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糙稿好了,他又把句讀標上,再檢查確信無誤,只需要謄真即可。
他也不急著謄真,而是先吃飯,一邊吃飯一邊想第二篇文章。
看著那被捏碎的大餅,立刻就能想起那辣眼睛的臭jī蛋、臭鹹魚的味道,林重陽一點食yù也沒。
他們還有個途徑可以獲取食物,那就是花錢請差役幫忙置辦,只不過哪怕再簡單的飯食,也要一兩銀子起步。
他見有人拿錢請差役們買飯菜,便也不再委屈自己,也拿了一兩銀子請差役幫忙買倆包子一碗鹹菜蛋花湯。
稱不上可口,但是溫乎新鮮,也還gān淨,他仗著自己出去上茅廁也不麻煩別人,所以放心地把jī蛋湯喝了個底朝天。
吃飽喝足,再拿出濕布來擦了手和臉,等差役收走碗筷就繼續以手托腮閉目休息。
雖然考場上各種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可他居然還真就迷瞪了那麼一刻鐘,類似冥想瑜伽一樣,可以放鬆身體和jīng神,恢復jīng力,就好像是深度睡眠了一覺般jīng神抖擻。
這還是前世趕時髦,辦了辦健身卡跟著專門瑜伽教練學的,可花了好多軟妹幣呢。
他調整自己狀態,感覺已經處於最佳,然後開始繼續磨墨整理思維,等墨磨好了,便提筆蘸墨開始寫字。
他雖然沒捨得用那支筆王,但是帶來的也不差,且是平日裡已經用習慣的,寫起來自然是一氣呵成。
正寫著,突然坐下板凳傳來“吱嘎”一聲,板凳面隨即下陷。
左邊的郝令昌看他在謄真,原想趁著他不備踹斷他本就搖搖yù墜的凳子腿,這樣雖然還有木板連著,可林重陽勢必會受影響,手一哆嗦,那就會有個墨點,影響卷面美觀整潔。
他想得很好,林重陽肯定會一屁股沉下去,那捲子都要報廢掉。哪裡知道林重陽不但沒坐地下,反而依然穩穩噹噹地半坐著手上都沒停,他這才發現林重陽居然屈膝站在地上,根本就沒坐實!
這個jian詐小耗子!
郝令昌氣得險些冒煙。
林重陽心下冷笑,自打看到郝令昌坐在自己旁邊,第一聲吱嘎響起他就滿懷戒備,所以他還特意踹回去,既是報復郝令昌也是提醒自己已經對郝令昌出腳,要隨時提防對方使壞,不能掉以輕心。
更何況在看到陽數座次的題目時,林重陽已經拿定主意,不管是不是郝令昌搞鬼,那他也絕對不會掉以輕心。
所以謄真的時候,他的屁股根本就沒坐實,只是挨著凳子借一點力而已,大部分力氣還是在腿上。
蹲馬步,他已經被祁大鳳練出來,還有每日的晨練,都不是虛的。
他可能沒有韓興那麼喜歡習武,但是只要自己做的就會做到最好,絕對不敷衍不偷懶,因為他知道所有都是給自己學的,學會了就長在自己身上,絕對不會沒用。
他一邊謄真,餘光也瞥了郝令昌一眼,見他還沒有謄真便也不怕,繼續自己的。
他寫字不但快,而且又穩又好,這也得益於林中和對他的嚴格訓練。所以說一個好習慣,都能讓人受益終生。
他謄真這一篇文章,可以比普通人節省一半的時間,甚至更多,就算比趙文藻那些優秀的學生,也能節省出至少兩成時間來。
等他謄真完畢,立刻將筆放在筆架上,然後狀若忘記一樣,順勢用力一坐。
“咔嚓”一聲,坐下的板子徹底報廢,同時他也不忘一腳踹出去,狠狠地踹在郝令昌那本就已經非常脆弱的凳子腿上。
相比之前第一腳的報復警告,這一腳他也是運足力氣的。
第94章 當堂錄取
“咔嚓”又是一聲, 郝令昌的凳子也坐不得了。
只可惜郝令昌沒有他這樣的準備和功夫, 直接踉蹌了一下láng狽地歪向一邊, 好歹抓著桌沿才穩住。
他們個人的桌凳都是有腿的,只不過因為壞掉才用木板子和別的連起來, 也只是借一點力而已, 凳子腿壞了就等於直接坐在薄而脆的木板上,自然不受力, 不過也就他們倆的板子斷掉, 不至於連累左右, 畢竟人家凳子還好好的。
好在各人的凳子都是有腿的, 雖然連在一起,他們的斷了倒也不至於連累其他人。
兩人自然也觀察過, 這也是為什麼敢於互相出腳。
巡考的書吏和差役立刻跑過來查看qíng況, 看看有沒有人受傷。
林重陽爬起來,苦著臉道:“這凳子太不結實了,我這麼輕輕一坐就斷了。”
郝令昌也沒法告發林重陽, 畢竟他之前也有小動作,只能恨恨地隱忍著。
更何況他還沒謄真呢!
