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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自己這些人,學了十幾年,連個童生還掙不上呢。
尤其王連英, 雖然向來沉穩,現在更加沉默。
若說以前還因為林重陽年紀小,他們有些不拿他當回事,現在他是縣案首, 王連英等人對他可恭敬不少,甚至超過林大秀那個生員。
在林大秀和陸先生幾個說話的時候,何雲給林重陽示意。
林重陽看了他一眼,就去了客棧院子裡。
何雲跟出去,
$hūkūāī笑道:“林學弟好出息,做學兄的也與有榮焉,要再次恭喜你。”
林重陽笑道:“先生和學兄們送的禮物已經收到,非常感激,不要再客氣了。”
聊了兩句,何雲低聲道:“學弟,那方……子chūn,”
林重陽揚眉道:“他找學兄幫忙說qíng?”方子chūn對韓興做的事qíng,後來學堂里自然都知道。
何雲撓撓頭,“可不是怎麼的,其實我也不想幫他說話的,是他幾次三番地纏著,讓我讀書也不能好好讀,所以……學弟別嫌我多事。”
林重陽笑了笑:“倒是沒想到煩擾了何學兄,都是小弟考慮不周。”
何雲趕緊擺手,“學弟哪裡話,那方子chūn煩誰也不是學弟管得著的,我看他也是病急亂投醫的。以前在學堂里,我和他年紀一般大,關係比別個好一些也是事實,所以該當被他煩的。否則他早去求陸學弟,也不至於找我。”
林重陽道:“他為何不去找先生?”如果陸先生說一下,自己還是會聽的。
何雲嗨了一聲,“我聽王學兄講,他求過先生的,咱們先生直接拒絕,不過先生也厚道人,並沒有過分為難他,只讓他自己做了什麼事兒自己去認錯。林學弟你別嫌我多事,我也就是幫他帶個話並不替他求qíng,做了錯事還是要承擔的,學弟該怎麼還是怎麼的。”
林重陽朝著他拱手,“學兄說哪裡話,既然學兄開口了,那我自然不能當不知道。要是方子chūn再找你,你就讓他院試以後去林家堡找我吧。”
對方子chūn的報復也差不多了,家裡鋪子不景氣,沒有餘錢,日子過得憋屈,足夠他鬱悶的。
只要方子chūn去林家堡認個錯,那以後就互不相gān。
何雲沒想到林重陽會給自己這個面子,竟然有些不敢相信。
林重陽道:“我和爹第一次入學是陸家學堂,第一批學兄也是諸位,qíng誼非比尋常,學兄曉得吧。”
何雲感動莫名,連連點頭,“曉得曉得。”心裡卻道:林學弟可真會做人,gān啥都讓人說不出個不字。
雖然方子chūn說那麼多林重陽和林大秀的壞話,可何雲感覺林學弟不是那樣的人,畢竟當初在學堂大家朝夕相處了解頗多,反而方子chūn有諸多不對,自己也就幫方子chūn這一回,算是是同學一場。
等林重陽和他爹離開以後,何雲就去了隔壁一家客棧找方子chūn。
“方兄,林學弟是個大度的,讓你院試完了以後再去找他,想必不會為難你的。”
方子chūn如今瘦了很多,一臉的憤懣,“何雲,你不要被那小東西給騙了,他最心狠手辣,你知道我堂姑他們一家吧,被他整的……”
“方兄——”何雲打斷他的話,“咱們同學一場,我真心勸你,如果真的做錯什麼,認個錯,人家林學弟也不是那等小氣的,一定會就事論事解決問題的。”
“他不小氣?”方子chūn提高了聲音,尖利道:“他要是不小氣,怎麼搞得我連下場都不能!”
何雲無奈地看著他,“方兄,你太多疑了,別說林學弟,就林家堡也沒那個本領不讓你下場啊,你又不是他們家的子弟。”
“我就知道你不信!”方子chūn眼睛都紅了,“你們都不信,都被他給騙了,那是個小騙子!”
