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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重陽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閨女再好,也是別人的,也不能因為自己尚可就要染指,做人當有原則。孟老闆將那頂好的閨女送與在下,認為在下不至於rǔ沒了她,就不知道在下能有什麼可以換給孟老闆的?”
無功不受祿,無利不起早。
孟子君說到底是個商人。
孟子君笑了笑,“在下要說沒有所求,林相公定然不信,在下的確無事,原本就是因為傾慕林相公才想結jiāo,可既然林相公非要問個緣由才心安,那在下也就不讓林相公疑惑。林相公的朋友派人盯著在下的客棧,進進出出的,於生意總是有礙的。在下自始至終都是良民百姓,雖然吃穿用度有所僭越,那也是為了享受而已,生意一途,在下可從來不敢有觸犯大明律的行為,若是一直被這般盯著,那客棧可真的是要關門大吉的好。”
他終於說出了心中所求,林重陽一顆心也落了地。
他失笑道:“孟老闆怕是託付錯了人,在下不過一介生員,與那些人也只是一面之緣,要說jiāoqíng遠遠不到。求qíng說合,根本開口的資格都不曾有,貿然行事,只怕反而連累孟老闆。”
孟子君笑得很是真誠,心裡卻不以為然,他已經查得清楚,那沈千戶分明對林秀才好得很,更何況林秀才還跟沈老爺子有師徒qíng誼,與沈千戶就有了通家之好,他如此說只怕是不想幫亦或者籌碼還不夠罷了。
畢竟還是孩子,喜歡的東西還是太少,如今也不過是讀書、收集文房四寶而已,若是大兩年,識得qíng滋味,便好辦許多。
哎,所以說這神童出道,還真是讓人有點無處下口。
林重陽既然不能幫,自然也不會要他東西,可孟子君卻不承認那東西是請他辦事的,甚至明確說這事兒不勞煩林相公。
到底是收下了酒席的錢,墨碇卻不肯要回,只說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沒的回娘家的意思。
林重陽無奈之下也只能收下,將那墨封存,是決計不會動用的。
回去之後他想了想,覺得還是將這件事告訴沈君瀾的好,可他若是給沈君瀾寫信慢得很,還是直接找地方錦衣衛來的方便。
沈君瀾上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調動過地方錦衣衛,有個叫魏十八的,是那魏十三的弟弟,如果有事,自己可以去找他。
林重陽自然不會去找魏十八,而是給魏十八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去。
之後卻沒收到回信。
轉眼到了臘八節,孟子君突然就帶了厚禮來謝,把林重陽弄得雲裡霧裡的。
“孟老闆,你這是何意?”
孟子君哈哈一笑,對著林重陽一揖到底,“林相公也是xingqíng中人啊,古道熱腸,雖然嘴上說幫不上忙,實際卻幫了大忙。”
林重陽一問,才知道錦衣衛果然已經放過孟子君的幾家客棧,不再騷擾,甚至連暗中監視的人也都撤走,讓孟子君大大鬆了口氣。
他之前找遍關係門路,雖然路子野,可架不住官場和錦衣衛沒有瓜葛,甚至還勢同水火,根本沒得走路子。
無奈之下,他才找到林重陽的,誰知道林重陽油鹽不進,根本不懂場面規則。
孟子君原本都已經失望了,哪裡知道峰迴路轉,錦衣衛居然撤了。
他自然就以為是林重陽幫忙的,就借著節日過來厚禮相謝,具有很高收藏價值的文房四寶一套,還有其他綢緞玩物吃食,足足一大車。
林重陽少不得還得推辭再推辭,最後也只收下一些吃食做年禮,其他的都讓孟子君拿回去,至於那文房四寶,他還想把墨碇退回呢。
事後他想了想,錦衣衛撤退跟他肯定沒關係,因為他只是將孟子君找自己這個事兒告訴沈君瀾知道,而且也沒有回信,很可能是巧合,讓孟子君誤會。
這誤會鬧得有點大,因為孟子君已經認定他和錦衣衛有jiāoqíng,看他的眼神都跟從前不一樣。
不僅僅是孟子君,李縣丞、曹典史等人還私下裡拜訪過他幾次,那架勢簡直跟親兄弟一樣,年禮更是各種送送送。不過林重陽沒那麼容易頭腦發昏,他一直都保持冷靜,該jiāo際jiāo際,禮分qíng況收,有收必有送。甚至為了躲開不必要的應酬,他還跟謝院長申請住進齊州書院,在藏書閣當起了圖書管理員,一邊看書一邊記錄,這麼一看就到了年底。
他正想和眾人回林家堡過年的時候,突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131章 探花郎
看著風塵僕僕的沈之儀, 林重陽半天沒回過神來。
沈之儀洒然一笑, “怎麼, 也不請我家去坐坐喝杯熱茶?”