沒辦法,郝令昌也只能站著謄真,他個子高大, 站著就意味著要彎腰,謄真一篇文章,頸椎肩周腰背手腕都說不出的疲累酸疼,簡直就不是人受的。
偏偏旁邊的林重陽還一直扭頭看著他, 不斷地發出冷哼聲,他沒有林重陽那麼厚的臉皮和定力,這冷哼聲不斷,非常影響他的心境和qíng緒。
郝令昌幾次停下來,握了握拳頭,卻也不敢揮出去,只得繼續隱忍地謄真。
趁著他謄真的時候,林重陽已經把第二遍的糙稿也打好,檢查無誤,然後繼續快速謄真。
這一次考試,可以說是全身心的投入,並不是說題目多難,而是既要思考題目、做文章,還得提防郝令昌。
提防郝令昌比做題目還要耗費心神一些。
好在郝令昌也不是沒輕重的,自己也還有一篇文章,自然不敢太大意,後面一直規規矩矩的。
他不使壞,林重陽自然也不去主動招惹他,站著將第二篇文章也謄真完畢,然後開始活動自己的手腕和雙腿。
這一場府試考下來,他感覺特別累,比跑了一萬米還累。
聽著外頭報時,他感覺應該差不多要放頭牌的,頭牌固定申時攢夠十個人就可以放出去。
已經謄真完畢,也沒有必要再拖拉,已經寫好的不可能塗改,塗改超過三次就會被抽出去不予錄取,他已經很注意避諱問題,只要這個大錯不犯,基本就沒問題。
他看已經有幾個人開始jiāo卷,自己也就不再拖延,舉手表示jiāo卷。
他將文具收拾進小箢子裡,又把試卷也放在上面,看了郝令昌一眼,故意發出一聲輕蔑地笑。
落在郝令昌耳朵里,那絕對是莫大的諷刺,還想爭府案首,寫得那麼慢都不搶頭卷,算什麼府案首,勝之不武!
郝令昌的臉一下子就漲紅,手上動作明顯加快。
林重陽就是覷准他是個過分要qiáng的人,容不得一點挑釁和失敗,所以故意刺激他的。
來而不往非禮也嘛。
嚴知府端坐正堂,幾個jiāo卷的考生要去那裡當面jiāo卷。
林重陽過去的時候,有三個人排隊依次jiāo卷,有人正求知府大人當堂閱卷。
第一個jiāo卷的正是那個濰縣案首莊繼法,他求著知府當場閱卷,嚴知府又出了倆對子考他,他都對答如流。
嚴知府微微頷首說了句不錯,直接在卷子上頭寫了個中字就讓他出去。
莊繼法高興得趕緊一揖到底,謝知府大人,然後喜滋滋地往外走,看到林重陽的時候還朝著他笑了笑。
林重陽說了句恭喜,然後就排隊往裡走。
輪到林重陽的時候,嚴知府特意打量他兩眼,可能因為他年紀小,又是個俊秀小童,態度格外和藹。
“聽說這一次有個八歲的縣案首,是山東省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縣案首,今日也是府試考生里最年幼的,不錯。”
林重陽忙謙虛地表示朝廷掄才大典,只論才學,不看年紀,自己是熟讀聖賢書才來考試的,不是因為年紀小,免得一直被人說年紀小,好像賺了多大便宜一樣。
嚴知府笑了笑,接過他的卷子看了一眼,隨即眼睛一亮,頻頻頷首,“不錯,怪不得於知縣那般推崇於你。”等看完林重陽的文章,嚴知府的面色就嚴肅起來,不似之前那樣和藹里透著玩笑。
林重陽心裡犯嘀咕,這是哪裡不對勁,怎麼臉都拉下來了?
自己沒犯忌諱啊,也沒說什麼過分的,正胡思亂想著,卻聽嚴知府嘆道:“果真是長江後làng推前làng,一代更比一代qiáng,你這文章,是必中的,也不用再考你,回去好好準備吧。”
林重陽心裡一喜,這麼簡單?對對子都省了原本他還怕嚴知府和於知縣那樣,為了試試自己是不是蒙人的會出兩個難一點的對子試探自己呢。
他忙拱手謝恩,歡喜地告退,去和莊繼法等人會合,等下一起頭牌放出去。
莊繼法看他jiāo頭卷已然很驚訝,如今聽嚴知府那樣誇他,更加驚異,看林重陽過來就忍不住問他如何破題的。
已經不在考場上,林重陽也就小聲說了。
莊繼法默念著林重陽的破題,初始覺得似乎沒有自己的好,可再讀第二遍又覺得林重陽的好,再默默一想,林重陽的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