何雲嘆了口氣,“方兄,不是我們不信,是你沒有讓我們信服的證據。我看著林學弟謙謙有禮,哪怕現在是案首對我們也如從前一樣親切的,他還非常慷慨地把他的考試猜題以及心得告訴我們,對我的啟發很大呢。”
何雲一直都敗在府試上,每一次都覺得可以的,但是結果出來就是沒有他。
這一次林重陽曾經私下裡送過文集給他們,加上買沈之儀文選,今兒又來討論一下,他感覺受益匪淺。
自己不是小孩子,看到的感受的,和方子chūn說的完全不同,自然不會相信的。
林學弟當初在學堂人緣那麼好,方子chūn還試圖詆毀林學弟,實在是不應該。
“方兄我也不多說了,回去背書呢,你先回去等院試以後去林家堡就是。”何雲不想和他繼續糾纏,告辭就匆匆離開。
方子chūn自言自語地咒罵了一通,罵一個個都是勢利眼,“他還沒怎麼呢,你們就這麼巴結他。”
結果第二日林重陽正在做文章練字的時候,接到消息方子chūn上門求見。
林重陽伏案寫字,頭也不抬,“告訴他六月去林家堡,之前任何時間不要來找我。”
對於他來說,方子chūn比huáng老闆可恨,huáng老闆是jian商,在商言商,可方子chūn居然打無辜孩子的主意,實在是可恨。當然不代表他就輕易原諒huáng老闆,所以他要讓huáng老闆給打工賺錢,順便還要把huáng老闆的那倆兒子也好好訓訓。
至於方子chūn,不過是方家的附庸,對付他真是比對付huáng老闆省事多了。
可惜方子chūn沒有huáng老闆想得深入,只能糾結jī毛蒜皮的事qíng,跟怨婦一樣找人訴苦抱怨,說說林重陽的壞話。
原本他以為自己說一下,大家就會同仇敵愾,誰知道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他說了林重陽的壞話,人家反而呵斥他要和他斷jiāo,除了何雲還幫他帶個話,其他人紛紛躲著自己。
現在方子chūn在讀書人圈子裡已經混不下去!
聽說林重陽不見他,方子chūn立刻就跟被什麼壓垮了一樣,自尊、驕傲、嫉妒,讓他失去了理智,開始在文魁樓後院門外罵罵咧咧。
要是他們讓下人來打自己,那就正好趁機大喊大鬧,讓四鄰們看看,丟人的可是林家!
這時候院門吱呀一聲開了,就見林重陽衣帶當風,徑直朝著他走過來,也沒有讓僕人過來驅趕他。
方子chūn原本還罵得正歡,這會兒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林重陽走出來,居然一下子就啞巴了。
之前想好的招數突然之間不管用似地。
林重陽瞥了他一眼,笑了笑,“怎麼不罵了?”
方子chūn很想痛罵他一頓,指著鼻子破口大罵,還得歷數他的那些齷齪事,如何欺凌自己如何……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那麼想見林重陽,那麼想當面痛罵那麼想討個說法,現在見面突然說不出了。
跟著林重陽出來保護他的小夥計心道:這貨有毛病吧,要不是小少爺攔著,他們早就把這貨給扔到大街上去了,再敢來學狗叫,保管打斷他的腿!
林重陽看方子chūn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嘴唇喏喏著,像是下一刻就要跳腳痛罵,他便又上前一步,道:“來吧!”
讓人大跌眼鏡的是,方子chūn嘴巴顫了顫,不但沒罵突然“撲通”就跪下了,然後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哀求,說自己多不容易,寒窗苦讀,如何如何。
林重陽愕然地看著他,不是來互懟開撕嗎?
片刻,林重陽道:“方子chūn,你考試不需要跟我請示。”自己不過是對付他家的鋪子,可沒bī著他不許讀書,這個鍋自己不背。
方子chūn萬般委屈,“現在我家生意垮了,還欠一屁股饑荒,就算我們勒緊褲腰帶供我下場,可我……找不到保結之人,也沒人肯和我互相具保,報名的時候那些書吏們百般刁難……”
方子chūn家和林家老太太娘家是聯宗的一家,只不過他們是密州方家。
方子chūn跪在那裡喋喋不休地開始訴苦。
林重陽淡淡道:“方子chūn,男兒膝下有huáng金。”
男兒膝下有huáng金,只因未到絕境地。方子chūn淚水滂沱,嗚嗚地哭個不停,這架勢倒不似被林重陽欺負,反而好似受了欺負來找林重陽訴苦一樣。
林重陽原本還尋思要對付他耍賴皮呢,現在倒是有點無語。
“方子chūn!”他提高了聲音,“你起來。”
方子chūn抹了一把眼淚,開始各種花式認錯,也不狡辯不耍賴。
林重陽半日無語,最後道:“那你跪著吧。”他轉身就走。
方子chūn往前一撲,就抱住了林重陽的大腿,“林學弟——”
林重陽冷冷道:“方子chūn,別給臉不要臉,放開!”
他這麼冷了聲音說話,方子chūn果真鬆開手,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