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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嚴知府一看卷子就那樣說,莊繼法不得不佩服道:“林兄……”
“咳咳。”林重陽一口唾沫把自己嗆著了,趕緊道:“莊兄還是叫我學弟吧。”
雖然大家慣例都以兄呼之,可他還沒完全適應。
莊繼法哈哈一笑,“初初得了案首的時候,在下還暗暗得意,覺得府案首也是可以一爭的,不過現在看來,比起林學弟已經落了一籌啦。”
林重陽笑道:“莊兄抬舉,小弟可不想那麼高的,府試過了就好。聽知府大人的意思,莊兄的文章也不錯,必然也會高中的。”
林重陽在四月初一的文會上已經證明了自己,再有嚴知府一番評語,又沒有宋晟和郝令昌那樣的人在一旁擠兌,這番提前jiāo卷的人都和林重陽有說有笑十分融洽。
除了倆是因為不會寫文章又沒碰到題目,坐著太煎熬不得不藉故身體不舒服jiāo卷的考生。
倆人對誰也沒jiāo談的yù望,懊悔還來不及呢。
林重陽等人就徑直到考棚大門廳內,在那裡等候,說著就聊起了文會的事qíng。
莊繼法問道:“林學弟可曾買過沈兄的文選?”
林重陽搖頭。
莊繼法道:“沈兄將那日文會出了一本怡園文萃,裡面恰恰有今日府試的一個題目,便是陽數座次的第一篇。”
林重陽點點頭,“小弟知道,因為那個題目當日恰好是我做的。”
莊繼法驚訝地看著他,隨即遺憾道:“可惜了,這一次林學弟不坐陽數座。”
林重陽笑道:“也沒啥,就是一篇文章嘛,更何況主考官這一次也是體恤我們,題目並不難。”
莊繼法也有同感,“比起去年來是簡單的。”
他們考生有時候也是碰運氣,因為主考官出題一般都是一年難一年易,尤其是前一年太難,後一年被念叨鬱悶了就會容易許多。
但是容易的時候兩篇文章都要列入考核範圍,看似簡單,其實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題目容易了,閱卷要求就會提高,總體來說是差不多的。
那兩個胡亂寫了藉故身體不舒服jiāo卷的考生怨念地看著他們,你們這樣肆無忌憚地說題目簡單,到時候那至少三分之二的落榜考生,還不得來撕了你倆。
一番jiāo談下來,林重陽感覺莊繼法是個既有學識又慡直的人,兩人上一次見面沒聊兩句,這一次倒是聊得很投機,直到放pào才停下來。
差役們打開大門,笑道:“各位相公們出牌了。”
他們童生還不肯定呢,這些差役為了討彩頭連秀才的稱呼都用上了,大家也不計較這個,紛紛說借吉言,有的甚至還要打賞一二。
十來個人出了大門,就被一群人圍住,見沒有自己要接的人,大半都散去,只留下林大秀幾人。
莊繼法卻沒有人接的,跟林重陽告辭便自行回客棧去。
林大秀見兒子出來,立刻就笑起來,也不問考得如何,先問累不累餓不餓,若不是怕林重陽覺得丟面子,一出場就想給抱起來,他自己考過府試是知道,那簡直是心力jiāo瘁的。
林大秀帶了吃食來的,馬車停在路邊,車上帶著小火爐,上面溫著噴香濃郁的jī湯,他給林重陽盛了一碗順便吃個jī腿。
jī湯溫熱適中,林重陽端起來就痛痛快快喝了,再在他爹的注視下將jī腿也吃gān淨,瞬間感覺整個人活了過來,“爹,你燉的jī湯真鮮。”
林大秀笑道:“我哪裡會燉,是廚娘做好了備著的,我送你回去休息。”
林重陽道:“其實也不怎麼累,就是……”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考題的事qíng和他爹說了,雖然林大秀不擅長與人鬥心眼,可告訴他一下,也好讓他心裡有數,不至於以後有什麼事qíng而亂猜太擔心。
“這事怕是有點蹊蹺呢。”林大秀道。
林重陽點點頭,“爹,我得去找沈之儀看看他什麼意見。”
林大秀建議道:“陸先生也在,要不要找他問問?”
