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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道:“我看他在客棧來著。”
又有人道:“那都好幾天了,院試考完當天夜裡他就走了。”
這麼一說眾人也都好奇起來,紛紛詢問怎麼啦。
那人就道:“好像村裡有人來找他,不知道說了什麼,他就急匆匆地走了。”
林重陽直覺應該是出事了,以趙文藻的水平,院試怎麼可能過不了?
很可能他家裡出事了?
想起初見時那個溫潤親和的趙文藻,沒給自己通風報信時,他還好好的,萬一真的是因為給自己報信才過不了院試的,那自己絕對不能坐視不理。
他對林大秀道:“爹,你去找沈之儀幫忙,讓他帶你求見嚴知府,要是找不到就直接去府衙找常先生,讓他派人接應我們。我先帶著趙大虎他們去趙家村看看。”
林大秀卻擔心他,“你去找沈之儀,我帶趙大虎他們去。”
林重陽堅決道:“爹,我可是案首,你要聽我的。”他說這話的時候,就有一種讓人不能抗拒的氣勢,使得林大秀竟然無從反駁。
林重陽就當他爹同意了,開始吩咐了,讓林維民去找趙大虎,讓夥計把馬車趕過來,他們先出城,到時候趙大虎那些人可以騎馬騎騾子追。
林大秀:……我還是你爹呢,想了想也趕緊按照兒子說的去辦。
而林重陽決定還是利用一下同學之誼,他大聲道:“學兄們,只怕趙兄出事了,考試前他曾經找到我,說有人要對付,讓我小心,而且那家人此前曾經威脅他陪人讀書,他的兄長趙文成之所以常年臥病在chuáng,就是被那家人害的!”
他沒有指名道姓說郝家,但是只要有點腦子的人就知道,因為趙文藻縣試之前的三年裡一直都配著郝令昌讀書,幫郝令昌抬轎子的。
眾人一聽立刻炸了鍋般議論紛紛。
林重陽達到目的也不再耽擱,就問人趙文藻家具體地址。
結果眾人都模稜兩可,說不出具體位置,只說是趙家村,趙兄從來都是在外面和咱們見面,沒邀請我們去過他家。”
這時候夥計已經趕了馬車過來,莊繼法也讓人把自家的馬車趕了過來非要一起去。
林重陽也沒在耽誤時間,他們常在一起的那些學生分別上了兩輛馬車,直接往東城門出城而去。
原本看榜看得qíng緒激動的諸位考生們聽聞趙文藻曾經被人威脅之後,直接就腦補為趙文藻現在此刻正遭受著非人的磨難,林案首等人已經趕去相救,這畫面頓時讓他們熱血沸騰、義憤填膺。
“走,咱們也去!”他們也自發地組織了人手,坐車的騎馬的甚至還有去租驢車的,也紛紛往趙家村去。
陳祖道等人見狀阻攔也沒用,只得趕緊去給郝家報信。
很快眾人就發現以往都急哄哄看榜的考生們,短短時間裡居然散了大半!
尤其是那些差役們傻眼了,還等著報喜要賞錢呢。
他們道:“趕緊的,直接去客棧、家裡報喜!”
尤其是林案首,文魁樓那裡可大方,現在小三元到手,怎麼不得給個二兩銀子。
有個書吏趕緊拿出早就寫好的報喜單子,“捷報:貴府少爺林承陽,今蒙提督山東學官譚,取中為乙巳年院試案首,鄉試聯捷!”寫好以後就繼續下一張,然後專門報喜的人就開始陀螺一樣跑起來。
像林重陽這樣他們去文魁樓報喜,再有專人沿線報喜,會將每個縣的報下去,再每個村的都報到,往往比官府的捷報來得更及時。
且說林重陽等人第一撥車出發去趙家村,後面趙大虎也親自帶了人騎馬追趕,剛出城就追上他們,順便將林重陽的弓和一壺箭遞過去。
王文遠等人見狀,立刻就知道事態嚴峻,否則林案首不能如此。
趙家村是掖縣大村,與其說是村落不如說是個鎮子,一共有幾個村落組成的,居民除了趙姓也有不少其他的。
掖縣趙家,曾經是皇族後裔分支,曾經烜赫一時,後來自然是沒落了。
不過不管怎麼沒落,地位還是有的,至少人多勢眾,同時也滋生不少潑皮無賴。後來又匯聚整個掖縣乃至鄰縣的一些惡霸,如今趙家鎮甚至可以說就是個流氓窩。
對外宣稱是赫赫大族後裔,無比榮耀,實際上只有自己人知道里子爛成什麼樣了。
當地百姓告誡外地人說,寧去閻王殿,不摸趙家邊,原本一個聲勢烜赫的大族,硬生生被一些惡霸地痞給弄壞了。
林重陽等人的馬車一出現在趙家鎮的大馬路上,立刻引起別人的注意,路邊兩個身材jīng瘦、獐頭鼠目的小痞子互相嘀咕了一番,一個人盯著一個人就去報信。
有村民們見到書生和八個彪形大漢的組合,都嗅到了一點不尋常的氣息,紛紛關門閉戶。
王文遠去路邊敲門打聽了趙文藻家的住址,結果不是沒人應門,就是碰個灰頭土臉說不知道。
最後還是一個小孩子在門fèng里悄悄告訴他們地址。
王文遠立刻領著眾人出發,兩刻鐘以後,他們來到一座小院前。
那院子門臉十分講究,圍牆也甚是齊整,還是清水牆,看起來比鄰居家都高檔。
王文遠上前敲門,林重陽看街口有三個青皮混混正不懷好意地探頭探腦,眼神yīn冷,其中一個還拎著一根長約三尺的粗木棍,一下一下的杵著地。
不過他們並沒有過來,只是在那裡觀望。
第107章 匪窩奪人
林重陽讓趙大虎的幾個夥計守著街口, 要是他們過來就攔住。
王文遠敲門半日, 方有人應門, 傳來趙文藻疲憊沙啞的聲音,“誰啊?”