林重陽忙不迭地讓開,“沈兄請。”
這些年他和沈之儀一直都有書信來往, 雖然不多, 但是每年也有個三四封信,彼此知道大概的qíng況。
乙巳年沈之儀拜師成功之後就跟著囧大先生走了, 第二年鄉試高中山東省解元, 之後就北上京城, 第三年chūn高中禮部會試第六名, 殿試卻是第三名探花郎。一甲進士,賜進士出身, 授予翰林院編修職, 一直在翰林院修書、或者去講學,據說深受聖上青睞超過狀元郎,別人在翰林院清閒得很, 他卻時常忙得腳不沾地。
林重陽可沒想到這位翰林官竟然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沈兄這是回家探親?”
沈之儀突然停下腳步,朝著他笑道:“也可以這樣說,我有要事與你講。”
這個意思是專門來找自己的?
林重陽有些納悶, 領著他一路去了後院,先拜會林大秀和王柳芽,將林毓鋒兄弟的信jiāo予他們,林承潤幾人也出來見禮。
見到沈之儀大家都非常驚訝, 卻也很熱絡地招待他。幾年不見,沈之儀已經大變樣,再也不是從前那個玩世不恭總是帶著幾分痞氣的沈學兄,如今的他玉樹臨風、瀟灑湛然,既有翰林院的清華矜貴之氣,又有退去青澀桀驁之後的溫潤內秀,舉手投足都帶著一種炫目的光彩。
尤其是林承潤簡直要將沈之儀當偶像。
林家子弟相貌出眾,要說jīng致俊秀還要超過沈之儀,可誰也沒有沈之儀這番瀟灑自如又高貴清雅的氣度,就連林承潤最崇拜的三叔也不行。這就是小九說的兩榜進士、翰林出身的人特有的瀟灑恣意、從容自信嗎?
他自然不會想沈之儀這個騷包雖已經安全度過中二時期,可餘音未了,中二病或多或少也會進化成隱藏型鳳凰男的氣質,這就是最高學府附加的光環和榮耀,不自覺地就會讓人帶上一種光芒,更何況沈之儀是個騷包呢,雖然隱藏的很好看起來自然,卻也少不得有些自得。
除了林重陽別人不會了解他這個特點,只覺得越看越好看,沈翰林真的是風神俊秀氣質高華,讓人不禁心生仰望膜拜之感。
林重陽適時地打斷沈之儀享受學弟們讚美崇拜的場景,對沈之儀道:“沈兄是先吃飯還是先說事?”
沈之儀摸了摸肚子,笑道:“為了早日趕到這裡,為兄可是風餐露宿,幾乎形銷骨立,咱們先吃飯敘舊。”他誇張又親切的態度博得了林承潤和韓興幾人的好感,紛紛說給他準備豐盛的酒宴接風。
王柳芽和林大秀去準備酒席。
林重陽道:“沈兄,我們在這裡認識了同年的謝景行,另外想必也有沈兄的同年,是否一併邀請來?”
沈之儀伸手攬著他的肩頭,笑道:“我是特意來找你的,等我們辦完事再去管他們。”說著拍拍林重陽的肩頭,又跟自己比了比,“嗯,長高了不少。”
林重陽雖然長高了不少,卻也比不得他長得更高。
林重陽掙開他的手臂,不說身高,大家還是好兄弟。
開席前,大家先去了西廂,沈之儀給他們講京城的風土人qíng,聽得眾人心生嚮往。
林承潤感興趣的是京城真有一條街的青樓,而且那裡的姑娘琴棋書畫樣樣jīng通,個個貌美如花溫柔似水。
韓興感興趣的是京城有一條街的武館,還有很多演武場,軍官們都可以免費去訓練。
很快林承澤也從書齋回來加入了熱烈地會談中,他感興趣的就是京城書院林立,各種文會絡繹不絕,翰林院裡更是人才濟濟。
“這樣說吧,天上掉下塊磚頭來,砸倒一片,一大半都是進士,一小半是舉人,或者說一大半是官吏,一小半是隨從。”
林重陽聽著他誇張的說辭笑而不語。
沈之儀一邊磕著南瓜子一邊問:“你不信?”
林重陽點點頭,“我信,而且我還知道京城裡最牛的其實不是那些達官貴人,反而是住了幾十年的老頭老太太,他們看著官兒們一茬茬的倒了,又一茬茬的冒出來,鐵打的京城流水的官,沈兄,是這樣吧。”
沈之儀摸了摸鼻子,笑道:“重陽你小小年紀就看得這樣透徹不好,充滿了暮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