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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靜雲大師,他沒想到靜雲大師看起來竟然這樣蒼老,明明五十多歲不到六十,看起來居然七八十的樣子,jīng神也不大好,眼皮耷拉著沒有什麼力氣。
寒暄了兩句,林重陽就直奔主題。
大爺爺與青雲庵每年都有書信來往,還送香油錢過來,如果母親走了,那靜雲大師沒理由不寫信告知。
“多謝靜雲大師和青雲庵這些年對家慈的照顧,現在晚生是來接家慈歸鄉的,還請靜雲大師代為通秉。”
靜雲大師一臉遺憾道:“林相公此行實在是不巧,王居士的確是離開了,不過並不是去年底,而是上個月。”
林重陽驚訝道:“果真?”
靜雲大師微微頷首,“確實如此,王居士思鄉心切,攢夠盤纏就已經離庵歸鄉了,這件事貧尼特意寫了封信打算請合適的人帶去府上,既然林相公親至,那便jiāo給林相公吧。”
她親自去取了信回來jiāo給林重陽。
林重陽一目十行掃了一眼,上面暫時也看不出端倪,只是他直覺不對勁,便將信塞進袖子裡,“大師,晚生能否去家慈曾住的居所看看。”
靜雲大師有些猶豫,這時候靜空從外面走進來,尖刻道:“你這個小秀才讀書讀愚了不成?昨兒說了你不信,非要見我師兄,今兒見了我師兄又要去看住處,有完沒完?我們青雲庵人滿為患,既然令堂走了,那院子自然就撥給別人住,怎麼還會留在那裡。”
靜雲道:“靜空,不可對林相公無禮,你便領林相公去瞧瞧。”
靜空雖然不願,卻也只得如此,沒好氣地讓林重陽跟她去。
林重陽告辭靜雲跟著靜空過去。
青雲庵後院很大,屋宇連綿,景致清幽,這樣一路走去,倒是看到好多景色各異的院落。順著夾道穿行的時候,他看到一處大院子裡聚集了不少尼姑和香客,有人在台上宣講佛法。
林重陽特意靠近門口,聽到那人在誦:“嘆人身,不長遠,心中煩惱。父母亡,一去了,撇下單身。幼年間,無父母,成人長大。無倚靠,受苦惱,多受恓惶。痴心腸,想父母,長住在世……”
不待他細聽,靜空催促道:“此地為香客們奉經之所,外男不可入內。”說著她一擺手,就有人上前將門帶上,隔絕了林重陽的視線。
林重陽卻在腦海里搜索這是什麼經,他對宗教不是很感興趣,所以看的經書不多,無非就是《心經》《金剛經》等幾部常見的,這幾句話卻哪裡都不曾見過。
他問道:“不知道貴庵供奉那位菩薩。”
靜空沒好氣道:“自然是觀音菩薩。”
林重陽心道既然是觀音菩薩,怎麼念得經那麼奇怪呢?他就問旁邊的慧文平日裡功課誦什麼經。
尼僧早晚有功課,功課內容不少,誦經、念佛、拜佛、打坐等,但是誦經禪定是最重要的,是以他有此一問。
這是日常習慣,慧文隨口就道:“晨課貧尼一般誦心經、楞嚴心咒、大悲咒,晚課……”
“慧文!”靜空打斷她的話,“林相公若是有意皈依我佛,可以前去普照寺、玉佛寺,我們青雲庵卻不收男弟子的。”
見她一個出家人竟然這般氣xing,林重陽也不和她一般見識,畢竟出家人裡面也不全是因為信仰和慧根才出家的,若是那些不得已被迫出家,或者為了逃避俗世而出家的,那自然是怨氣纏身,青燈古佛不但不能讓她心定,反而讓她心上長出猙獰的刺來。
又走片刻,開了兩扇鎖著的門,就到更加清幽僻靜處,仿佛江南園林一般,眼前是一片花園子,有荷池花圃,花木扶疏,景色宜人,竹影搖曳中有幾處小庭院的斗拱飛檐若隱若現。
林重陽也沒料到這青雲庵居然這樣大。
往其中一處小院去的時候,在荷池邊遇到幾個身穿素淨衣衫的女子,她們或撫琴、或寫字作畫、或做針線,一個個意態懶散,撫琴的曲不成調,寫字的也是信筆塗鴉,做針線的更是半日不下一針。
活脫脫幾個雕塑。
這時候見靜空和慧文領著個十來歲的少年進來,那少年偏生面如冠玉,唇紅齒白,生得俊秀無雙的,幾個女子立刻從雕塑變成了活人,拿眼睛一個勁地盯著林重陽瞅。
林重陽卻目不斜視,跟著靜空一徑去了其中一處小院。