林重陽搖頭,“爹,先去找沈之儀,回來再去陸先生那裡也行。”
他也不回去休息,而是讓林大秀直接送他去沈之儀在府城租的小院。
林重陽還是第一次主動到沈之儀的住處找人,他見大門dòng開,也沒個看門的,招呼了兩聲沒人應就和林大秀直接進去。
越過影壁他就看到堂屋內人頭攢動,竟然擠滿了人,不過雖然人多,倒是並不嘈雜,都一副十分忙碌的樣子。
很快沈之儀就從屋裡出來,指揮道:“那個怡園文萃先不要管了,先印那本歷科院試程文翰墨。”說著又回頭對另外一人道:“再去請一個刻板師傅來,多加兩成工錢。”
林重陽聽著他在一會功夫里吩咐了好幾個人,可見其忙碌,真如陀螺一般。
這讓他想起那些高考名師,考試前真是腳不沾地地四處講課。
沈之儀一回頭看到他也林大秀,忙笑著迎出來,“兩位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小學弟,嚴知府當堂取了你吧。”
林重陽笑了笑,“沈兄料事如神。”
林大秀寒暄了一句,就對林重陽道:“我去外面等你。”
沈之儀忙道:“林兄不必客氣,咱們去南屋喝茶,正屋被他們占著著實沒有落腳地。”
林重陽就和他爹去了南屋,沈之儀親自上了茶,分主賓落座。
沈之儀道:“若是嚴知府秉公而判,說不得小學弟這一次又是府案首。”
林重陽謙虛道:“沈兄抬舉了,這一次能人頗多,濰縣的莊兄,掖縣的趙兄都很厲害。”
沈之儀笑道:“難道有你厲害?我見過他們的文章。”
他如今選文有段時間,眼光又毒又辣,看文斷人快准狠,自信不會有錯。
林重陽不想再chuī噓自己,便將考題的事qíng告訴沈之儀,討教道:“沈兄,你看這事qíng是不是有什麼玄機?”
沈之儀原本還在笑,聽他說文會題目和府試題目一樣時,面色就嚴肅起來。
沈之儀道:“第一個念頭,是不是有人給你設局,畢竟你是案首的有力競爭者。”
沈之儀自從當年被人下藥害了一次,遇到事qíng第一個就起yīn謀論,除非將這個猜測排除,否則不做他想。
林重陽道:“若是郝令昌要對付我,那他哪裡就能拿到知府大人出的題目?再說他此舉何意呢?要說陷害我泄露考題,可我根本不知道那是考題,若是想賴我抄襲,這題目我根本沒機會答。”
所以他怎麼也想不通這事兒的玄機在哪裡。
如果有人舉報他,那到時候大家一對就可以。
他的文章還在王訓導那裡呢,就算王訓導不承認,可王訓導收了他的文章是有的,除非王訓導能拿出另外一篇他的文章來,否則說不過去。
沈之儀沉吟道:“若對你無害,那就是對他有利。”
林重陽還是想不到有什麼利,“考試的時候我倆倒是互相踹凳子來著。”
林大秀:……
沈之儀:“哈哈哈哈,小學弟,你也夠調皮的。”
林重陽道:“他先踹我的,踹了我兩次,我踹了他兩次。”互不相欠。
的確也挺幼稚。
沈之儀起身踱步,一圈又一圈,然後站定,道:“之前我說有人打探你的消息,開始不知道什麼人,後來我發現是郝家,想必他是打探所有案首的消息,而你一直不參加文會,他們就打探得更深入一些。怡園文會,必然也是為了摸你的底細,至於那篇文章你不用擔心,但凡有任何問題我都會出面為你作證。另外,我這就去找huáng教授,將這件事報給他老人家知道。”
林重陽和林大秀起身,多謝沈之儀出手相助。
沈之儀笑道:“兩位跟我見外,這可不好。”
他們也不耽擱,沈之儀直接坐著林家的馬車,一起去府學宮。
huáng教授之前陪著嚴知府監考,放了頭牌之後他也就先回去,畢竟年紀大了,吃不消一天在那裡走來走去。
沈之儀作為府學的廩膳生員,是有宿舍的,他先去宿舍區找同學問了問,知道huáng教授已經回自己小院。
他便帶著林重陽父子二人過去拜訪。
第95章 府案首
縣學一把手是教諭, 教授就是府學一把手。這位huáng教授據說是高唐人士, 同進士出身, 曾經做過七八年知縣,後來改任府學教授, 教授按例也不得在本府做官, 所以就到了萊州府。
沈之儀上去敲門,很快就有老蒼頭出來應門, 沈之儀說明來意。
那老蒼頭進去通報, 沒一會兒就請他們入南屋奉茶。
沒多久, huáng教授前來, 林重陽幾人立刻起身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