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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謝景行也是案首,文章寫得花團錦簇,背書也是又快又好,肚子裡的文章甚至比林重陽還多,可於學習方法這一塊,林重陽自可以做他們的老師。

    不管是應付短期考試的,還是要長久做學問的,亦或者提升內涵,林重陽都能給出行之有效的辦法。

    末了林重陽還是要提醒他們,“生員考試可以走捷徑,靠著背誦文章進學,鄉試卻要不得,還是要有真知灼見,哪怕文章次一等,若有見地,那也是可以中式的。”

    現在大明朝還處於上升期,官場雖有腐敗,卻不至於烏煙瘴氣,科舉雖有舞弊,卻也不是那麼明目張胆,還是要靠真才實學。

    那倆歌姬一曲之後見眾人聊得火熱沒人點曲,就自彈自唱,專挑那些薄qíng郎一類的來唱,什麼奴家淚眼問花,郎君心似鐵石,甚至連念去去千里煙波……十年生死兩茫茫都出來了。

    她們倆的確委屈得很,在醉香樓陪了沒有千場也有幾百場酒宴,這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不待見地推到外面來唱曲,以往哪個不是嘴上說著正經實際攬著腰肢坐在一旁陪酒的?

    難不成真的是年老色衰了?

    她們卻不想林重陽年紀小可能不懂風qíng,畢竟以往來的比他還小的都有動手動腳的呢,只當自己魅力大減,已成明日huáng花,成白菜幫子了。  

    最後她們的怨念唱得眾人qíng不自禁地打激靈,從熱絡地jiāo談中詭異地安靜了一瞬。

    謝景行清了清嗓子,道:“不如我們來行酒令。”

    眾人紛紛說好。

    韓興一聽,立刻道:“如果你們投壺、划拳我奉陪,行酒令這樣文縐縐的就算了。”

    一人笑道:“無妨,那就讓重陽替你。”

    林承潤讀書不差,行酒令自己還是可以的,說不出絕好的,說個一般的總也會的。

    叫劉松元的書生指著那倆歌姬笑道:“不如就用女兒為令,咱們來做個女兒令如何?”

    那倆歌姬擺著塗了蔻丹的手,“公子們既不點曲,又來尋咱們姐妹開心,還是換一個的好,免得咱們姐妹不懂規矩,又壞了公子們的雅興。”

    陸延笑道:“既如此,咱們便真不打趣她兩個,自取令來,我來定一個,令是不清不楚,清清楚楚,簡單簡單,困難困難。”說著自己就先行令,“雪在天上,不清不楚,落到地上,清清楚楚,雪化為水,簡單簡單,水變為雪,困難困難。”  

    說完,他擲了一粒骰子,對著點數數了座次,笑道:“行止。”

    謝景行自然不為難,“墨在硯中,不清不楚,落在紙上,清清楚楚,墨化為字,簡單簡單,字化為墨,困難困難。”

    吟完擲骰子,卻是林承潤。

    林承潤笑道:“這也難不倒我的。”他出口道:“木在林中,不清不楚,伐將出來,清清楚楚,林中伐木,簡單簡單,獨木成林,困難困難。”

    劉松元笑道:“這卻不對了,那樹過得幾十年,怕不是也成林的,反正它也不需要夫妻成雙把家還。”

    大家笑起來,他們就起鬨讓林承潤喝酒。

    林承潤道:“罷了,便喝一杯。”喝完扔骰子,卻是林重陽。

    林重陽笑道:“我有個,酒在壺中,不清不楚,注入杯中,清清楚楚,酒潑出去,容易容易,yù將回收,困難困難。”

    輪到劉松元,他指著那倆歌姬調笑道:“美人遮面,不清不楚,入得懷來,清清楚楚,露水姻緣,容易容易,痴qíng長久,困難困難。”說完哈哈大笑,“我自罰一杯。”  

    那倆歌姬立刻便偎依過去,紛紛嚷著不依,定要灌他喝個三大杯才行。

    這麼一鬧座中都來了興致,那倆歌姬就順勢坐在那幾人旁邊,一邊幫忙斟酒,還可以幫著行酒令。

    謝景行這一次坐莊,他略一沉吟道:“雪花落地無聲,抬頭見愷之。愷之問羲之,為何愛養鵝?羲之曰:‘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擲了骰子,輪到韓興,林重陽替他作,“月光落地無聲,抬頭見李白。李白問杜甫,如何愛種桃?杜甫曰:‘桃花chūn色暖先開,明媚誰人不看來。’”

    下一個卻輪到林承潤,他喝了兩杯酒,又見座中人都放開,自己也膽子大起來,“細霧落無聲,抬頭見蘇軾。蘇軾問秦觀,如何愛銷魂?秦觀曰:‘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

    劉松元轟然叫好,轉身就調戲身邊那歌姬。

    謝景行看了他一眼,暗暗警告他不要太過分,第一次和萊州案首見面,不好讓人看輕了去。

    劉松元略正了正形,倒是給林承潤使眼色。  

    林承潤就以去方便為由出去,劉松元立刻跟上,林重陽就知道沒好事,給韓興使眼色,韓興也跟出去。

    他們還沒回來,倒是小二又進來,捧著一壇狀元紅,笑道:“隔壁有位大爺請諸位公子喝酒,祝公子們早日金榜題名。”

    居然還有人給他們送酒?