那小院門開著,裡面花糙茂盛,香氣宜人,林重陽還在牆根發現了一些種植的藥糙。
靜空道:“你母親原住東間,離開後就撥給另外人住,一應物品也並沒有留下什麼,全都堆在了東廂一角。”說著就領林重陽去看。
林重陽去了東廂,發現只是一個庫房,裡面堆滿了箱籠等雜物,根本看不到什麼。
他要求來院裡看看,原也不是為了看屋子的,而是為了另外一位會彈琴的王居士。
她們住在一起,那些人自然也知道母親的事qíng,當可一問。
只是當著靜空的面她們估計不會說,所以他才要來看看,然後找機會接近她們。
現在知道了位置,下一步就好辦。
就在這時候,外面有女子過來找靜空詢問事qíng,她就讓林重陽自己在這裡看,著慧文盯著他,免得他亂走衝撞別的居士。
林重陽已經記住了大致方位便想離開,結果在院中看到牆上一處角門,就信步走過去,原來是一片菜地,見也沒什麼好看的就想退出去,卻見菜地對面一個素衣女子朝著他搖搖招手。
他疑惑地看她,那女子已經提著裙子低頭快步走來,經過時在他身邊丟下一個紙團,又從另一邊繞出去了。
第124章 夜會
林重陽彎腰撿拾紙團的時候那靜空正好過來, 正呵斥慧文:“你怎麼能讓他自己一個人亂竄, 衝撞了貴人怎麼辦!”
林重陽立刻將紙團袖起來, 假裝撣鞋子上的土,起身的時候, 對面女子已經不見蹤影, 這時候靜空也沖了過來。
靜空眼神yīn沉地掃了一圈,見沒有異樣就催林重陽離開, “看也看了, 還有什麼好說的?”
林重陽緩緩道:“有說的也不會跟你說。”
他又不想自nüè, gān嘛要對牛彈琴!
靜空氣道:“堂堂一個生員, 這般無禮。”
林重陽就回道:“好好一個尼僧,如此偏執。”
靜空被他氣了個倒仰, 偏生說嘴沒林重陽那本事, 雖然都是靠嘴皮子吃飯,可一個是機械重複,一個是變著花樣推陳出新, 哪裡能一樣。
靜空聰明地閉了嘴巴,只催著他趕緊走。
林重陽也不耽擱,甩著袖子大搖大擺離去,路上一個身材細瘦高挑, 眉眼清淡的素衣女子抱著古琴,朝著他微微地笑,“小秀才,你做什麼來?”
林重陽笑道:“我來找我母親王柳芽。”
旁邊的靜空立刻扭頭對那女子道:“居士還是避諱外男的好, 免得當家老爺責怪。”
素衣女子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容來,卻伸出細白的手對著林重陽搖了搖。
林重陽看她豎著三根蔥管一樣的手指,便看了她一眼,女子回之一笑,然後抱著琴姍姍離去。
林重陽也直接告辭離開青雲庵去和林大秀幾人會合,他拿出那女子給的紙團,展開看了看,上面居然是黛筆繪製的青雲庵地圖,標註了主要建築,詳細標註後院,還在東北角的位置用點了一個紅點。
林重陽聯想抱琴女子的動作,想了想就對林大秀道:“爹,晚上我們夜探青雲庵。”
林大秀道:“會不會有詐?萬一她們故意引你去,再將你捉拿。”
林重陽笑道:“爹,不會的,她巴不得我走,怎麼可能會想故意引我捉拿,有祁師父在不怕。”
林大秀還是不放心,決定和趙大虎一起跟著在外頭接應。
是夜林重陽和林大秀帶著祁大鳳、趙大虎兩人從山路繞道了青雲庵後面。他之前就讓盧梁氏給林大秀送了信,叫祁大鳳幾人勘察一下周圍的地形,隨時準備行動。這正是祁大鳳的本職工作,勘察一座青雲庵自然是手到擒來。
青雲庵的後院牆非常高,足足有三丈多,比前院還高上一大塊,簡直頂的上一座縣城的城牆。
這自然難不倒祁大鳳,他此行帶了飛爪,自己先蹭蹭地爬上去,然後再垂了繩子下來將林重陽拉上去,林大秀和趙大虎就在外面等待接應。
祁大鳳在教三個孩子習武的時候,原本也教過一些暗語,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祁大鳳低伏著身子,趴在牆頭觀察、靜聽了片刻,待夜巡的尼姑已經離開了後院並且落鎖,這才帶著林重陽從牆上溜下去。
下去之後,他就將飛爪dàng下來纏在腰間,護著林重陽往約定地點去。