣越來越大,惹得門口負責監考的士兵不得不進去制止他。
書生們大部分都用腦過度、運動過少、神經衰弱,加上半夜起chuáng入場,還有明遠樓一直在喊慌兮兮的“恩鬼怨鬼”實在是讓人心驚ròu跳,天亮還要做七篇文章,心力jiāo瘁都不足以形容這種緊張和勞累。
怪不得沈之儀說每年都有好些個瘋掉的考生。
這樣看還是三天好,雖然難熬,至少腦子和身體沒有那麼累,可以好好休息然後慢慢答題。
最終那位揪頭髮的仁兄開始風中凌亂口吐白沫被倆兵士給拖出去,周圍的考生看到,不禁惻然。
林重陽回去之後,開始打坐、冥思瑜伽,反正不管用什麼辦法要qiáng迫腦子放鬆,他已經不需要靈感爆棚,只需要進入自己平日的狀態就好。
外面的小兵探頭看一眼,嚇了一跳,就見林重陽坐在那裡,既不看題也不睡覺,反而用很奇怪的姿勢打坐。
他暗道:不會也要瘋了吧,那自己是給他拖出去,還是上去打醒他?
看他那小身板,夠不夠自己一拳打的?
林重陽心裡默默地背誦著樂譜,就好像自己在chuī簫一樣,漸漸地,居然有低沉婉轉的簫音在耳邊迴響,他想起了林中和看似嚴肅可對自己格外慈祥的面容、沈老爺子那老頑童似的笑容,又想起了剛穿越時候林大秀那副無可奈何手足無措卻又滿眼關心的樣子,還有那隻追自己的大白鵝……
思緒越來越安靜。
小兵看著昏暗號舍里的少年,雙目微微閉著,潔白的面容變得越來越安詳,似乎時光都隨著他慢下來。
這不會是妖術吧!
而林重陽心裡已經把唐詩、宋詞、什麼楚辭離騷的默默地背了一遍最後就背到了莊子,最後心境澄明,靈台清晰。
腦子安靜下來。
心底卻就湧上一陣熱流,讓他變得愉悅起來,有一種想要載歌載舞的衝動。
他立刻鋪紙、研墨、點蠟、提筆,然後嘴裡哼哼著搖滾歌曲,雙腳輕輕地打著拍子,同時落筆,筆勢隨著節拍流出來。
寫完了一篇再接著一篇,狀態最好的時候,靈感爆棚,就好似那篇文章原來就存在,只是順著腦子裡的泉眼汩汩流出來而已。
中間有放頭牌的pào聲響起,他根本就沒聽見,也沒人能這個時候jiāo卷。
外面那小兵時不時地回頭看看他,就見他奮筆疾書,一邊寫嘴裡還念叨著什麼,時不時地還抬頭來看看,他看到林重陽那雙眼睛亮得嚇人,火苗在裡面跳躍,似乎有什麼要流出來。
林重陽看似和小兵目光相jiāo,其實根本是無意識的,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什麼都看不到。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忘記了外界,忘記了這是考試。
一支蠟燭還沒燃盡,林重陽已經寫好三篇文章。
他將筆擱下,呼了口氣,緩緩地笑起來。
太滿意了!
他這才發現小兵在看他,以為有什麼事兒,就無聲地詢問。
那小兵也才發現自己居然傻乎乎地看了半天,實在是丟人,趕緊轉過頭去。
林重陽凝神留意,聽到外面的更夫報時,約莫了一下自己謄抄的時間,決定暫時休息一下。
上午一口氣寫四篇文章,腿酸麻了半個多小時。
下午又一口氣寫了三篇文章,酸麻得也夠可以的,手都抽筋了。
這一次他索xing躺下迷瞪一會兒,休息一下手和腦子,免得等會謄抄的時候出問題。
門口的小兵完全不知道他是按照什麼套路出牌的,怎麼說睡就睡!
你就不怕一覺睡到大天亮?
林重陽是被那小兵叫醒的。
“下雨了,下雨了!”
夾道里負責監考的兵士們盡責地提醒考生們,不過他們都沒有林重陽門口這小兵的嗓門大。
林重陽一個激靈爬起來,看了看外面檐下已經有細流順著屋檐流下來,再檢查一下,果然有雨水開始從號頂漏下來,不多,但是滴答滴答的,如果落在捲紙上那也夠倒霉的。
因為卷子被打濕的話,受卷官收了卷子,會和提調官一起檢查,把被打濕的卷子拿出來,到時候藍筆謄錄,單獨張榜,文章再好也要降等,甚至可能不予錄取。
那得多倒霉!
他又把那把大大的雨傘撐開,將整個擱板都罩住,可這樣的話點蠟就不那麼方便,幾經調試,他終於找到一個可以接受的位置——就是寫字的姿勢很怪導致手很累,比在牆上懸空寫還要累上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