    眾人看謝景行,都認定是他的朋友,畢竟其他人沒那麼大的臉。

    謝景行就說過去看看。

    很快謝景行挽著一人的手進來,那人穿著一身寶藍色的團花袍兒,頭上戴著金鑲玉的小冠,相貌俊朗,器宇軒昂。一進門他就朝著眾人拱手,“給諸位相公們作揖。”

    謝景行笑道:“這位是泰安孟長安,是咱們這裡有名的豪慡老闆,以往咱們文會募集銀錢,孟老闆可從不吝嗇。”

    孟子君,字長安,泰安人,以經營客棧為業,是濟南府有名的大商戶。

    可他穿戴倒是像那些侯伯子弟,錦繡衣裳、美玉佩飾,端的是瀟灑倜儻。

    這種事qíng向來是政策歸政策,真正遵守的人少之又少的,畢竟有錢不享受,那賺錢做什麼?尤其是這些商戶,無錢還罷了,有錢那是要極盡奢華的,反正大家都如此,時至今日,只要不是有人故意搞,也沒人會拿這個來問罪。  

    僭越,如今已經不算事兒,尤其在地方。

    眾人紛紛見禮,然後孟子君就說要敬酒。

    輪到林重陽的時候,孟子君笑道:“說起來林相公其實在敝客棧下榻過,只可惜無人引見,在下不便打擾。”

    林重陽笑了笑,“今日得見也不算晚,幸會。”

    孟子君說著林相公隨意小弟先gān為敬,林重陽沾了沾唇,他又去敬下一位。

    這些商人便是如此,喝酒只管喝酒,而孟子君酒量好,一圈下來,也不過是面泛桃花,並無酒意。

    很快孟子君就讓人搬來十幾隻木匣子,笑道:“在下偶然間得了一些好墨,諸位也知道咱們商人家家的,大字也不識得幾個的,沒的糟蹋了這樣好墨,不如諸位做做善事,也讓這些墨碇有個高雅的去處。”

    林重陽和陸延推辭,謝景行就笑道:“兩位不必推辭,孟老闆好意,咱們就受著。”想孟子君是給謝景行面子,諸人也就不再說什麼。

    孟子君親自一人一匣子送上,輪到林重陽的時候,他笑得格外真誠,將與別人一樣的木匣子jiāo到林重陽手裡。  

    林重陽原以為就是幾塊墨碇,最多也就是半斤一斤重,誰知道孟子君一鬆手他居然差點脫手。

    孟子君適時給他託了一下,笑道:“林相公如今在何處讀書?”

    林重陽道:“齊州書院。”

    孟子君立刻贊他少年有為,齊州書院可不是隨便招生的,要麼背景雄厚要麼才學出眾,不露痕跡地又誇了一通林重陽才學出眾,在座諸位都是人中龍鳳,他日必然桂榜高中。

    酒宴散場的時候,眾人互相告辭,約定過幾日林重陽做東,到時候給他們下帖子再聚。

    謝景行要自己車夫送林重陽幾人回去,他則和劉松元、陸延等人擠一輛。

    這時候孟子君的馬車停下,他掀簾探首笑道:“在下與林相公順路,不如送送三位,大冷天的也省的諸位凍壞了。”

    如果之前還以為孟子君是衝著謝景行來的,為了討好謝景行,現在林重陽卻敏感地覺得孟子君是衝著自己來的。

    謝景行自然覺得有面子,就讓他幫忙送林重陽三人回家,一定要路上護送好了。

    孟子君拱手道:“謝相公只管放心。”  

    林重陽也就不堅持,告辭謝景行和陸延,和林承潤、韓興倆人上了孟子君的馬車,坐定之後,他不動聲色地和孟子君應酬。

    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生員,哪怕是什麼御賜神童,也不至於讓孟子君這樣一個大商戶來巴結他。

    畢竟這些大商戶官場上也都是有勾連的。

    這孟子君也是個妙人,說話幽默風趣,且十分健談,也絕對不是他說的那種大字不識幾個,他既能和韓興林承潤聊拳腳功夫還能和林重陽聊齊州書院的課程以及濟南府的士林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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