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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住在這裡的眾人有舉人有生員,來客都有人招待,也不怕冷落了誰。

    晚上附近的舉子們先聚了聚,因為第二天要參加鹿鳴宴,也就不再熬夜。

    第二日一早大家起身,發現外面桌上已經放著嶄新的青袍圓領,還有舉人的圓邊大帽。

    “他們動作可真夠快的啊!”

    “來,快試試!”

    “先洗漱,省的弄髒了。”

    忙亂一通之後,眾人開始試衣服,王柳芽則領著裁fèng們在一旁候著,要是哪裡不合適,現改也來得及。

    白色貼里,藍色的褡護,最後穿上青色雲紋圓領袍子,兩根藍絲絛對摺套連,在身後打結,再蹬上白底黑面的皂皮靴,戴上圓頂圓邊的大帽,綴著綠松石的帽繩在頜下系住。

    能夠參加鄉試的考生們,都是從童生試層層選拔出的,不僅是文採過人,而且相貌也都是要經過挑選的,有殘疾、面目醜陋者是沒機會中舉的,所以這一屋子的舉人,不管高矮,不是眉目英挺相貌堂堂,就是俊美秀逸,風姿不凡。

    林重陽今年個子躥高了一大塊,不過比起別人來還是矮上許多,畢竟別人都長短髭,而他還沒開始變聲呢。  

    眾舉人們相視一笑,互相見了禮,那些沒考中的同鄉們也都過來見禮。

    因為身份有別,他們一個個拘謹了很多,再也不能隨意和林重陽幾個說笑。

    雖然大家都說還是好兄弟,可在他們也中舉之前,只怕是不能輕鬆回到過去的,畢竟上位者就算可以親和隨意,處於下風者卻心懷忐忑,總歸是不能輕鬆的。

    幾位舉人簇擁著林重陽乘車去濟南府學宮,鹿鳴宴在府學宮的明倫堂舉行,由布政使大人親自主持,主考官、副考官、同考官、內外簾官們以及提調官、提學道等都要出席等待新科舉人們的謁見。

    雖然舉人在民間尊貴,可到了這種場合面對的是真正的兩榜進士以及各級官吏,自然要小心翼翼夾起尾巴來行事。

    八十個舉子分成五列,在五經魁的率領下有秩序地進明倫堂謁見布政使和考官們。

    這種眾人謁見的場合就是一個形式,走走過場,主考官和布政使說幾句冠冕堂皇的話鼓勵舉子們,讓他們再接再厲爭取來年順利通過會試,這和當初童生試的套路差不多。

    主考官唐煜和布政使鍾大人只和五經魁們多聊幾句,其他人不過是笑著掃一眼微微頷首招呼過即可。  

    林重陽雖然是解元,卻也低調從事,只有布政使和主考官問詢的時候,他才會淡定從容地回話,給人留下一個這小子是個沉得住的印象。

    主考官和布政使分別訓話之後,布政使宣布鹿鳴宴開始,大家入席。

    入席的時候,副主考官就開始朗誦鹿鳴詩,有樂師合奏,前五魁代表舉子們跳魁星舞。

    林重陽等人雖然不會跳舞,但是有人領舞,加上動作非常簡單,所以照葫蘆畫瓢也能蹦躂兩下。

    魁星舞之後,入席,眾人又請考官們做鹿鳴詩。

    這也是慣例,布政使、考官們的鹿鳴詩會和舉子們的一起集結成冊,只不過也有個講究,這些朝廷大員們整日忙政務、忙鑽營jiāo際,各種忙根本沒有jīng力再去鑽研學問,尤其是詩詞很多人的功力不過爾爾。

    懂事的舉子們不會在這個時候顯擺自己的詩才,基本都是馬馬虎虎做兩首應景而已,而有那好出風頭或者詩興大發的,雖然有好詩句流傳,卻也免不得會得罪上官們,落下一個恃才傲物不通世故的評語,以後仕途少不得多有坎坷。

    這一點林重陽自然不必擔心,因為他本身就不是好出風頭的,更加不會為了出風頭而出風頭。  

    再者自己這個解元還是主考官搜落卷搜出來的,當然要更加低調才是。

    被灌了兩耳朵少年有為、不愧御賜神童之類的褒獎話之後,林重陽終於可以坐下吃兩口飯。

    誰知也根本沒得吃,大人們是不吃的,舉子們也吃不了兩口,下面那些胥吏們就開始哄搶宴席上的菜餚,有的鬧的實在有些不成體統,只是大家也懶得計較這個。

    鹿鳴宴不過是一個形式,很快就結束,後面才是重頭戲——各舉子們要拜會主考官和自己的房師。

    這是最熱鬧的時候,舉子們早就準備好了贄禮,也就是大紅包,林重陽為首先給主考官唐煜行大禮,送上贄禮。

    “學生林承陽拜見恩師。”行大禮拜,然後雙手奉上贄禮。

    如果不是唐煜,這一次他已經落第,從落第到解元,這可是雲泥之別,就算林重陽對科場上監考一場就混個座師門生之類的關係不是很感冒,但是對唐煜他還是真心感激的。

    所以這大禮行的也是非常真誠。

    唐煜笑微微地看著他,“林解元小小年紀,寫得一手好文章,為師看得心悅不已。汝當戒驕戒躁,再接再厲,來日chūn闈中式。”  