林重陽鬆了口氣, 看來趙文藻沒有危險。
他和幾人跳下車, 走到門前,大聲道:“趙兄, 是我, 林重陽, 我和大家來看你。”
門內的趙文藻一陣忙亂, “林、林學弟,你, 你們怎麼來了?”
半晌也沒開門。
眾人就在外面安靜地等著。
好長時間, 門才從裡面打開,先是傳出了一陣奇怪難聞的味道,然後露出趙文藻清減疲憊的臉, 他雙眼紅腫無神,頭髮雖然整理過,卻也跟jī爪子刨過一樣。
他擠出一絲微笑,歉然道:“讓你們久等, 可有什麼事嗎?”
林重陽見他雖然jīng神不好,可好歹沒有問題,歡喜道:“趙兄沒事就好,可把我們擔心壞了。”
趙文藻忙道“家裡有點事就先趕回來, 讓學兄們擔心,實在是抱歉。”嘴上這樣說,手卻依然扶著門,並沒有開門讓大家進去的意思,而且臉上的表qíng也很奇怪,又窘迫又難過的樣子。
林重陽立刻明白了趙文藻的苦衷,估計家裡很難招待客人,在外面溫潤如玉的趙文藻,在這看似體面的小院裡,卻這樣疲憊軟弱,讓他有一種說不出的難過。
他看著趙文藻,“趙兄,你這麼早就回來,連放榜都等不及,我們難免會擔心。”
趙文藻嘴唇顫抖了一下,勉qiáng笑道:“家裡、有點事。”
林重陽想了想,對王文遠道:“王兄,你們去車上等我?”
王文遠等人也約莫知道點什麼,尤其王文遠自己也是家貧學生,立刻就招呼眾人去遠處等。
門口就只剩下林重陽和趙文藻。
林重陽低聲道:“他們是不是知道趙兄給我報信,又來了?”
趙文藻忙搖頭,“沒、沒、林學弟別擔心,你們還是先回去吧。”那些人猙獰的嘴臉,慘無人道的行徑,還有那惡狠狠的威脅之語,讓他不敢聲張,更不敢連累眾人。
林重陽卻不信,他伸手抵在門上,“如果不是他們的話,趙兄怎麼可能過不了院試?”
趙文藻的水平在王文遠之上,王文遠都排在三十名左右,趙文藻按說不該掉下前十去。
“趙兄你考試的時候,是不是都沒能將卷子好好寫完?”
趙文藻死死地捏著自己的手,幾乎抑制不住要放聲哭起來了,他面色有些扭曲,快速道:“林學弟,我家真的沒事,你們還是回去吧。”
說著他就要將門關上,林重陽已經將腳擠了進去,用膝蓋將門頂住。
趙文藻不敢傷了他,便被他推門而入,慌得就要往家裡逃似的。
林重陽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這才發現趙文藻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幾乎要衣不蔽體,身上不僅僅青一塊紫一塊,甚至還粘著些奇怪的東西。
他也顧不得這些,堅定道:“趙兄,如果不是你冒險給我送信,只怕這次院試我也考不成的。如今有嚴大人回護,咱們可以一搏。”雖然嚴知府沒有明說,可他明里暗裡的支持,分明就是期待他和郝家有個碰撞的。
趙文藻慢慢地回頭驚異地看著林重陽,他的眼圈紅得可怕,可見用了多大的力量把眼淚憋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