    老師鼓勵,學生表態,向來如此。

    林重陽之後就是趙文藻等人依次拜見唐煜主考官,等第十名陸延拜見完畢,接下來十一到二十名一起拜見,再後面就前三十名、前五十名、前八十名……畢竟唐大人也沒有那個耐心接受他們一個個拜見。

    拜會過主考官、副主考官,然後就要去拜會自己的房師。

    四位同考官,各自還有兩名副手,所以一共是十二位房師。

    趙文藻是副主考取中的,解元卻是主考官,所以林重陽和趙文藻不需要去拜會自己的房師,他們也沒有房師,獨屬於兩位主考官的,這也是慣例。

    林重陽跟著去了後堂為唐煜安排的暫居地,那裡有幾個幕僚正在為主考官整理舉子們送上的贄禮。

    唐煜揮手讓他們先退下,示意林重陽落座,又讓人上了香茗細點,“餓了吧,吃兩口墊墊。”

    林重陽道:“謝恩師。”他也沒有拒絕,唐煜示好那他就接著,現在自己年紀還小,很多事qíng不需要考慮太複雜,別人暫時也不會以官場那一套來對付他。

    見他就是一個乖巧的晚輩,唐煜自然很是歡喜,加上林重陽長得俊秀無比,越看越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唐煜就覺得這真是緣分。自己搜落卷原也不是為了他,餘光撇到看了兩眼,結果一看之下頓覺驚艷無比,忍不住一氣讀完,然後就確定了解元文章。  

    “歸農兄身體可還康泰?”

    林重陽吃完了點心,漱了口,聽唐煜問大爺爺,便如實回答,沒想到唐煜還知道大爺爺?

    唐煜和藹道:“當初與你大祖父在京中有數面之緣,同科參加的會試,他是個博學又正直的人,讓人很是難忘。”

    林重陽立刻代表大爺爺謝謝唐煜的惦記。

    唐煜自然不會記得林中和太多事qíng,而是在寫舉人名錄以及同年序齒錄的時候看到解元的家庭成員狀況,然後略一想就記起了京城曾經遇到過的林中和。

    聊了一會兒,唐煜發現這少年真的不簡單,雖然話不多,卻不會讓談話冷場進入僵局,反而很善於jiāo談溝通,與他聊起什麼,也都能說出一些有見地的話來,不會讓人覺得味同嚼蠟,索然無味。

    唐煜越發高興,就拿了自己為他做的加批來放在桌上,“這個是為師另外給你做的墨卷加批。”

    林重陽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中舉以後舉人要自己掏錢刻硃卷,其實就是舉子們的一個履歷,從祖上開始,能寫的事跡都寫上,自己的父母妻子、授業恩師、兄弟以及科名等等,直到自己中舉的名次以及文章,還有主考以及房師的名銜等信息。而考官閱卷的時候,時間緊張,文章批語都簡單的只有一兩句,這時候就要請房師們給自己另外寫一個加批,就是詳細批閱文章,刻在硃卷上也更加體面完整。  

    這東西其實沒多少用處,就是用來自嗨的,不過舉子們寒窗十載終於能夠躋身功名之列,折騰一下也qíng有可原。所以林重陽雖然自己不想弄,卻也不反對別人刻,只是他沒想到唐大人居然這樣體貼地已經給自己寫好。

    他忙起身行禮致謝。

    唐煜親自扶住他,和藹道:“我那裡有一些程文墨卷,還有幾本書,回頭讓人拿給你看看,希望對你會試有所幫助。”

    他又略問了幾句沈老爺子的問題,似乎也知道老爺子的忌諱,並不深問,只是問問身體健康狀況,林重陽如實回答。

    沈老爺子身體好得很,再活個十年十二年的不是問題。

    唐煜感慨道:“老先生離開官場,反而如魚得水,舊疾痊癒,心神愉悅啊。”

    這倒是可能的,畢竟人在官場,身不由己,身體容易生病,心理也容易扭曲,絕對身心不愉悅。

    聊著聊著就聊到了無用社,林重陽揣測他的意思,似乎沒有反對只是單純要了解一下qíng況,便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就將無用社的由來以及他們日常做的事qíng都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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